《大丫鬟同人云在青天》殷彼若

53、第五十三章、又见桑采青

　　桑采青跟在沈流云身后，一身青缎素面的衣裙，发髻梳拢，只戴了一支银钗，两朵珠花。如果桑采青只是沈家的丫鬟，如今以她平民的身份，那么过门是客，沈流云都会给她这个面子，全了这个礼。可桑采青仅仅是沈家的丫鬟吗？不是，她还是沈渊的私生女，还曾试图勾引方少陵。如果沈流云今天让她在方大帅的灵堂前施了礼，那么这个方家的少奶奶，她也就不用做了。

　　“今天大门那儿守门儿的是谁？罚三个月的月钱。叫人来，请桑姑娘去偏厅。”沈流云的声音不高，却正被巧被沈流年和桑采青听到。

　　巧玉一直跟在沈流云身边伺候，听到吩咐，连忙叫了个机灵的小丫头，嘱咐了几句。小丫头点头立即跑到桑采青面前，脆生生的对桑采青说到：“桑姑娘，我家少奶奶请您到偏厅小座，请跟奴婢来。”

　　听到小丫头毫无迟疑的话，桑采青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便僵在当场，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还没有见礼，若就是这么被小丫头带下去，何被赶出方家，又有何区别。上次与沈流云见面，结果不欢而散。这次她跟着沈流年，厚着脸皮来到方府，就是想让沈流云看在沈流年这个弟弟的份上，能对她照顾几分。

　　自幼与父亲学了生意经，学了打算盘，桑采青不相信她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然而开铺子做生意屡次受挫，供应商坑骗、同行欺压，一间小小的铺子，却处处受阻，省城之大，商铺之多，却偏偏容不下她的这间小铺子。此时她才明白靠山的重要，没有沈家的帮助，想在省城闯出一片天地，谈何容易。当桑采青再次找到沈流年，提起做生意重振沈家家业的事，沈流年却再也不是她曾经认识的她个沈流年了。桑采青看着面前的沈流年，这个年青的五官样貌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目光却不再是印象中闪闪发亮的样子。这双眸子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目光变得深沉，变得复杂，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桑采青知道，沈流年已经没有了进取的心思，他被这可怕的现实打怕了，不敢了，龟缩在青城这个壳子里，再不怕迈出一步。桑采青一阵心酸，她的二少爷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沈流年的变化，更激起了桑采青的斗智，她要证明给沈流年看，人不会失败一辈子，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她现在有了经验，懂了经商过程中的弯弯绕绕。沈家在青城，对省城鞭长莫及，就算能触及得到，现在在沈家说一不二的梁玉茹也不会让沈家为她所用。那么在青城还能做她靠山的，非方家莫属。桑采青不是不知道沈流云对她的厌烦，但沈流云和梁玉茹不同，梁玉茹对她是恨，恨她的母亲扮走了爹，恨她的出现，证明她做为爹的妻子是多么的失败。桑采青心里十分清楚，梁玉茹与她水火不融，这辈子都没有和解的可能。可是沈流云不同，沈流云对她只是厌，只是烦，没有恨。想来想去，桑采青觉得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打感情牌。和大小姐最亲的人是谁？自然是夫人。如今夫人靠着二少爷活着，看在夫人的脸面上，大小姐一定会给二少爷几分颜面。由二少爷引着自己，大小姐只怕碍于二少爷，只怕再不情愿也会给自己几分颜面。到时只要自己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不怕大小姐不心软。只要能博得大小姐的同情，就不怕自己在省城站不住脚。

　　桑采青觉得自己的分析和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可是她忘了，沈流云向来都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在沈流云的心里，任何人的面子都没有她自己的面子重要。若是她连自己的面子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别人的面子。

　　“姐……”不管怎么说，采青都是他们的妹妹，虽然不是一个母亲，可是姐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亲妹妹这么无情！沈流年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想要劝劝沈流云。

　　“如果你想替她说话，那就跟她一块出去吧！”冷冷的打断沈流年的话，就算在怎么改变，刻在人骨子里的本性还是不会变的，她这个弟弟，一遇到有关桑采青的事情，脑子就乱成一锅粥了。沈流云的眼神不自禁的冷下来，看得沈流年一哆嗦。现在他的身后，不止有桑采青，还有婉晴，还有整个沈家。在不久的曾经，沈流年还没有这种意识，那时候婉晴不是沈家的媳妇，沈家也有爹撑着，他只需要保护好采青，不让她受娘的刁难就好。可是后来这一切都变了，一夜之间，天塌地陷，做生意出身未捷身先死，因为他，沈家元气大伤。然后采青成了他的妹妹，爹的私生女。宗族要处死采青，爹病倒了，府里一片愁云惨淡，每天看着娘撑着瘦弱的身体在府里忙来忙去，撑着这个家，沈流年这才感受到身为独子的责任。临危受命，尝试着代替父亲做沈家的当家人。他听从了采青的建议，到省城开铺子，想重振沈家，然而再次折戟沉沙。原来从前的自己不过是个做着天真的梦的孩子，根本没有理解现实的残酷。到此，沈流年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不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他已明白，他不是什么天真骄子，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而已。他算不得纨绔，却也不是商场精英，这辈子，大概也就是守着家业，无功无过的活一生。看清了这一点，沈流年才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娶婉晴为妻。婉晴是个好女孩，很适合做沈家的当家主母，以前他不娶，是因为心里有采青，可惜世事弄人，他和采青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一道鸿沟横亘在两人面前，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可能。

　　这次来方家，沈流年本没想带采青过来，他很清楚姐姐和采青之间的恩怨。可是听到采青诉说她在省城步履维艰，看着她尽管受尽挫折，却依然在为当初的梦想坚持着，那曾经也是他是梦想。看到这一切，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在进方家大门之前，沈流年想了许多话来说服沈流云，他的姐姐一向说一不二，而且心硬如铁，想要说服她，难比登天。进了方家的大门，沈流年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冲动，就把采青带来。事情果然如他意料，看着沈流云沉着脸站在他们面前，沈流年就知道，如果此时他再为采青说话，只怕他和采青都要被赶出方家。

　　沈流年知道，他改变不了沈流云的主意，好在姐姐只是让采青去偏厅，并没有把她赶出去。采青来方家只是想和姐姐搭上关系，现在也见到面了，灵堂之上许多话不方便说，不如就让采青先去偏厅。他们有求于人，总要让姐姐先顺心了才好。想到这里，沈流年转过身低低的对桑采青说了几句。在沈流云的角度，看见桑采青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低下头，微微点了两下，不甘不愿的跟着小丫头去了偏厅。沈流云露出一丝冷笑，这个女人还真是难缠，脸皮也够厚，都被赶到省城来了，居然还不肯安分。

　　桑采青本以为，就算沈流云不能把她当成亲妹妹来对待，但过门是客，总要以礼相待吧！可到了偏厅，桑采青才明白，在沈流云眼里，她连客都算不上。这哪里是偏厅，不过是二门内的一个偏院厢房，在这里也不只她一个人，还要许多下人，这些下人都是方家的宾客带的粗使婆子丫鬟，进不了内院，也不能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只能在这个偏院等着。桑采青穿着一身绸缎衣裳，在一堆穿着粗布衣衫的丫鬟婆子中，真真是鹤立鸡群，格外的突兀。

　　这些婆子丫鬟正在喝茶嗑瓜子，说着各个府里的八卦，突然进来一个身着打扮都跟富家小姐似的姑娘，一时间都愣住了，有的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姐走错了地方，有的则想着这个姑娘也太无礼了一些，怎么走到她们下人呆的地方来了……

　　桑采青的脸“噌”的一下，红得好似煮熟的螃蟹。小丫头把桑采青领到了地方，然后就不见的人影，桑采青想找个人问清楚都没办法，只能顶着这些丫鬟婆子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走进屋子里，找了个空座坐下来。她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像幼时随着礼仪师父学坐姿时一般认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她那早已被沈流云捻碎踩在脚下的自尊。

　　沈流云在灵堂前跪了一天，两条腿又酸又麻。猛一站里子，身子不由得打了个晃，巧玉连忙扶住她，这才避免跌倒的尴尬。沈流年坐在书房里，正等着沈流云。他在灵堂给方大帅上了柱香，出了灵堂就有下人带着他去了书房。也是从那个人嘴里，他才知道姐姐竟然把采青安排在下人呆的偏院里。沈流年生了一肚子气，却也知道现在是在方家，不是跟沈流云耍脾气的时候，只能忍着气，叫人把桑采青带来书房，两个人一起在书房里等着沈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