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彼岸的海角》贝安南

6、刹那心动，相守一生

　　车窗外飘着白雪，车内很温暖，但颜诚意还是把外套披在了南禾荷身上。
　　颜诚意看着南禾荷的睡脸，从什么时候这个坚强的女人开始吸引她的呢？
　　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来到事务所显得很怯懦，可眼神却透露出了一种坚定。
　　也可能是他问她是武汉人后，她露出的失望表情，他突然不想让她失望。
　　可能是在后来她做他的秘书，把事情做的井井有条，然后会每天关心他的饮食状况？
　　也可能是她通过司法考试时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跑到他面前却又故作镇定的说：老板，我司法考试通过了。
　　可能是后来看到她在公司加班，那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出色的律师，他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生活。他可能被这四个字感动了。
　　也可能是那一年的车祸，她在紧急情况下伸手打转方向盘转向她那边，最终车子侧身撞向了她旁边的护栏，她伤的很重，他却只是擦伤。
　　更可能是她在后来每次他询问她意见时她的独特见解总能让他觉得柳暗花明。
　　那次车祸时，当她看着她额头的血缓缓流下时，他的心停好几个节拍，他那一刻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她有丝毫损伤。
　　她被送到医院时，额头被缝了三针，从那以后她就是齐刘海，再也没有变过发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可以很坚强，一个人漂泊在外却从不对生活埋怨，甚至积极向上，在他认识和接触的女人中，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为了司法考试，几乎没日没夜的读书。对秘书职务不熟悉的她可以认真的记下每个细节，甚至聪明在开会时用录音笔录下，然后慢慢整理出一份十分完整精确却又不罗嗦的会议纪要。她很拼命，每个人每周双休，只有她申请加班，不要休息。他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家里太冷清。
　　车祸那天她在医院醒来，他坚持通知她家人，被她一口拒绝，他至今忘不了那个场景。
　　颜诚意说：“我必须通知你的家人！”
　　南禾荷平静的说：“不需要通知我的家人，这些伤没什么大不了。”
　　颜诚意一脸盛怒的说：“撞到头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通知你家人过来，所有费用包括机票钱我出！”
　　南禾荷失控的大喊：“你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的到吗？”
　　颜诚意第一次看到她失控，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南禾荷稍微平复后说：“你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你父母了，让他们来见一见你也不错。”
　　南禾荷双眸含泪，却倔强的不肯掉下，她哽咽的说：“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们。”
　　颜诚意没有说话，他从她眼里看到了……绝望？他看着南禾荷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颜诚意抽出纸巾递给她，坐在床边面对她说：“如果有什么不愉快的说出来会好一些，毕竟是家人，血缘关系抹不掉的。”
　　南禾荷急需要向别人诉说，她一个人忍了太久，有些事情压在心里却无人聆听，无数个深夜，她都从梦里惊醒，然后告诉自己：那是过去。
　　南禾荷沉默很久，抬起头看着颜诚意说：“你值得信任吗？”
　　“你可以尝试着信任我。”颜诚意话语透露着坚定。
　　“我的家庭其实并不复杂，我爸妈和我哥，我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小时候，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他们重要。可是小时候，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妈妈经常打牌，连饭都不做，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了。”说着南禾荷掀起自己的病服袖子露出胳膊上满是狰狞的烫伤接着说：“我小时候做饭没有灶台高，所以打翻开水烫的。”南禾荷眼底闪过黯然。
　　“我小时候很黏我哥哥，总想哥哥带我出去玩，可是哥哥总是偷偷跑掉，或者是凶我说‘不要跟着我。’如果我依然倔强的黏着他，他就会动手打我。等我稍记得事情开始，我每次叫哥哥的时候，他总是很不情愿的答应。渐渐的慢慢长大，我就真的不会再叫他哥哥了，我开始叫他的名字。”南禾荷擦了擦眼泪说：“爸爸很少回家，妈妈总是很少管我，我小学时因为别人说我坏话我就和别人打架了，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骂我，我放学后拿着钢管跟在他身后，后来被同学发现，被学校记过。”
　　“高中因为我喜欢的一个男生，但他脾气不好，所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几个混混，我明明知道他不在乎，其实他也不是好人，但是我还是挡在他前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就骂了那几个混混，然后那些男人就对我拳打脚踢，除了两个个关系好的朋友，无人敢上前。最后那个男生对我说：‘多管闲事。’尽管这样，我还是喜欢他，从那之后他开始离我近了一步，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但最终我们也走到了尽头，那一刻我才开始明白，感情不是一个人付出的事情，两个要强的人必须要有一个人舍弃自己的一切菱角，可我那时候舍不得。他有喜欢而得不到的人，而我只有他。他漫不经心，我却全心全意，我也会累，所以我们分开了。”
　　“在家里，我哥有时候会指着我对我爸妈吼说‘既然有我了，为什么还要有她？’有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我本来想搬出家里，但想想觉得我如果走了家里爸妈没人照顾了。我找不到离家的理由，我离开武汉前一天，和我爸妈吵架了，我妈说：‘早知道真不该有你，要你有什么用？’所以第二天我如他们所愿，离开了他们的生活。其实这么久我都不回去，不是因为我还记恨他们，是因为我面对他们我总想起我的过去，那些过去有时候会像无数针扎在我心上。”
　　“我哥和她女朋友订婚了又悔婚，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舍得责骂他一句，我有时候想，如果是我，我爸妈肯定会把我妈的狗血淋头。我这么想也不是希望我爸妈骂他，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不公平，但有时候又安慰自己，男女本来在社会上就不平等，更何况是在家里呢？其实我也有觉得幸福的时候，有时候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和我开起玩笑，我没有比那时候更幸福的时候了。”
　　颜诚意安静的听着南禾荷说着关于她的家庭，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每个家庭都会状况百出，原来她的坚强只是为了保护那些过去的伤疤。他奇迹般的有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他抱着泪流不止的她拍着她的背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们也会变的，你这么久不回去他们多担心？回去看看吧。”但南禾荷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他有意培养她，可她总是会对他产生抵触情绪。记得她刚做他秘书的时候，他常常让她背很多东西，她经常在背后悄悄骂他，偶尔被他听到了也很淡定的假装没有看到他。他也会假装没有听到的从她面前走过。
　　她的记忆力很好，却也不好。她能记得很多事情的细节，却对熟记的法律条款常常忘记。他常常或有意或无意的问起她关于法律条文，她自信的时候会说的眉飞色舞，没信心的时候就会轻声细语。
　　他也时常提醒她：‘你在这个城市没有背景就只有靠自己一步步的向上爬’而她也确实做到了，用她自己的实力。
　　他有时会故意难为她，开始的时候她常常反驳，现在她似乎连脾气都没有了，不管说她什么，她都会笑着淡定的听完，心情好的时候会辩驳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笑着离去。
　　他记得她说过他腹黑，阴险。他告诉她说：‘做律师的人哪有单纯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明白，但她现在的状态他非常喜欢。这是她一手提拔和培养的人。
　　颜诚意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南禾荷，嘴角上扬，眼底却一片疼惜。
　　诚心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喜欢却不追呢？
　　他可以追吗？她曾经说起过她有个喜欢的人，所以努力。她忘不掉那个人。
　　她曾经说起过她和那个人的事情。她当时一脸幸福的说：‘他叫白倾情，很美的名字对不对？和他的长相很配。’然后她给他看了白倾情和她的合照，照片上她抱着一只泰迪笑的灿烂，白倾情溺爱的看着她。这像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后来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说：‘我们当初很相爱，现在我们却只能各安天涯了。’
　　他望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很久才说：‘这几年都没有回去过，怎么知道他已经在你的天涯了？’
　　她转头看着他时，眼光闪烁，她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这种表情他常常看到。比如在和对方的辩护律师谈事情的时候，比如他每次说一些让她难堪的话她就这样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去。她对他说：‘不管我是不是在他的天涯，他已经在我的海角了。我们早已经形同陌路了。再见面说不定招呼也不会打一个。’
　　他低下头，喝着茶说：“天涯海角说起来遥远，但在爱情面前，天涯和海角不过是一个心里有你的人一步步走到你面前一点点的感动你。如果你还爱，不管他还爱不爱你，你就应该走在他面前告诉他你的想法，然后用行动一点点的去让他感觉你的爱。”
　　后来她真的回去参加同学聚会了。现在想来，他当时肯定被天使附身了。
　　他现在放开她回武汉，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一个从小就生活的城市，亲人和朋友都在那里，回到武汉后至少有朋友陪着，会觉得温暖吧。
　　他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一个人这么拼命，她如今变得这么优秀，有钱，美貌，年轻，好脾气等种种优势，只怕她心仪的那个人如果见到她也会被她所折服吧？她年纪轻轻便成为国内知名律师，有多人是羡慕不来的，但她背后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几倍。他想她幸福，她小时候的苦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她知道她在那么小的时候一定很迷茫很难过。所以，南禾荷，让我在你背后护你一生幸福。
　　我们回到武汉可能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这五年，我在心里一直是那个万恶的上司，看着你和同事嬉笑怒骂，看到你在法官面前的巧舌如簧，看到你对别人的好，我心里竟也会嫉妒。
　　一整夜，颜诚意坐在车上看着南禾荷。
　　一整夜，南禾荷坐在车上睡的昏天黑地。
　　一整夜，白雪飘飘，装饰出了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