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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吃过饭,洛成渊巴巴地跟到帐房,房间极大,一堆人挤着也不嫌多。他抱起冰瓶躺在竹椅上,两个侍女轻轻地给他打扇。
      “怎么还不下雨?”
      林子矜忙着记帐,头也不抬:“快了,再闷个小半时辰,雨就下来了。肯定是雷雨。”他身后站着一溜帐房,等他核对了才能回去。
      洛车渊看他记帐拨算盘的样子,叹道:“好好一个出尘才子,天天钻钱眼儿里去了。我都替你不值。”
      “谁有你好命?”
      见林子矜不大搭理,洛成渊就有点讪讪,回头跟打扇的红桥讲话,摸着她的长辫子,勾着她的脖子,扯过她的袖子嗅:“姐姐真香啊。”
      林子矜抬头似笑非笑:“红桥才十七呢,怎么当的姐姐?”
      红桥忙敛了笑,垂头顺目。
      洛成渊叹道:“子矜啊,你这里真是无趣,逗逗你家的小丫头,你也管。”
      林子矜哼了一声:“怎么不回去?”
      “回去?回去那些姨娘姐妹又不让我出来了,这几天我得天天出门呢。”
      “哦。”
      “子矜,你怎么也学着话少起来?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林子矜抬头一笑:“哦?我学着话少?跟谁学的?”
      “咳,就知道抓我的话空子。”洛成渊撩着云纱起身,踱到林子矜面前,歪头看他拨算盘。算盘子在他指下像有生命一般,打得飞起来,那瘦长的指头有力又灵活,骨节纤细。越看越喜欢,不由伸手覆上去摸了一摸。
      林子矜手一顿,就按着算盘,一点没拨乱。
      洛成渊一怔,抬头平视,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两人对视一下,同时笑起来。
      “怎么习得这个坏脾气?”林子矜不以为意地说。
      “子矜,你的手漂亮,就该拿来我多看看,不然生了这么漂亮的手,藏着掖着多可惜。”
      “手有什么藏着不能给人看的?”
      “嘿嘿,我是说你的手好看。”
      “哼。”
      洛成渊自顾自看着手,夸道:“子矜,你真是玉做的人。”
      “那叶公子呢?”
      洛成渊的脸就微红了一点,要知道他的脸可是城墙转角那么厚,能让他红了脸,必是说到他心里了。果然他回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扬眉道:“他么,是风做的人,没影没形的,不似人间。”
      林子矜摇头,心说笨蛋,嘴里还是附和着:“哪天真要看看。”说完又去拨算盘。
      洛成渊想到叶秦风,也不好再做调戏丫头的事,叫人拿了本书,斜倚着椅子凑着光看书去了。
      半个时辰不到,天空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声声惊雷,大雨就瓢泼似的下来了。气闷一扫而空,凉意就来了。
      林子矜练武的人,穿着薄衣也没有什么感觉。倒是洛成渊,平时捧手心里供着的,开始见雨的高兴劲一过,就嚷着凉。
      “天也黑了,回去洗洗睡吧。”
      “子矜,我睡了你的床,你去哪里睡?不如同睡一席,抵足而眠?”
      林子矜看了他两眼,依旧打他的算盘,嘴里不咸不淡地说:“好啊,你先睡去,我做完事了再去。”
      “嗨,我真怕你又说林府家大屋多,不和我一起睡呢。”
      “本来就是,不过,夏日雷雨,夜听雨打芭蕉有个人陪是好事。”
      洛成渊潇洒回头,甩着袖子穿廊过门自去了。一众仆从里,他修长的身形格外引人注目。林子矜抬头看了一眼,唇边带笑,手下算盘打得更欢了。
      回房梳洗后已是深夜了,青淄引路时说:“洛爷说要等二爷回来同睡的,实在熬不过,趴桌上睡着了。我们又不敢动他,一动他就打人。”
      “知道了。你去吧,今晚雨大,不必守夜了,自己睡去。”
      “是,二爷。”
      进了屋,就看见书案上趴着那个人,手下还压着卷书,脸被昏黄的灯一映,摇曳中带着诱惑的俊。林子矜一步一步走上前,站在他身边俯视,好一会儿才弯腰推他,不出意外接住他的拳头,顺手抱进怀里往床上走。
      怀里的人个子大,比自己看起来要强壮得多,一点也不轻,但是抱起来也称手。
      “你……什么人?敢碰爷?明儿个给我撵出去……”怀中人挣扎了一下,眼睛没睁就开始放狠话,林子矜索性就站住了,含笑盯着他憋屈的脸看。
      挣扎了半晌还在别人怀里的人虚睁下眼,一道恶狠狠的光闪出来,半晌才发现是老友,放软了身子,闭了眼:“回来了?我困了,先睡了。”
      林子矜躺他身边,听他的呼吸越趋平稳安详,才借着桌上的灯仔细看:浓眉修目,宽额挺鼻,是很阳光的俊美男子。这份容貌,是人中的极致了。
      不由得意自己的眼光,林子矜一笑,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低头在他唇上一舔。他的长发落下,有几缕落进洛成渊的颈口,痒得他一动一翻身。
      林子矜躺平,打了哈欠,今天也累了。转头又看看那张俊美过分的脸,低声笑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他不是急性子,会慢慢地慢慢地等着。
      一连几日,洛家的三少爷就住在林府,洛家的人一天来请两次,洛成渊就是不回去。每天天一亮,牵着爱马如风就出去了,那马跑起来就拦不住追不上,好在几天下来也知道主子去哪里了,几个贴身小厮才放心了,天天就在菩提寺等着。
      洛成渊有时兴高采烈地奔回来,有时一路掀桌子踢板凳,有时长吁短叹,借酒消愁。林子矜由着他疯,只叫下人把他摔坏的东西记帐送到洛家。
      这一日,洛成渊回来淋雨了,死活不肯换衣裳,坐在窗边吹风喝酒,次日就起不来了。林子矜知道他身体不好,请了大夫,好好安慰了,叮嘱了不让他下床才走。
      看看天色,昨日一夜的雨,今天早晨就云散雾消,阳光也不烈,出门游玩正好。于是牵了马独自也往菩提寺去。
      风景正好,游人甚多,寺前摆的小集市绵延了半里之长。
      一路走到寺里,拜佛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小沙弥见是林二爷来了,赶紧又请到后面厢房喝茶。林子矜就捐了五十两银子的香火,施施然跟着去了。
      走到后院,就问:“寺里香火鼎盛,好迹象啊。这来后院的人多不多?”
      小沙弥恭恭敬敬地答:“今天后山腰上人多,都挤着看樱花,昨天还是花骨朵,下了一晚雨,今天花都催开了。来上香的施主都是拜了就去看花的,院里人倒不多,二爷要不要也去看看?我们搭了棚子在花下,吃斋喝茶最是有趣。”
      林子矜笑着听了,末了道:“还是算了,赏花还是等人少的时候,今天我就在后面走走。”走着就听见好象有飘渺的乐音,似远又近,悠扬清雅,怡人心脾。
      问:“哪里请的乐师?吹的笛子倒不错。”
      “哪里请得到,是借住的叶施主调笛音,几天才肯吹一首半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
      “哦,叶施主住哪里?我去看看。”
      “施主随我来。”
      空寂的窄小庭院,几捧青竹几棵小树,叶秦风坐在树下小凳吹笛,脚边搁着一把小刀,脚下几许竹叶竹枝。他青衣长发,晒不到太阳,看起来风骨如竹,清凉如秋。
      林子矜抱手倚在圆门上,含笑听着。
      叶秦风看了他一眼,不露神色地继续吹。
      一连吹了三首曲子才停住,叶秦风搬了把椅子出来,也不说话,就坐在一边。
      林子矜笑着上前,笑这人的别扭劲。“公子吹的好笛。”
      叶秦风笑了笑,没说话。
      “叶公子在襄扬准备住多久?”
      “这两日就走。公子怎么知道我不是襄扬人?我的口音学得不像?”的确,叶秦风虽然说话很少,但口音和本地人差不多,他似乎还很在意这一点。
      “我听朋友说的。”
      “朋友?”叶秦风皱皱眉头,试探问:“洛三?”
      林子矜就笑起来:“对,我这朋友痴傻得紧。”
      叶秦风脸色变了一点,捻着笛子不语。
      林子矜仰头从叶缝里看天,格外青翠赏目,叶秦风不语,他也不说话。山上鸟雀多,一时耳边就是清脆起伏的鸟鸣。
      “叶公子和成渊相识多年了吧?” 林子矜问。
      叶秦风本来不甚想说话,忽然又似想开了似的点头道:“总有八九年了。是不短。”
      林子矜长吁一声:“这就对了,那时林某年岁还小,每每听他说起江湖见闻,总是三句不离叶公子。听说叶公子既是朝廷栋梁,又在江湖上闯着很大的名头,林某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叶某惭愧。”
      林子矜笑笑:“公子是担得起这名的。”
      叶秦风抚着竹笛,道:“烦劳林公子转告,叶某要事在身,立刻就要动身。”
      林子矜皱着眉,却还是笑道:“成渊就在城里,叶公子何不亲自向他辞行?”
      叶秦风摇头:“还是劳烦林公子帮这个忙。此间事已了,多留无益。”一副急急想走的模样,林子矜看着,想洛成渊把人逼得太紧了。
      林子矜站起来,虚虚挽留:“叶公子何必如此,都是林某的不是,贸然来此,打扰公子雅兴不说,还惊动公子的归期。”
      叶秦风恩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林子矜稍稍有点尴尬,他知道叶秦风少年成名,仕途风顺,这两年虽然走了下坡路,人还是一样傲气倔强。
      站了一会,见窗里人影寂寥,不好再说什么,慢慢的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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