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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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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小德子在慈禧寿辰上精湛绝佳的表演,获得了他第二次进宫的机会,慈禧更是对他刮目相看,时不时招他登台唱上一段。他灵敏机智变着法的博慈禧欢心。久而久之,小德子成了她得力的心腹之一。
而打那以后,我刚松懈的警惕再次提了起来。小德子不仅圆滑且富有心机,上次被逐出宫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一旦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年关来临之际,养心殿多了几张陌生面孔。把小春子小文子以及杨昌锐都换去外面值守。
我深感不安,即使在秀子面前也变的不多言语。
每日当值在殿内只做短暂停留,待载湉饮完茶,利索收拾一通麻利去了燕喜堂。
新春,天放晴。小顺子从内务府拿来一堆春联吩咐几个太监贴至养心殿各处门楣上。
金漆的福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太监们神采飞扬聊起以往在家中过年的景象。
这令我不由想起另一个时空的亲人。每到除夕,爸爸都会做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静静坐在客厅中等着我回来。
从小到大,他从不叫我插手家务,还说女孩是用来疼的不是天生受苦的。
我叹一口气。
爸爸,琪儿好想你。
紫禁城的欢庆喜气却冲淡不了我‘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
张灯结彩的欢闹气氛充溢整座皇城,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有丝喘气的机会,却又被秀子强迫换衣。
美其名曰说是要给太后行辞岁礼,无奈我只得马虎套上那件白狐围领的粉红对襟坎肩。
储秀宫内流香四溢,春意盎然,一拨拨的王公大臣,格格福晋依次行叩拜大礼。
慈禧头戴金凤珍珠朝冠,穿着宽袖团寿纹礼服,胸前挂着精致夺目的翡翠念珠,双手相交而握放在腿上,形象不乏高贵典雅。
群臣们拱手道着吉祥话,就连极少开口的载湉也难得和慈禧交头接耳,凑在一起笑语吟吟。
所到之处无不尽显一派和乐融融。
我心大慰,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和慈禧和睦相处总归没坏处。
如前段日子的寿辰一样,慈禧兴致颇高,便赏每人各一对封红,并允思亲念家的宫人可以去放河灯还夙愿。
宫女们喜不自胜,谢恩之后便欢快跑了出去叠做河灯。宫宴开始时便没我什么事了,于是秀子也拉着我随她们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中一片热闹景象,星光灼灼的夜空倒映在那清冽平静的水中,如珍珠点缀般挥闪光芒。渐渐,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河灯游刃于水中。
红莲白荷以及芙蓉牡丹,五彩缤纷璀璨晶耀的令人流连忘返。
秀子做的是一盏小巧的月圆花灯,她在上面题了几行字:无琴无瑟,任凭风自去。
我不解:“无琴无瑟?难不成你要做道姑?”
秀子撇我一眼,蹙起眉头:“这有什么不好?总好过‘花笺费泪行’吧?”
我半懂不懂,见她说话文绉绉的,笑笑道:“什么花笺什么泪行?你可别学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做人要乐观点。”
我随手拿过她手中的笔,也假模似样的在我的许愿莲花灯上面提了一行唐朝高适的《除夜作》:“故乡今夜思千里,双鬓明朝又一年。”
我与秀子相视一笑,将许愿灯放进了水里。对着它们双手合十默念:“一愿爸爸健康平安,二愿...光绪皇帝多些开心少些忧郁...”
渺如灰尘的我不能改变什么,唯一做的只有对天祈求。
不知何时,秀子只身离开,我双手撑着下巴呆呆看着那些绚烂的灯盏,思乡的情结更加强烈。
我还劝秀子乐观,自己倒先悲观了。
我揉揉眼睛,叹息,起身之际身后却被人用力推搡了一下,顿时,我失去重心往河边倾斜。
我还没来得及急尖叫,人已落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刺进四肢百骸,牙齿冻的咯咯作响。我伸出冻僵的胳膊在水里噗通噗通乱打一气。
“救...唔...”命还没出口,连灌了几口水呛得的直翻白眼。
僵硬的身体已无力动弹,正当我意识模糊时,看见岸上有一位身穿礼服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我想张口叫唤,身子却一点点往下沉。
闭眼的瞬间,身体像是被一只手托起。我缩着身子,感觉处在冰冻三尺的北极圈,嘴唇都冻木了,只一个劲不停的哆嗦着。
“你没事吧?”耳畔的语气甚是急切。
我微微睁开眼,一张英俊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
我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在不采取保暖措施,我或许会冻死吧,这样想着,只抱紧双臂不住的冷颤连连。
“让开。”一声冷喝。
熟悉的身影几乎冲撞而来,快速脱下端罩裹住我的身体。
依稀间,爸爸清矍的面庞越加清晰。
鼻翼酸楚,我紧拉着他的胳膊泪眼婆娑:“爸爸,我不要在这儿!我们回家,带我回家!”
“好了,没事了...快躺下。”温暖的手按住我,细心帮我盖着被子。
我抱着那只手死活不肯放:“我不要躺下!躺下就在也见不着您了!爸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任性....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我会听您的话....”泪水像决堤的泉汹涌迸出,我委屈般使者性子哭得肝肠寸断。
因嗓门过大咽喉一阵剧烈嘶痒,抑不住猛咳了起来。
那双手又扶我起来,刹那间身体被温热的龙涎气息包裹。
“万岁爷您都一宿没合眼了,好歹先去东暖阁睡个囫囵觉,明儿也好应付老佛爷那边。”
“朕知道,快去熬碗姜汤过来。”
“万岁爷,这..这不合规矩,您昨晚那种举动已经令老佛爷很不高兴了,您就....”
“朕自会向亲爸爸解释,速去熬一碗姜汤过来!”
“嗻。”脚步渐远,屋子里静了下来。
煦煦缭绕的香气萦绕而来。
我微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光绪帝载湉依拥在怀,我挣扎一下,脱离他的怀抱。
他握着我的肩膀,凝眸注视着我,那眼中流露的痛惜令我心思浮动。
我痴痴看着他,全然忘了这种暧昧姿势将会造成多大的危险。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替我掖着被子。
我心惊,落水的情景在脑海里跳跃不断。
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再有人将我救起,恍惚中我看见了他急切切的步伐....
是小德子推的我吗?还是说西太后指使的小德子?
我的脑袋一片浑浊,一想到这些头就痛。
我掀开被子忙要下地,被载湉拿手一拦:“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快躺回去!”
我执意要走:“奴才就算死也是一条贱命而已,不足为惜,还请万岁爷自重。”
他神色黯然,紧拉着我的手,令我不由吃痛:“朕知道你介意她,如果朕是一个实权在握的皇帝,你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朕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一次,你就听朕的不行吗?只是希望你好好静养一天,能把身体痊愈过来。”
他脸上闪过异样的红晕。
“不是的,”内心既感动又无奈,暗暗叫苦,你越是这样不越引人耳目吗?
最终我还是抽回手:“奴才卑微,怎能叫万岁爷侍候左右....”
我见他一脸阴沉,忙改口:“万岁爷是千金之躯,圣龙之体....”
“行了,朕命你安心在这儿躺下!朕离开总行吧!”他打断我的话,目光清冷,越过我,负手走了出去。
背后的手渐握成拳,我的心也随之一拧。
罢了,就算放开一切不顾生死的去依附又能怎样?他真正的知己是未来的珍妃,而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宫女。
我捂着越发压抑的胸口,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