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魄》谁家小谢

2、同生

　　一 同生

　　常非缩一缩手。
　　檐下积雪冰凉。

　　她弯着手指，眼神不经意间溜过了去。

　　那头走廊上，漂亮的女孩儿裹着火红色的狐裘，苍白着脸色，不时冲着她这里笑。

　　她晓得那是金是。

　　谁不知道金是？

　　十二岁上，已艳名远重。
　　转眸凝目，皆是风景。

　　这边远远看去，那孩子真是清丽非常，娇贵荣华养在深宫，和自己，实在不大相同。

　　她自己站在檐下，身子习惯性地挺直，扯一扯已偏去了灰色的袍子，心境炎凉。
　　听说自己和这天仙般的人物，还沾上了点说不清的关系。
　　光听名字，倒像是约定了似的齐整。
　　真像对姐妹。

　　只是，不过，境遇还是差得远了些。

　　念头一转到这里，她又觉得好笑。

　　而且，也当真的笑了出来。

　　那头的金是，偏着脑袋总是好奇地在看她。
　　见她笑了，金是弯弯眉毛，也回了极灿烂的一个笑容。

　　啊。
　　当我是在对她笑么。

　　常非有些赫然。

　　抓紧手里的马鞭，百无聊赖，那细长的鞭子嗖地飞出，在那边金是与婢女的惊呼声中，卷下了外面树上一片枯枝。

　　金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似乎在不解她的行为。

　　常非偷笑。

　　摸着掌心厚厚的茧子，心想，我这戎马挥洒的日子，你又怎么会知道。
　　真是太不同。

　　从小，皇帝没少赏赐金是。
　　神奇的是每次竟也不忘留给她一份。

　　给金是的都是明珠，美玉，绸缎，稀奇精巧的一些物事。
　　给她的就是名刀名剑。

　　其实那些个闪亮精致的东西，女孩子们没有不喜欢的。
　　常非也有过喜欢的日子。
　　可是她只是远远看着。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东西虽然好看，却不是自己的。
　　只有冰冷冷的兵刃，才是她能要的。

　　没什么理由。
　　光个名字，给她定了终身。

　　正一正神色。

　　那边门里，正出来个人。

　　青蓝色衣衫，长眉，不笑的时候，神色里也蕴着很深的笑意。

　　她连忙收了鞭子，迎过去，恭敬地唤了一声，“先生。”

　　苏谏颌首，道，“等了很久？”、

　　常非道，“没有。”

　　半晌，又叹息了一声，道，“先生，你又来了。”

　　苏谏含笑，“我怎么了。”

　　常非道，“先生进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只说了政事吧？据我所知，这位郑王爷可对行军打仗的事头大得很，从来不爱多听个半句的。”

　　苏谏眨眨眼，笑道，“倒真是扯了些别的。”

　　常非仔细盯住了自家先生，悠悠道，“郑小王爷许了亲没？”

　　苏谏神色一霁，哈哈笑了一声，没答。

　　常非终于耐不住。

　　“苏参将，你堂堂一个谋臣，有什么本事该放在决战千里对敌对阵上头，”她昂起了头，几乎是要横瞥了，“何必日日锱铢必较地要把我给嫁了？”

　　苏谏哈哈大笑。

　　抖抖青袖，整整衣襟，叹了口气，答道，“日日行军打仗，着实有些烦闷。”

　　常非眉头皱起，“所以——？”

　　苏谏笑道，“找些有意趣的事情来做。”他微微一笑，接着道，“给你说亲，可是件费口舌、劳心力的事。”

　　常非顿时无语。

　　要发作，却碍于长辈情面，最终甩一甩袖子，冷着脸走了。

　　其实苏谏可以说是一片好心。

　　只是——事到如今，谁敢来招惹她？

　　在军中她的别称，怕也已经传开。

　　“斩马”。

　　斩人车马，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