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傻子周意的爱情故事》碧水泱

4、第 4 章

　　傻子被他爸拖拽回去了。
　　小孩们拍着手欢笑着随大人们散去，口中嚷嚷着：“周意又要被关小黑屋喽，关起来，像猪一样，哈哈。”
　　我有些担心又不免好奇地问姑姑：“周意他爸真会把他关起来啊？”
　　姑姑无奈地摇摇头，很是惋惜地说道：“好可惜哟，他们家周意以前多好的一个娃子，真是，啧啧，太作孽了。”
　　“他原来不是傻子啊？”
　　姑姑摇摇头：“当然不是，人家还是个名牌大学生呢！”
　　“啊……那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说是坐了牢出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坐牢？
　　大学生对于我们这样的乡下来说，谁家要是出了一个大学生那就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的事情，谁人见了也会高看你一眼的。
　　不过，时代在改变，改变的不仅仅是城市，农村也一样，人们攀比的不是谁家出了个大学生，而是谁家孩子上的那所大学是高等学府。
　　难怪，我见人们看周意俩父子的目光都是充满惋惜和同情，却没有一丝鄙夷的意思，难道他们都知道他坐牢的原因。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变成了一个傻子？
　　姑姑的一句话，引起我打心底产生起了对周意浓浓的兴趣。
　　我没上过大学，出去打工也有十个年头了，十年，将一个淳朴的乡下丫头变成一个虚荣的职业女性。
　　曾经那些美好的梦想都被现实磨灭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除了努力适应这个社会以外，就是享受成果。
　　我从来不抵制自己内心所散出的那些真正所需要的东西，人们从来都有永远不被满足的欲望，比如，谎言、矫揉、虚伪、轻视、还有高得要命的骄傲与自尊，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
　　对于那些上过大学的人，无论你是大专还是本科或者其他，我是打从心底里羡慕他们曾经有过浪漫的青春岁月。
　　“他为啥坐牢啊？”我惊愕地问姑姑。
　　“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都传是同学几个想做事业，后来出了事，被坑啦，这黑锅背得……唉！”
　　“那他进去了几年？”
　　姑姑边往屋内走边说：“三年啊，进去的时候好好的一个人，还是因为精神出现失常才被提前释放出来的，哎！周哥是个大好人，没想到摊上这样的事，花光钱也治不好。”
　　“那周叔有没有查明原因？”
　　“能怎么查，人家连大门都不让你进，一个人影都见不着，那个地方官官相护，律师也请不起。”
　　……
　　在姑姑不完整的叙述中我不禁感叹，可怜的周意，到底是经历是什么？
　　其实，幼时我也经常来姑姑家玩耍，对周叔也有几分印象，小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帅气，只知道这个人长得比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那时候，估计周意都还没出生。
　　在我看来，老家的每一个冬季都是寒冷的，气候本来就湿润，如果没有大雾天，在平地上，是可以清楚看见远处高山上的皑皑白雪。
　　一大早，就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姑姑也在一旁叨念着：“快点儿起来，等下人家都快到了。”
　　睡意昏沉中，我陡然想起姑姑昨天跟我提到过今天有一次相亲的。
　　Fuck！
　　一声低咒从口中吐出，若是在以前，我也许会嘲笑，相亲算什么事儿？封建社会下衍生出的一种更为开放式的陌生男女相互认识由浅入深的社交。
　　却从没想到对于我来说，在未来的今日，这种形式居然成了家常便饭。
　　姑姑家的房子是新建起的小洋楼，那闪闪发光的瓷砖在阳光下特别刺人眼目。
　　十点半左右，男方登场。
　　一行五六人，大人小孩，从道路那头缓缓走来。
　　我站在姑姑身后，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偶尔闪眼瞄一下那一行人，两个类似媒婆的资深妇人打着前站，笑嘻嘻地对着我姑姑打招呼。
　　姑姑家对面的邻居也带好笑的神情围坐在火炉前嗑瓜子。
　　这场面，我被囧到了。
　　姑姑扯着我迎上去，对他们一一点头笑着说：“张嫂，新年好，快进屋里坐。”
　　陌生男女以相亲为目的的见面，他们的直觉都是非常明锐眼光都是相当犀利的，我低着头跟在姑姑身后，大约也瞧了一眼，在这种场合下，只要一眼，不用猜也知道与我相亲的是谁。
　　都说人与人见面第一眼很重要，以前我听人说起这句话总是嗤之以鼻，但现在看来，也确实是很重要的，比如说现在。
　　仅仅一眼，我就再也没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过。
　　果然才坐下不久，那媒人张嫂就指着他对姑姑说：“这是他们的二儿子，也是在外地打工才刚刚回来。”说完又指着我对她身边的一对中年夫妻道：“这是小六的侄女。”
　　虽然我已经对他们的儿子在心中画了叉叉，但是起码尊重与礼貌还是有的，我起身朝他们微微一笑，又害羞似地坐回姑姑身边。
　　在张嫂口若悬河对他们家夸赞声和在对我的简短介绍中，我无意里瞟见，对方的母亲那微不可见皱起的眉头。
　　屋内一片闲谈，对面那个男的也没闲着，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盯盯我，那神情跟做贼似的。
　　无聊中，我时不时地朝门外张望着，今天没瞧见周意的影子，莫非真被他爸关起来了？
　　这群人将近午时才离去，姑姑问我怎样，见我摇头，她忧愁地望着我，悠悠叹着：“要找个什么样的哟你，也别先否决，试着相处看看再说不迟。”
　　“可是，他妈明显不满意我嘛。”我找了个理由。
　　姑姑一噎，喃喃地：“他妈那个人，是有点不好相处。”
　　现在网络一大片一大片婆媳争斗的帖子，对此，我很是敬畏。
　　午后，阳光温温浅浅，新年在即，无事的人们在太阳底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八卦，我慢悠悠地溜达在白马路上，渐渐往屋后走去。
　　屋后是成排的橘子林密密麻麻地形成了一片阴影，鞋上也沾染上不少泥土。
　　我朝周意家屋后的方向走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味道。
　　如今，我对他的兴趣不止是一星半点儿。
　　如果我估算得不错，他应该是被关在朝后靠的房间里，乡下里，朝前的正屋是不住人的。
　　我原本以为，他会像故事小说里面那样被关进柴房，或者杂物间里，独自一人凄凄惨惨戚戚。
　　事实证明，是我小白了。
　　等我来到他家屋后，看见紧闭的后门，和楼上开着窗户的小屋，根本没有类似柴房杂物间之类的格局。
　　而且站在我这样的高度，是看不见那扇窗里面的情形的。
　　于是，我朝身后一处高地上的树上爬去。
　　在爬树过程中，隐隐的兴奋感和忐忑不安造成心跳不规律，我这算不算偷窥？
　　偷窥一个傻子，这偷窥者比他更傻吧！
　　爬啊爬，很多年不曾爬树，这技巧极其生疏，等爬到枝干上，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迫不及待地朝窗户望去，从这个角度看去，却只能看清窗前那一处空白，里面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乌黑。
　　常年面对电脑，导致视力有些下降。
　　我抱着试试的心态，为了引起那傻子的注意，猛力地摇晃着树枝。
　　有几个孤零零挂在树上的橘子都被摇得坠落到地上。
　　树枝哗啦啦地响了好一阵，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下树的时候，青砖黑瓦的屋檐下，那口型的小小窗户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周意！
　　他依旧一副傻傻的样子，眼神空空呆滞地望着天空。
　　我一喜，从层层树叶间探出头，抓住树干摇晃着轻呼出声：“周意……”
　　那人的眼珠黝黑，很是清澈，依旧是昨天那身衣裳。
　　没了那长长的刘海遮挡和昨日那副傻呵呵的模样，安静的眉目竟似入了画一般。
　　咯噔！我听见自己的心不由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我吞吞口水，稍微提了提高声音：“周意。”
　　他将眼睛缓缓转向我这个方向，如孩子一样纯净死水一样没有丁点儿情绪。
　　我的心突然有些发堵。
　　“周意，还记得我么？”我挥挥手。
　　毫无反应。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跟一个傻子眼对眼地，遥遥相望。
　　突然，咯吱……咯吱……
　　感觉身下的树枝快要承受不住，我身子一僵，双脚都开始颤抖起来。
　　呜呜~~~我跟一傻子在这儿较什么劲儿啊！
　　手里一紧，抓住旁边的树干想要往后退去，然而，还不等我动，树枝啪啦一下，往下弯去，身下一空。
　　“啊……”慌乱中我双手紧紧地抱住另外一条树干，身体悬在了半空中。
　　“呵呵……呵呵……”
　　这是我听见他今天首次出声，属于男人纯厚的嗓音，却如小孩一样傻呵呵的笑声。
　　摇摆中，我朝他瞄去，他竟然一边拍手一边对着我傻呵呵地乐着。
　　好吧，我被一个傻子嘲笑了！事实证明，傻子里也有不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