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集]茜色花》司南Rein

1、１．幸福错乱精神

　　文/司南

　　*有病
　　*别相信你的眼睛

　　00

　　从大晦日开始起，就是全国休假日。除夕午夜，弱音坐在榻榻米上，盖着炉被，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各个地方敲响一百零八下钟声的庙宇，等待着除夕夜钟声的停歇，正式赢来新的一年。

　　弱音并没有关注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景象，她转头注视着窗外，深蓝的夜幕下悠长的钟声回响着，仿佛那钟是敲在心上似的，在弱音耳边久久缭绕不去。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隔壁邻居家灯光通明，鹅黄色的明亮灯光从窗户中倾泄出来，令人忍不住猜测那充满明亮的屋子里会有怎样一幅幸福的景象:

　　开足了暖气的房间里，丈夫与妻子一起静静聆听着钟声，等钟声停歇之后便一起回卧室休息，互道一声晚安以祈求彼此都做一个好梦。

　　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却又温暖的画面，弱音听隔壁的邻居先生说过很多次，他每次说起来脸上都会有显得十分幸福的温柔笑意，说完之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改成与弱音交谈起关于新年的美好祝愿。

　　每一年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变过。弱音想，又会看到邻居先生幸福的笑脸了。她眸子里的光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闪烁几下，最终稳定下来。

　　每次那位邻居说的话都是与他的妻子有联系的，无论去哪儿也一定要地带上他的妻子，一刻也不能与妻子分开。有个这样好的丈夫，真是难得。弱音想到这里，忽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钟声已经停歇，除了电视发出的声音和变换着的画面，其余都沉寂下去，邻居家明亮的灯光也随着钟声的余音融入空气中，周围仿佛一下子都进入了甜美的梦境里，好让自己明天早晨醒来时可以与家人共同分享自己的美梦。

　　弱音猛地颤了一下，感觉得有些冷。想要往炉被里缩一缩，却提醒着自己该去休息而离开暖哄哄的炉被，环着双臂去关上了电视。离开炉被没多久就更冷了，弱音赶忙关掉灯回到卧室，往早已被电热毯温暖的被子里一钻，双手不停互搓着双臂，嘀咕着“好冷。”过会儿身体暖和了以后，困意也涌遍身体，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快进入梦乡，却又想起了她的邻居先生和那位先生的妻子。

　　又颤抖了一下，弱音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呼吸着带有暖意的空气，催促自己快把脑海里浮现的景象赶出去。

　　01

　　要在冬天的早晨顺利起床可不是件顺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从神社回来没休息多久就从刚睡暖和的床上爬起来。

　　镜音连被忘记关掉的闹钟吵得头痛，才躺下没两个小时就被吵醒，身体极度反抗自己的意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镜音连却没有伸手去按掉闹钟的力气。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笑容因他脸上的困倦和乱蓬蓬的头发而显得有些傻气，不过看上去倒是显得很幸福。

　　“铃，早安。”他偏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并没有得到回应，镜音连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他心想妻子还没有睡够，还是等她起床以后再道新年快乐之类的话好了。就又闭上眼睛睡了一阵，睡之前他本不管恼人的闹钟声响，可又怕会因此惊扰了妻子的睡眠，还是勉强用一边胳膊撑着身体，另外空闲出的手去关闹钟。连续好几次都没有准确按下闹钟顶部的按钮，在耐心耗尽之前，他终于成功了，于是安心地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直到冬日早晨十点钟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零碎地洒进房间，才重新睁开眼睛。

　　轻轻撩开被子的一角坐到床的边上去穿拖鞋，换衣服时他尽量不发出声响，当扣上皮带时金属扣发出了声响时，他顿时屏住呼吸去望镜音铃，确定没有吵到镜音铃后他用更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闪身出去。他关上门的动作缓慢而漫长。关门这件事对于镜音连就像在面对一项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工作，小心翼翼地旋转门把，把能发出的一切声音都降低到最小值，镜音连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洗漱过后吃了一些砂糖竽艿，估摸着镜音铃大约要醒过来了，镜音连给镜音铃热了杯牛奶，回卧室照样轻手轻脚，他把装有牛奶的玻璃杯放在低矮的床头柜上，不自觉地笑起来——他看到了镜音铃脸上幸福的笑颜，觉得她一定是做了个十分美妙的梦。

　　02

　　将近中午，弱音出门迎接前来拜访她的远方亲戚时，正巧碰上在装饰门松的镜音连。镜音连还穿着平日里穿的白衬衫，衣袖随意地卷到手肘的位置，看他的衣装一点儿也没有过年的气氛。本想和他打招呼，可看到他正专注手上的活，弱音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这样似乎不太礼貌，弱音注视着镜音连的背影，心里觉得自己就站在这里却什么话也不说真是非常失礼。

　　镜音连装饰好门松以后立即站远一些去观看自己的成果，觉得满意了以后用手背抹去了额头上泌出的一层薄汗，在冬天只穿着衬衫的他还感到有些热。无意间转头瞥见了内心正在做着挣扎的弱音，便抬起手向她打了招呼。

　　“弱音小姐，新年好！”
　　“啊……连先、先生，新、新年好。”

　　弱音被镜音连一喊，整个人都慌了神，她急促地扫了镜音连的脸一眼，发现对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以后，弱音立即垂下了头，只感到一阵慌乱。做了非常丢脸的事情一样莫名其妙地，弱音习惯性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先是呆愣了一下，镜音连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弱音小姐还是和去年新年的时候一样有趣啊。”

　　“让您见笑了。啊，等一会儿请和铃一起来喝一些年糕汤吧，还有屠苏酒也……今年也还是准备了很多呢。”弱音温和地笑笑，刚才的慌乱已消散了。

　　“那还得打扰了，铃她很喜欢您做的年糕汤呢。”镜音连也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显得有些拘束，“对了，她还在休息。”

　　每年新年都会有这样的对话。弱音和镜音夫妇已经做了六年的邻居，今年已经是第七年。自从两家认识之后他们就以惊人的速度彼此熟悉起来，过年时聚在一起亲切地聊天是早成为了惯例的事。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镜音连忽然一拍自己的头，大梦初醒般地喊了一句:“我去看看铃有没有起来去拿装饰镜饼用的橘子！”他匆匆向弱音告别，快速回到房子里去了。

　　弱音小声地笑起来，她还记得几年前镜音铃一边呼哧呼哧地吃着用来装饰镜饼的橘子一边高兴地与自己聊天的模样。镜音连发现橘子都被镜音铃吃光之后惊讶的表情让弱音记忆犹新，每每回想起来她便忍不出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时候她就精神了许多，习惯半眯着的眼睛也睁大了，脸上也浮起红晕，俨然是沉醉在充满幸福的回忆里了。

　　03

　　歌爱得到了父亲的允许来独自拜访弱音这位远方亲戚。小女孩和平时一样梳着双马尾，身上穿着鲜艳的红色纯棉外套，一蹦一跳地走着路。弱音在歌爱还离着公寓很远的时候便看到了她，急忙出去把自己可爱的亲人接进来，不善交谈的弱音这时也热切地和歌爱说了许多话。她告诉歌爱将会有邻居和她们一起共进午餐，又匆匆去给歌爱拿她为了歌爱的到来而准备已久的压岁钱。

　　今年是歌爱新年来拜访弱音的第二年，她去年也同样与弱音的邻居一起吃了午餐。她记得弱音的邻居是个金色头发的先生，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样子十分漂亮，还有一双手指修长的双手，眉眼间都很干净，总是和弱音一样温和地笑着和人聊天。

　　是个友好的先生，但是也很奇怪。

　　歌爱盖着炉被看着弱音忙碌的身影，门铃刚被按响，就连忙起身去帮忙开门，她觉得肯定是那个奇怪的先生来了。事实正好印证歌爱的猜想，镜音连微笑着向她说:“新年好。”时，歌爱也抬着头怯怯地回应:“叔叔新年好。”再转向镜音铃，又轻又快地说一句:“姐姐新年好。”便马上地跑开了。

　　歌爱喜欢和弱音待在一起，前提是在没有镜音连和镜音铃的情况下。只要有那两人在场，歌爱就感觉弱音变得和镜音连一样奇怪，或者说诡异。

　　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大部分都是镜音铃，每当他们说起镜音铃，歌爱会不由自主地盯住镜音铃微笑的脸，想要躲远一些。

　　她不是害怕镜音铃或是不喜欢镜音铃，而是觉得镜音连和弱音总是谈到镜音铃是件不可理喻的行为，尤其是镜音连、弱音和镜音铃说话的时候。

　　歌爱的午餐吃得格外沉闷。她一边往嘴里扒着黑豆和海带卷，一边看镜音连和弱音聊天。埋下头去夹菜时总是会不可避免地看到镜音铃。她想:下次来拜访弱音一定要推迟一天才行，否则看到奇怪的他们心里会有些害怕。

　　本想镜音连带着镜音铃吃完饭就会走，谁知他和弱音在吃完之后也还不停地聊着天，歌爱只能缩在炉被里，打着哈欠，用遥控器对着电视机不停换台。

　　最终，在黄昏来临之前歌爱实在忍受不了而匆匆告别，对于弱音的挽留也毫不领情，就连弱音提出送她回去的建议也被驳回。歌爱离开弱音家之前皱着眉头紧盯着镜音连，看到镜音连开心地笑着对镜音铃说话以后，她赶快离开了。

　　歌爱的父亲看到女儿回家之后奇怪地询问她回来的原因，歌爱扑进父亲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她对父亲说:

　　弱音白和她的邻居镜音连是两个和相片说话的怪人。

　　04

　　歌爱今年八岁。
　　镜音连今年三十二岁。
　　弱音今年三十四岁。
　　镜音铃今年二十八岁。

　　05

　　镜音铃今年二十八岁。
　　镜音铃去年二十八岁。
　　镜音铃前年二十八岁。

　　镜音铃二十八岁死亡。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