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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喵喵好受伤 ...

  •   轰——!

      整个岩洞瞬间震了三震。歌德夫人面色焦虑地扶着墙,只来得及分辨出使岩洞撼动的正是小儿子阿比斯那条看起来很轻易就能被折断的长尾;而后她看见自己向来沉稳寡言的大儿子也显出了兽类特征用尾巴拍打着地面咆哮出声。这对兄弟瞬间便红了眼如闪电般亮出利爪和牙齿血肉横飞地撕扯起来,动作间还把这洞窟所在的整座山体不停地撼动出了雷雨轰鸣般可怕的声响!

      “够了!海迪!阿比斯!住手!”那做母亲的跌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这种事在床上躺三个月!”

      回应她的只有两头厮杀得红了眼的野兽的咆哮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真是够了。歌德夫人气得脸都白了,她咬着牙把早就切好的羔羊分成两份往洞窟的两个方向一扔,然后把手放在嘴边一吹口哨,就见得打得滚成一团的两个儿子反射性地飞一般扑向了自己的那一份肉食撕咬起来,然后大儿子海迪在啃了满嘴血之后甩了甩脑袋脸有点红起来,邀功般咬着骨头满眼期待地走了过来要把那血淋淋的骨棒交给自己;而小儿子……把血肉撕扯得满地狼藉之后极可爱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追逐起了自己的尾巴。

      这下了好了,两个人的衣服都全毁了,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唉,这对儿傻儿子……

      歌德夫人面无表情地接过骨头就把它扔到了洞窟深处去。于是海迪紧追而去,身影雀跃得好像那肉骨头就是他的心肝情人。

      “啊哈哈哈哈!”看到这一幕的阿比斯顿时抱着肚子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觉得这很好笑?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海迪阴森森地像块冰一样舔着骨头斜睨着弟弟,然后在脸上露出了一个明显画风和自己不合的爽朗而又可亲可爱的笑之后,他就在弟弟见了鬼一样的眼神里咔哧一下就干脆地咬上了阿比斯的尾巴尖。

      “喵啊——!”阿比斯顿时一蹦,连尾巴带耳朵的毛都炸了起来,“混蛋!谁是猫啊!呜呜呜呜妈妈我的尾巴!妈妈哥哥欺负我!” 眸中方才还满是兽性和战意的少年瞬间便如纸片般轻盈地飘到了母亲面前抱住了她的大腿,嘴一张,又圆又亮的琥珀色兽瞳就在瞬间盈满了泪。

      “妈妈……呜……我的尾巴……”这黑披风已被扯得成了破布条的少年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对歌德夫人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他的身上蹭满了血渍和尘土,猫儿般毛茸茸的尖耳也抖了抖丧气地耷拉了下来,“我好疼……”

      歌德夫人见此不由叹了口气,怜爱地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

      “你把哥哥亲手做给你的壁橱弄坏了,是不是?”她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顺服得蹭着母亲直眯眼的幼子的头发,“我看见了,那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上面有很多挠痕不说,还连柜门的开关都被咬掉了,他甚至没法儿帮你修。最近发作得很厉害?”

      “并没有,”阿比斯有点心虚地垂下了眼,清亮里带着点沙哑的少年声也软了下来带上了些可爱的鼻音,“我的指甲,它们最近长得有点快,就连修剪都没什么用,特痒,我忍不住。还有……呃……最近换牙了,也有点痒……”

      已届中年的女管家闻此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了。她拉过儿子的手看着那些明显长进肉里去了的尖利指甲,又在少年有点不情愿的表情里厉声叫他张开嘴给她看那些重长的牙齿,然后她看着幼子口腔里那些被新牙活生生顶掉的乳牙原生长处尚未愈合的血窟窿,眼里的泪一下就出来了。

      “为什么不叫你哥哥跟我说呢?”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干涩得仿佛随时都会碎掉一般,“就算不能为你找到缓解的办法,但最起码,妈妈能陪着你……”

      “别担心,母亲,这是要长大的预兆。”

      把耳朵和尾巴收了回去的海迪收拾完洞窟里的残局看着母亲的脸色咬了咬牙,对阿比斯使了个脸色突然插嘴道,“您也是看我经历过的,从成长期到成年期都是这样,看着可怕,但实际上没什么感——”

      “你在试着骗我吗,海迪?”歌德夫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子,“妈妈还没有老到记不清事的程度,你那时候换牙和指甲的生长可都是很正常的!听我说,亲爱的,”她哀求般拉紧了小儿子的手,“妈妈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瑟西亚老爷那里有能帮得了你的藏书,而他想让你帮他了解一下路德维希大公那里逃出来的那些流民,然后把他们的资料和动向上报给他……”

      “真好,可表少爷难道不怕那群人全都进了我的肚子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地舔着受伤的右手的少年突然笑了。他扭过头当看不见兄长的暗示,咧嘴朝母亲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的笑,“咦……那群家伙里可有不少是珍兽猎人呢,偶尔被当成珍兽追捕也就算了,让我天天离得那么近还得关注他们,我可不能保证报告交上去的时候还剩下多少活口啊。”

      歌德夫人的面色有点发白。她知道小儿子并没有在开玩笑,他说的是实话——当初长子就在度过生长期时差点把家里的马车夫给撕了。但精神力强大的阿比斯毕竟和他的兄长是不同的。他在这方面的控制力要更强些,然而这孩子……对融入人类社会非常抵触,即便这片森林也同样无法真正地接纳他。

      “别任性。妈妈是没办法陪你一辈子的。”

      眼角有着细纹的中年女性低下头,努力着想要把唇抿出笑的弧度,“我知道你不喜欢教会和它所连带的一切,但你总不可能在树林里躲一辈子啊——你看,要你学野兽一样完全不修边幅地过活,你也是不愿意的。就像你给自己挖的小避难所,有铲子能用的话当然不会用手刨,对吧?”她低声说着,温柔地摸摸在她膝头恣意摊平了身体的小儿子软软的头发,“因此学会如何在人类社会里隐匿真实身份好好活下去是必须的。我不想你步上你父亲族人的后尘……”

      “那我要大哥有何用处呀。”阿比斯鼓起脸,“除非他求偶去了不要我……啊!难道说……”他瞪大了圆亮的双眼惊叹起来,“我真可怜,大哥有了配偶就不要弟弟……喵嗷!咳咳咳……”

      一根骨头破空而来直直卡进了他的喉咙里。

      “海迪!”歌德夫人哭笑不得地拍拍小儿子的背让他把那玩意吐出来,“就算生气也别这么做,真呛到了怎么办?”

      高大的青年木着脸无奈地盯着显然又开始要在眼里蓄积出两挂瀑布的弟弟叹了口气。

      “他没这么娇气。”海迪抱肩斜靠石壁而立淡淡道。而在耳朵抖起来凑近墙壁的一瞬,这青年突然如触电般站直了身体瞪着那冰冷的石块变了脸色。

      “我去看看……”这青年说着,对母亲和幼弟点点头就循着风的方向快步往洞口处走去;然后他看见了那地方已经被雪掩埋了大半,视线可及之处,有幽深一片的墨蓝色冰雪潮水般掠过洞口,带着油灯映照下惊鸿一瞥的白往山脚声势甚巨地隆隆滚去;而来时的那片森林已和路都已消失了,只露出点很快就被淹没的灌木般矮小的枝桠。那远处朦胧成了一小块如剪影般生活着人类的数个城镇如乌云般在这冰天雪地中沉浮着,仿佛随时都会在这场死一般寒冷又酝酿着古怪脉动的雪里被淹没一般——

      这场雪崩远比往日要严重得多。而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山体里那古怪的振动是从西方传来的。一海之隔的那片大陆上,可是有着只要循悬浮空中的神塔而上,就能直达世界本源的传说呢。

      青年蹲下伸手摸了摸那些雪屑,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那在冰雪冲刷下间或露出来的一小块撕裂般的夜空。那么说来,希斯克勒夫的领主最近如此急切地频频进犯,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毕竟那座神塔的所有者可是个疯……

      “——呀~大哥。”阿比斯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海迪身后。这裹着黑披风的少年音色清亮笑容可爱,琥珀般色泽纯净的兽瞳在灯火下灼灼发亮,“母亲已经睡着了。那些事情我会去做的,但做成什么样就不能保证了。因为我其实不怎么高兴……”他面上的笑仍旧可亲可爱,“那个做了光明神教喽啰的小子实在是天真自大而又自信过头了。不过他大概是并不清楚我们这种人天生就和光明神教之间,已经到了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地步吧——就像一开始就做出了那个选择的他也同样不清楚,那个女人早就因此判断出自己的女儿会有今日了。而他和那个小女孩之间也是如此。”少年感叹着,略带稚气的脸上笑容愈盛,“可悲啊,那一支血脉的继承者竟是如此驽钝,驽钝得令你我昔日荣光蒙羞。”

      海迪闻此不禁沉默了。

      “不要老对她施催眠术,多了对灵魂有损。这么些年来她也被瞒得够惨的——毕竟我们是借着她的血肉再度回到了这里的,好歹有些感恩之心吧。”这松柏般的高大青年说着,一张脸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波澜不兴的模样,“西方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当然。”阿比斯笑眯眯地摇了摇毛茸茸的长尾巴,“又有一位古神灵要苏醒了,这次这个可不是善茬。那些生怕被从位置上踹下来的篡位者后人前段时间杀有潜质的新生儿杀得太狠了,原本因抑制力而被迫沉睡的许多老朋友就这样被解放出来了呢。真是不得不感谢他们啊。等知道了正是自己亲手酿成最为害怕的局面的时候,那群家伙该得悔青了肠子吧。”

      啊啊,这倒确实是如此的。海迪笑了。虽然他们对光明神教并不怎么在意,但能看到这种笑话还是能让他感到挺愉快的,而他自己也是此类事情的受益者呢——青年这样想着,低头看向了自己那年轻健壮而又强有力的身体,感到了一股带着温热脉动的踏实感正从心底滋生而出,随后它安静地融入充盈在了肢体里的生命之河中——

      这正是他在千万年苦闷的囵圄之中,偶尔苏醒过来的间隙中一直所祈求的。

      即便现如今能力比起往昔尚不及万分之一,然而能像这样再度触摸花朵闻嗅阳光,饮下流水享用佳肴,乃至真真切切地得到了再一次生命双脚踏地活着,便已是幸中之大幸。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眼前这家伙了。这种性格简直让人大跌眼镜的……

      “哼,小海迪也不称赞我机智。”让人大跌眼睛的家伙可不管这具身体的兄长在走神想着什么。他只是嘟起嘴盘了腿就地一坐,抖抖耳朵就又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看向了青年,“弟弟做了聪明事说了聪明话的时候,要好好地给别人奖励呀,哥·哥~”

      “……要吃糖吗,老家伙,还是我该给你根磨爪子的棍子?”海迪说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简直不能更佩服对方的厚脸皮,“上一次我为你找来了世上现存最古老的白杨木,结果你就那么把上面的禁制挠破了,还对着母亲打滚卖萌装可爱,简直……”

      “……呜。”少年琥珀色的眼眸顿时含了两泡晃得人眼花的泪水,“大哥觉得我不萌不可爱,我好受伤!”

      啪!被肉麻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的海迪一抔冰冷的雪照脸糊了上去。阿比斯尖叫一声,然后兄弟俩开心地再度大打出手;随后他们哈哈大笑着带着一身伤瘫在地上,看着杳无星辰的夜空,把雪崩带来的冰冷空气呼吸进肺里,你挠我一下我咬你一下地胡乱躺着睡着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海潮般扑簌而下的冰雪终于渐渐停下了脚步,暴风雪也停了。

      积蓄着浓重压抑感的乌云开始缓缓淡去,繁星与明月从里头钻了出来,天空也从幽深一片的黑慢慢褪色成了暗含光华的墨蓝,并奇迹般间在逐渐转化成紫蓝色的同时,极富层次地染上了极尽绚丽的金与红——

      太阳缓缓升了起来。

      在歌德夫人母子三人栖身的洞窟里,它只是小片安稳的白和亮棕色光斑,而在一夜之间落成的新雪原上,阳光是格外刺眼的。它跳跃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冷的洁白上,和温度一起刺痛了小半个身体被埋在冰雪里的汉娜的脸。这使得被冻得够呛也累得够呛的年轻女人鼻头发痒打了个喷嚏。然后她紧蹙着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被过分洁净的雪地刺得立马又阖上了眼。

      “帕库拉?”她半闭着眼小声喊了一句,在发现没有回应之后,这年轻女人像突然被惊醒般睁大眼三两下就从雪里头爬了出来,然后她疯一般抿着被冻成了紫色的唇刨起了地,早就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笨拙地扒着地——

      一清醒过来她就想起来了。昨晚两人本来是闹着别扭的,可雪崩来得那么突然,要往地势高的地方跑已经来不及啦——那混账小子先把她托上了树,两人还没来得及多爬几下,那要死人的祸害就从头顶压了过来!

      怎么挖都挖不到。她现在手头上要是有把铲子就好了。不,铲子那么硬,会把他弄伤的吧……人到底是被雪埋在哪儿了?

      汉娜的动作越来越钝。在挖出了一整个和自己等高的坑、手也麻得简直不像自己的之后,她终于慢慢地哭了,哭得没有一点表情,眼泪一落下来就立马结了冰。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个颇有野心的小女人想要变得有钱有势,为此要把原本主人的命踩在脚下以求上位都绝不在乎,但她不想做个孤零零的孤家寡人,以后吃了苦头也没处说去,还要被人说“这就是那个害死了全家的汉娜”呀!

      这女人现在还并不知道,她这狼狈的模样全都落入了神父和他仆人的眼底。克里斯顿掸了掸身上的衣服就直接从雪松上跳了下来,叫皮埃尔拿上东西赶紧开路——他可不想在这种状况下被被汉娜注意到乃至纠缠上。要是他什么事都没有也就算了,但现在自己身上还负着伤呢,皮埃尔可是要给他拿着东西的,万一被缠上了自己还要不要走了?现在这情势,离开得越早越安全!

      心里暗暗做下了决定的克里斯顿对隐约从雪地里传来的哭泣声充耳不闻。他看着正把东西捆在雪橇上的小仆人还有不知道什么之后才能走到边际的雪原,不耐地叹了口气。不必担心自己再被什么野兽追逐倒是个好事,可现在,路标和道路全被毁了,地形大变,现在不是晚上,他也没法儿靠天上的星辰指路……

      “北边是哪儿?”他托托眼镜,有点尴尬地小声问皮埃尔,“指南针被抢了……”

      瘦小的男仆立马很雀跃地把方向指给了他看。

      “您瞧树冠就知道了。”小皮埃尔把这一整片从雪地里只可怜地冒出了个头的雪松树冠形状指给神父,“南面就是树冠长得最好的那一面,北面相反,因此……呜哇小心!”皮埃尔惊慌着大叫起来:汉娜突然厉鬼似地往这边直冲了过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喵喵好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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