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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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融的新雪将木屋群落的冷硬结构盖了下去，屋顶边缘不再是整齐直角，只有稀白绒雪随处搭筑成蓬松柔软的弧度。鲜亮色彩沉淀到泥土底下，灰浊空中弥漫的不只有地皮和苔藓沁凉清新的芬芳，隔着虚茫雾气，还能依稀闻到一缕腥黏血锈味。
某座不起眼的木屋内，死侍以手撑地轻捷地一个旋身，不料左侧方银光猝闪，面罩即刻被削利刀尖从嘴角割裂，崩线到咬肌。
迎面而来的锋刃在肋下豁开不深不浅的创口，不久后凝成一块干硬血痂，肌肉与筋络组织致密生长，从鲜红外绽到彻底愈合只经历了短短十余秒。
克莱尔两手抓着刀，脊背凝紧如同弓弦，眉骨倒竖和眼角形成一种凌厉的肃杀。
刀柄的触感滑溜，上面镌刻着疏密有致的细腻纹路，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却远没有惯用的枪把来得真实。她收紧了十指，胡乱转了个角度，勉强将刀刃上的猩红印渍收入眼底，这没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早该去四处找找哪里能买到枪，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放松了警惕，和一个喋喋不休的小鬼头待在一起，安逸地过上两三天比度假还舒服的日子。
死侍摸了摸脸颊，自愈能力让伤处完好无损，甚至没留下疤痕和污迹。但他体内的自愈因子可没法让破损的布料重新复原，以至于坑洼不平的可怖皮肤在面罩破口里露出了一小块。
他夸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劲儿地直翻白眼，像受了什么致命伤。
克莱尔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寻开心。若干年前在夏威夷和他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她就基本了解到他令人费解的难缠本性了。
她不能被惹怒，最好也别做出激动的表现，不然无异于往他的心脏里扎了一剂苯乙酸诺龙，他会受到鼓舞一样变得异常亢奋。
“打人不打脸，砍人也是一样。你知道我不会死，也不像你那样有常人百倍的痛觉，所以你就要对我的脸痛下杀手吗？好吧，我是说真的，看来你成功发现了我的弱点——如果你故意弄伤了我帅气的脸，我可能下半辈子都羞于照镜子了，这无疑是对我心灵的一次沉重打击……瞧见了吗，我都有点站不稳了。”
他煞有其事地连连踉跄，步履虚浮一尺一尺凑近克莱尔，没拿刀的手亲热地一把揽住她的肩头，语调骤变，“噢！我差点儿忘了！我有让金刚狼都嫉妒的自愈因子，哈哈哈！所以毁容计划失败了，现在你要怎么干？如果你没有其他想法，不如试试我的建议……”
在他刀锋横斩而来的那一刻就嗅出了危机征兆，克莱尔急忙偏头惊险避开，明晃晃的刀尖擦过鼻头，皮肤却还是被刺破渗出一枚血点，伤口细小如毛孔，轮廓藏在血珠下难以辨清，几乎一瞬间完好如初。对她而言，痛觉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近似针芒落入眼中，冷汗刷地顺着鼻翼往下掉，她有半分钟无法呼吸。
“你的弱点比雪地里的棕熊还明显。”
死侍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紧要关头也不急着下手，声线来回飘散在空荡荡的屋里显得尖细，尾音轻快地上扬，像挖苦又像单纯取乐，“不管你承不承认，对吧！改造你的人不小心给你的身体加了点儿副作用，你被强化的地方有点太多了……基因工程会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和体型吗？我觉得……”
“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伤到我，包括你。”克莱尔反手压下他的手腕，另一方面绕开长刀闪身一侧，肘部扛住他的肩膀就是一个过肩摔！
她的力道惊人超乎想象，不留任何抗击挣扎的余地。随着下半身砰然被抡上地面，死侍清楚地听见了尾椎骨一节一节支离破碎的声响。他揉着臀瓣看似挺郁闷，瘫在地上过一会儿，直到扎进血管里的骨骼碎片重新拼凑成形，才拎着滚落一边的武器一骨碌爬起来。顺便轻描淡写蜷身翻滚半周，灵巧地闪躲开她劈下的刀刃。
他刀尖朝下拄着地，闷声抱怨，脸上不再有笑意了：
“你干嘛总是跟这些让我骄傲的部位过不去？不是脸就是我的屁股！快，快点儿帮我看看……它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翘了？它真的没有以前那么翘了！”他着急地在室内来回转圈，叉着腰焦躁难安，好像把跟克莱尔的战斗暂时性抛到了脑后。
一击失手，克莱尔谨慎地后仰上身，正好钻入了棉纺织接缝处偶然漏出一撇的阳光投射之下，侧身和脸庞挺拓线条被蓦地勾亮。她眨眨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死侍漫无目的的行进路径让她不敢闭眼，每个细胞的注意力都锁定在他身上。
“因为你有个欠揍的屁股。”
她一本正经地答道，心中半点没有放松警惕。
死侍捂着嘴不回话，目光锁定她看了好一会儿，拖长了声音说：
“但你有个性感的屁股。我从不说假话，当然，我说的真话也有限。不过这次是真的，我也在电视上看见过蜘蛛侠的屁股，不止一次，他的也很性感。当然啦，你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你的明显比他更……”
克莱尔简单利索地翻转手腕，刀身斜切封住他接下来所有的话。死侍说的一千个英文单词里也不见得能找出半个有用的，所以她早就学会了置若罔闻。
她还是不能熟练地用刀。这类武器实在太长了，在缺乏经验的人手里明显不够灵活，没有狙击步枪的准头，更不像手枪那样小巧方便，活动范围大幅度受限。
但或许这就是死侍把刀交给她的目的——限制她的行动。她注意到他特意没有带枪。
闲庭信步般悠悠和她周旋，这好似是他此时做得最愉快的事了。经历了一次空中旋体三百六十度的后空翻，死侍正盘着双腿蹲坐在窗台上打呵欠，粗糙布帘被他挤到后背和窗栏的夹角，昼日冷光穿透水雾从迎面扑上来，白亮而刺目。
他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怡然自得地与她相视，如果不是手里还牢牢抓着刀，克莱尔恐怕会产生一种他来登门拜访老朋友的错觉。
她退至床边。尽管长刀或多或少地会妨碍到她的动作，但这并不表示她会轻易舍弃唯一能造成伤害的利器。这总比赤手空拳要好得多。
死侍摆出一副眺望远方的架势，仔细观察着窗外：
“小蜘蛛快要回来了。我看见他在杂货店结账，哦，他买了好几瓶蜂蜜啤酒……隔了这么远我都能闻到甜滋滋的味道了。等等，他还拿着什么……颜色像黑巧克力棒，是巧克力棒还是别的什么？我猜……”
打断他的是尖锐的破空声。
克莱尔突然闪电般一脚踏上韧性极强的床垫，双膝微弯足底发力遽然一跃而起，在空中变换了垂直的一道路线对准死侍的胸口直刺而去！
电光石火间他信手抽刀相抵，两把长刀撞击刮擦火星激窜，刺耳的异响碎溅崩发！
克莱尔的刀尖别过他的手臂，直接在金属绵长的摩擦声中准确捅入肺叶！
死侍身旁的玻璃窗哗然倒塌，他倒在满地晶透的残渣上。窗框边出现一双干净的球鞋，再往上是不太合身的家居裤和白衬衫，克莱尔的视线逡巡一周，落在来人脚边的购物袋上，停顿几秒，移向他的脸。
他左手垂至身侧，手里捏着一把枪。
那是把老式改装手枪，枪管细长笔直，介于漆黑和深灰之间，华而不实的花哨雕饰缀满棕柄，黯淡的木纹光泽若隐若现。
克莱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掌中的刀还沾着新鲜血迹，她下意识地迅速把手背到身后，不想让彼得接触到任何血腥暴力的场面。
很快她回想起来，眼前纯善无害的少年有着另一重身份，他见识过的限制级画面恐怕不必她少到哪儿去。
死侍仰面倒在地上，腹腔涌出黑红的液体混合着碎玻璃渣，肺泡微弱鼓胀，咕噜着发出艰难抽吸声。眼看他的细胞再生速度飞快，生命力有了复苏的迹象，既然不用顾忌彼得的心理，她又举起了刀，准备往死侍心口补上一个窟窿。
他不会死，但受到的创伤越严重，要恢复完整就耗时更长。
刀锋落下的那一刻，克莱尔的手腕被隔空飞来的蛛丝一把牵住了。
她挑断黏连皮肤的乳白色稠丝，不悦地横了彼得一眼，“……什么事？等我解决掉这个跳来跳去的虱子佣兵，再去好好问问你那把枪是哪儿来的。我可不想教会你偷东西——你就没从我这儿学到什么优点吗？”
彼得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她。
“前提是你得给我展示一些优点……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这枪不是偷来的，是杂货店老板的收藏品，你喜欢的那种老古董。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就赊账买了回来……我还欠老板三百美金，他免费送了我一盒鸡腿，不过好像已经过期了。”
彼得解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显跑了题，连忙把惯常性发散的思维拽回正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想要杀了这个人……虽然他穿衣服的品味很奇怪，而且好像你们谈得不太愉快，但这不能成为杀他的理由。”
“那我给你个充分的理由：他准备抓住你送到别人手里，为了三百万美金。还有，他不是个正常人，所以不会死。”
将长刀物归原主，克莱尔把满是铁锈味的手在衣角擦了两下，接过彼得递来的那把所谓的老古董，摆弄两圈摸清了简单的机械构造，最后拆出弹夹粗略地扫视检查。
没用的装饰品——这是她心下出现的第一个判断。弹夹内疏疏落落卡了三发子弹，容量还剩下不少空余，想必只是杂货店老版拿来防身所用。子弹是沉甸甸的黄铜质地，工艺并不算上佳。黄铜的密度过大，导致子弹容易沉坠，射程极短，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落伍了。
“你真是给我找了件好东西。”旁边彼得一脸期待地等着她的表示。她只得无奈地这么说道，随后转手重新填装上膛。
彻头彻尾的“好东西”。不过也算聊胜于无。
“你就是蜘蛛侠？”
躺倒在地的死侍保持着尸体般的僵直姿势突然开口。他快速说完这一句就麻利地翻身坐起来，一手抽出钉在胸口的长刀，盘起双腿单手撑着下巴，从头至脚打量着彼得，“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你懂的，就是那种超级、超级粉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死侍，从事着这世界上最酷的职业，差不多也可以算是世界上最酷的人——我听说你还在上学，想不想来上一节超级英雄课余辅导，我可以给你……”
近距离爆开一声枪响截住了他想说的话，弹痕划出一道直线倏然擦过耳际，软骨震碎一个缺口。
死侍抬手轻飘飘地点了点藏在面罩下的耳朵。
“你以前从来不失手。”他半眯起眼睛，调笑着说。
克莱尔持枪对准他的脸：
“现在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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