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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流着眼泪吃掉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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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着眼泪吃掉了你
文/司南
那是掩盖在丛生的杂草间的一间破旧的大宅。铁门上光亮的漆皮已经脱落,镂空的铁门上被锈蚀程度深浅不一的痕迹斑驳陆离,稍微用手一抹便染上刺鼻的锈味和一手残渣。贴满墙壁的面砖上,凹凸的花纹的细小沟槽中蓄满了尘埃,一些面砖之中还嵌着干枯的昆虫尸体与蛛网。本该鲜亮的红砖房顶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光泽。黄藤顺着墙角一直爬上烟囱,像是要把整个房子当做霉变的草莓蛋糕吞进它充满缝隙的胃里。从外观看,这样的房子顶上若能加几片乌云,就会给人觉得里面住着一位骑着扫帚的丑陋女巫。
平时谁也不会靠近这个宅子,远远看见了它的人都会绕路快步走开——谁知道这样破败的房子里是否真的住着什么妖魔鬼怪呢?所以未来也和所有人一样,躲它远远地。可现在她却无法躲开它,还得靠近它,钻进那充满了未知的院子里去寻找一颗棒球。
未来从围墙破损的地方钻进大宅内去捡她不小心打进来的棒球。她的心里有个人在急促又大力地拍着心上的房门,整颗心都悬在喉咙里,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的心脏要跃出身体似的,使整个人都能立即昏厥过去。
如同受惊的兔子,未来只想要快点找到棒球,赶快离开这个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天也会散发出彻骨寒冷的鬼地方。她颤抖着身体,弯着腰,用手把遮挡视线的杂草奋力向两边拨开,青色的眼睛注视草丛的每一个细小的间隙,反而忽视了脚下横生的蔓草。
不小心被草茎绊住脚踝,摔倒的瞬间未来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一般,惊恐得想要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摔倒在草丛以后未来竖直了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再三确定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才又重新开始寻找。
宅子一楼的有一扇窗户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破,只要从玻璃的破碎处把手伸进去就能轻而易举地摸到窗扇并把窗户从里面打开。
也许棒球掉进房子里面去了,要不要进去看看呢。犹豫的同时未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最终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还是胜过了莫大的恐惧,未来小心地避开细小的沙石和碎玻璃,用双手撑起身体,没费多大力气便顺利站上窗台。往房间里望了几眼,确定应该不会发生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事情,未来从窗台上跳下,进入了房间内。
落地的瞬间灰尘四起,房间内的死寂被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四处飘动的细小微粒都发泄着关于未来打破它们平静的不满,未来捂着鼻子和嘴开始打量房间里的一切。
目光所及之处都被灰尘所覆盖。红棕色的木地板、台面光滑的写字台、只剩下空架子的床还有堆放书籍的书柜之上都如此。
窗帘长时间不清洗而显现出陈旧的暗黄,写字台上有一张写了两行字的纸张,被没盖好笔冒的钢笔压住。木制的窗框在地板上投下阴影,呈十字状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个歪斜丑陋的十字架,斑驳得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被钉死在上的刑犯干涸的血液。
窗子所正对的墙壁上挂着年代久远的用绣迹斑斑的黄铜相框装裱起来的人物画像。画像上的少女拥有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睛与光耀的金色短发,身着一件鹅黄色绸裙,姿容端丽。时间的洗刷并未使画像染上陈旧,画中少女的眼睛有种吸引未来的魔力,她情不自禁地凝视着少女的脸,向画像走去,同时抬起了手臂想要触碰少女白皙的肌肤。
画像的表面在阳光之下流转着异样的光彩,未来触碰上画像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的动作。
仿佛手穿过了画像触碰到少女真实的肌肤,光滑并有些冰凉。
诧异地缩回手,未来停留在少女脸上的目光犹如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摆不定。双腿无法移动半分,未来惶恐地睁大眼睛,瞳仁之中映出的少女毫无预兆地流下了眼泪。
少女的眼泪和血液一样粘稠鲜红,止不住地往下流淌,落在地板上与灰尘混为一体。鲜艳的红色染上未来的双眼,她来不及尖叫一声,意识便从身体里脱离出去,整个世界顿时混沌一团。
身体倒下与地板碰撞发出的闷响很快消散在大宅里,宅子外面阳光明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十分宁静。
*
未来醒过来时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间房子里昏迷了多久。她坐起来,发现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怪异的事情。少女的画像好端端地在那里,没有鲜红的血液,没有人流什么眼泪。
也许是太紧张所以出现了幻觉。垂着头安慰自己,地面上的灰尘跟着未来起身的动作又开始飘舞起来。将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拍去,利索的动作在未来看到坐在写字台下的人偶之后变得迟缓。对之前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怀有无法释怀的畏惧,未来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窗外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房间里的温度却降到零点。冰冷一阵阵袭击身体,未来赶忙扭动房间的门把从房间里走出去。她原本打算从窗户出去,可背后总有一种令她浑身发毛的被人注视的诡异感,在慌乱之间没有多考虑只好匆忙地选择了门。
未来砰地一声就把门合上,离开那个房间之后她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门外是一条铺了绣着怒放着的艳丽花朵的暗红色地毯的走廊,走廊内光线十分昏暗,光亮仅靠透过走廊两端的毛玻璃的光来维持。
走廊的两边墙壁上都装饰着人像,两幅人像之间就有一扇和未来刚关上的房门一样的棕色木门,金属门把反射出冰冷而幽暗的光,墙壁边缘贴着黑色的大理石面砖。
未来贴着墙壁谨慎地向着走廊一端靠去。没走几步背后再次腾起被注视的感觉,回过头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光从毛玻璃透进来的景象。
她没有抬头看离她头顶有几厘米的那些人像,人像上的人们正注视着她,偶尔也会相互交换个眼神。然而她也并未低头,否则她会看到刚才在房间写字台下的人偶正站在她的脚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金色的头发与清澈的蓝色眸子都与房间内画像上的少女的头发与眼睛如出一辙。
不管怎么向前走都到达不了走廊的一边。当未来看到第二十个同样的棕色木门之后,猛然间察觉到走廊远远比所眼睛看到的部分长得多,根本不存在尽头,要通过走廊逃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呼吸,打量起那些望不出差别的房门,未来心想自己也许还是得通过之前进来的房间出去。可她分辨不出自己是从嘛扇门里逃出来了。
只要一失去墙壁带给背部坚硬冰凉的可依靠感,浑身上下立即窜起一股恐惧的寒意,从头顶麻到脚跟。地毯里的寄生虫都爬到了自己身上似的,未来为了给自己壮胆,狠狠地在地毯上跺了几脚。跺脚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撞击在墙上,再弹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全部融入空气里。
在心里计算自己大概需要往回走多少步,未来觉得自己差不多回到了自己刚开始的位置上,便谨慎地打开一扇门,窥视起门背后的房间里的摆设。她找错了房间,在她眼里呈现的不是灰尘满地的破旧房间,而是干净整洁的,一尘不染的景象。
房间里也铺着红木地板,地板正中央摆放着像是个静止漩涡的黑漆木盒,能把整个人都装进去。未来的勇气瞬间被这个漩涡吸得干干净净——她看到的是一具棺材。
四肢都麻得没有知觉,颤抖着双手要把门合上,但并没有成功,反而不小心踢到了门,使整个房间里的景象都展现出来。
“谁?”突然间出现在未来眼前的金发青年警惕地盯着她,皮肤显示出病态的苍白,青年的面容十分憔悴,他以他蓝色的清澈眸子打量未来,警惕渐渐放松下来,眉头舒展开,他微笑起来,“原来是位可爱的小姐。”
未来觉得他似曾相识,在回忆的汪洋大海里打捞着还在里面游动的海鱼,发觉青年的面容和画像上的少女异常相似,只不过青年更加成熟且拥有一份男性的俊美。
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类,还来不及感到平静,青年又开口了:“铃,你也在这儿啊。”他露出一种欢欣的表情,弯下腰去,伸出了自己的手。
疑惑地顺着青年的目光回过头,赫然看到精致的人偶仰着头望着自己,天真地笑着与未来对视一会儿,她径直走向青年。青年将人偶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爱怜地抚摸她的金色短发。
人偶仿佛是他挚爱的妻子,未来看着他吻上人偶的面颊,再低头与人偶私语几句。
*
快点跑吧,快跑,快啊——
身形不稳地向后退去,未来的手摸索着身后的墙壁,触摸到人冰冷皮肤的触感又再次传来。不敢转过头查看,只是微微偏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手掌所按住的地方,是一幅人像,人像上粉色长发的女人对未来眨了眨湖蓝色的眼睛,轻启樱唇,优雅地向未来道:“午安。”
双腿支撑不住身体而浑身瘫软一下子坐在地上,未来的视线在人像与青年之间来回移动,整个脑袋里一阵眩晕。
“流歌,铃很喜欢她的样子啊。”青年忽然与人像中的女人交谈起来,女人回答着:“那不是很好嘛。”的同时也饶有兴趣地盯着未来的脖子,像一个美食家那样评论:“应该十分美味。”
“嗬!我也是那么觉得的。”青年大笑起来,对于未来努力撑起无力的身体想要逃跑的动作视而不见,“meiko和kaito也一定会喜欢。”
未来已经跄跄踉踉地开始往走廊的一端跑去了,她的身体无法接收大脑夫指令,只能没命地往前跑,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棕色头发的女人和深蓝色头发的男人,女人身着红色洋装,男人身穿与头发颜色相仿的深蓝色礼服,像个真正的绅士一般,手上的白手套与手中握着的手杖颜色对比鲜明。
然而身后的人还在增加着,每经过将一幅人像旁,人像中的人便自己走了出来,跟在未来的身后,好似在悠闲地散步。
情急之下再次推开一间房门躲进去,顾不上去看房间内的摆设。未来确定自己将门锁好之后急忙转身去查看是否可以通过窗户逃跑,一转身她却感到天旋地转。
她又回到了最开始进入的房间,幸运的是人像中的人好好待在了画中。
一边得提防走廊里从画中走出的人们,一边得注意金发少女是否也会从画中走出来。当画像中的少女再一次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泪之后,未来几乎惊骇得魂飞魄散。
混含着血液的泪水落在地毯之中,立即成为了颜色鲜红的荆棘。荆棘愈来愈多,充满了动物的灵性,它们用多刺的手臂缠住了未来的四肢。
被锋利的刺扎破皮肤深埋进肉里的痛感无法传达到未来的大脑,她此刻除了恐惧地瞪大眼睛以外无法多做出其他的动作。
被荆棘缠住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贵族打扮的人们全部进入了屋里,悠闲地欣赏她害怕的神情。
青年抱在怀里的人偶挣开青年的怀抱,走向了未来。
她拉住未来的裙摆,朝她毫无生气地灿烂地笑了。人偶露出笑容时,眸子里流出两行血泪,和画像上的少女流泪的模样毫无差别。
在灿烂的笑颜之中,人偶张开了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视线落在了未来的脖子上。
“开始吃了哦!”
少女清脆的声音使窗外的阳光又温暖了几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