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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为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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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秀子,秀子又说:“你那个宫鞋是她动的手脚,老佛爷得知后,就把她治罪了。”
我完全愣住了,默默的理清这里的逻辑。
宫鞋脱落事件发生后,我不想叫慈禧知道载湉对我的过分关心,于是去慈禧那里请罪,以内务府偷工减料为由导致宫鞋脱落。但是我很清楚,宫鞋事件是慈禧暗中指使的,她的目的是为了试探载湉。
只是她有口难言,但又必须找一个替罪羊,所以,她想到了素雅。
宫鞋脱落明明是秀子做的,但是她没有治秀子的罪,而是素雅。因为秀子忠于她,而素雅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想时刻引皇帝注意的狐媚子。
慈禧的用意是不是也在警告我,让我不要狐媚皇帝?
我害怕起来。
秀子叹一口气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水:“人各有命,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你忘了她先前是怎么对你的?”
我不做声,心中余悸不断。
她又说:“她那点心思老佛爷早看在眼里,若不是她一心想要攀附皇上,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老佛爷生平最讨厌就是这样迷惑圣心的狐媚子。”
我淡淡看着她:“素雅纵然可恶但罪不至死。”
秀子听后,捂着脸哭了起来:“媛姐姐是在怪我吗?若是那样那我现在就去储秀宫问罪。”
她欲要起身,我说:“我从没怪过你。你也有你的身不由己,趁老佛爷还没想过要治我们的罪,我们还是自求多福吧。毕竟都是仰靠老佛爷的鼻息过日子。”
秀子将那帕子揉成了一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已无心理会坐在炕上缄默不语。
夜半子时,紫禁城腾起一片缭绕冰冷的雾气。
我打着昏黄的宫灯,悄然走在灰暗潮湿的甬道上。
尽头,是一扇陈腐不堪的窗棂,窗棂上摆着一个旧木龛。
当值时,无意听小春子提到这个隐蔽的地方,我便趁着深夜,摸索了过来。
阴风阵阵,缩着脑袋浑身连连打着寒噤。四周阴冷异常,不觉中脊背嗖嗖发凉,有点想临阵脱逃可想到无辜枉死的素雅,便准备将那刀纸点燃。
想着素雅惨死,却没有人为她烧纸焚祭,加上又睡不着,我便过来这里。
“素雅,愿你来生有个好去处。”
前方传来秀子的声音。
在一看,秀子拿着纸钱,对着木龛燃烧了起来。
“谁?!”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甬道尽头。
秀子慌张踩着燃烧的纸钱,我不禁躲在一个暗角落中。
伴着冷风被吹的飘飞在空气中。
在扭头一瞧那人提着宫灯越走越近。这才想起来,太后寿辰将至,内宫严禁烧纸,担心带有巫蛊色彩而不吉利。
这要被逮住,秀子肯定会被狠狠治一通罪。
想着秀子之前对我的关心,我有了一丝恻隐。
情急之中我也顾不了那么多,熄灭手中的宫灯将头发扯的凌乱不堪。我学着电影中的僵尸,伸长的双臂一蹦一跳的向那个提宫灯的太监走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嗓门粗浓声音哑沉,在这凄冷的夜尽显诡异之气。
“啊!!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不不不是我害的你....你别过来别过来!”太监声音哆嗦步步后退。
我翻着白眼继续向他蹦去。
“啊!!啊!!鬼啊!!!”他扔掉手中的宫灯拔腿就跑。见他没了踪影,我理了理头发。
他这一叫必定会惊动宫中所有人,于是我牵着秀子的手,提着裙摆轻脚离开了这险境之地。
连夜以来的翻查一直持续到天明。
慈禧对这鬼神之说向来敬怕,想必得了消息一定寝食难安。
本以为盘查无果这事就算揭过,可到了值班的时候,李莲英亲自率领另一拨太监蜂拥而至挨个搜查。个个如狼似虎般的翻箱倒柜,将炕上的棉被粗蛮掀翻在地。
我微蹙着眉心中被着实揪了一下。
宫女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秀子更是害怕的冷汗直冒。
“你们这些贱蹄子!成日不安分守己弄些邪魔歪道给这宫里添晦气!等咱家搜出那不祥之物,你们这一屋子人都给咱家吃不了兜着!”
屋里顿时静若无声落针可闻。
太监们搜完之后均无所获。
李莲英眯眼斜看身旁的一位高个太监,眼中的阴邪疾闪而过。
我心一咯噔有种不好的谶兆。这时那太监走到炕床旁失声大叫:“大总管!您看这是什么?”
他举起,是一刀冥纸和几根祭拜时用的佛香。霎时,一屋子人跟着瑟瑟发抖。
“这是谁睡的炕?”李莲英冷厉质问。我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太监的衣服领子下方松了一个盘扣,那些纸钱就是他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的。
陡然明白了几分,李莲英是要栽赃陷害。
那个叫容儿的宫女双腿抖如筛糠,迈前一步身子却是一软,瘫跪在地:“大总管冤枉啊!那东西根本不是奴才的!求大总管开恩!”说时,脑袋砰砰砰的敲磕在地。
李莲英咂咂嘴不为所动:“甭跟我废话!在你炕上搜到的就是你的,拖去慎行司赐死!把其余的通通拖到外面各廷杖二十!”
话落,容儿吓的倒地昏厥。
两个太监各手提拎着她的胳膊准备拖出去,紧接着几十双有力的手纷纷按住我和秀子,包括在内的十几个宫女,欲要拉出去行刑。
顿时,满屋子一片哀求哭声震天。
我咬咬牙,大声冲李莲英道:“大总管误会了!这些和我们都没关系!我们是无辜的!”
李莲英哼笑一声,凑我耳前小声道:“媛姑娘,咱家可是搜到了有力的证据,老佛爷为这件事都病了一场,咱家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只要她老人家过的舒心安宁,别说牺牲一个宫女,就是牺牲十个那也值。媛姑娘,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李莲英这招够狠的,他对慈禧的性情了如指掌,自知慈禧害人过多自然害怕因果报应。一听说宫中出了女鬼,连日茶饭不思身心憔悴,李莲英为了曲意逢迎,便用伪造的证据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大总管难道就不能为老佛爷积点善吗?老佛爷一心持斋念佛施仁布德,你这么一闹她会更加不安的。”
李莲英略一踌躇。
我又道:“不知道的还误以为大总管是打着太后老佛爷的幌子仗势欺人,如果在被一些有心之人传到老佛爷那里,大总管您就里外不是人了。不如你事先去禀明老佛爷,由老佛爷处置这个宫女如何?”
李莲英闻言失色,许是他做贼心虚,那爬满皱纹的脸上显出一丝动容。良久,他领着一干太监撤离。
我跌坐在椅上摸着一头的冷汗,暗暗吁了一口气。那些宫女喜极而泣,纷纷上前拉着我的胳膊亲热的说着一堆感激话。
与其天天在这担惊受怕的日子里煎熬,真不如一脚踏出宫门去外面谋路求生。
几经思量,那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我心里越加清晰。然而想要出宫并非易事。宫女年满二十岁以上才能被放出去,而我现在的身体年龄却只有十四岁!除非你染了急病或是大脑不够用。要不然别想离开。
于是决定先从我‘神秘’的身世中寻找途径。
容儿并没有赐死,而是被慈禧逐出了宫。
临行前她拉着我的手感激流涕,说若有缘相见她一定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我拍拍她的手一番安慰后给了她些碎银子,之后又塞给她十两银锭。她不明其意,我便解释说:“您替我见一下我阿玛跟额娘,另外将这十两银子帮我转交给他们。”
容儿诚恳点头:“放心吧媛姐姐,我一定带到。”
“等太后寿辰那天人一定很多,到时候你在宫门外等我,我一定来。”
容儿想了想:“媛姐姐你放心,我决不食言。”
载湉每日上朝都是过午时才回养心殿,用了午膳便随翁同和去毓庆宫。名义上是授课,实际是议政。
因为近几日我无意发现翰林院的李文田和黄绍其一直都会去那密谈很久。便是主动过去奉茶,也被杨昌锐阻挠,说是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过去打扰圣上的习作时辰。每次满载好奇又失望而归。
戌时,外面飘起鹅毛大雪,我站在金亭式香薰炉旁,将手贴在上面取暖。
载湉身袭裘皮端罩,生风般的走了进来。我垂首换成站岗的姿势立在那儿。
他搓着两手看我一眼进了东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