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颂》狐狸檀清

2、第二章

　　5.
　　有时候，太过偶然，就变得刻意了。
　　邹一熙尴尬的与米雅打招呼：“又遇到了。”米雅肩突然耸下来，笑得挺无奈：“你别误会，我没跟踪你。”并不是温柔的话，却让邹一熙心里很是轻松。米雅从不说让人尴尬的话。
　　周末的商场人潮汹涌，他们被挤到一边。见后面又有人被挤过来，邹一熙笑问：“这次又是给弟弟买什么？”
　　米雅指向三楼：“鞋子。”
　　“真是模范姐姐。”
　　“我只有一个弟弟。”
　　电梯前的人更多，他拉过她的手腕：“我给你开路。”
　　邹一熙回想今天与米雅的三次相遇，自己都觉得太遇巧。在车站一次，下了车，才发现他们来时竟是坐的同班车。不过一个在前面，一个在后面，中间隔了密密麻麻的人，彼此才没察觉。第二次是在音像店，他要买人声低音炮，她正在为一盘LINK PARK的新专辑掏钱包。第三次就是现在了。他牵着她的手，往电梯口移动，为她辟开人群。
　　她也不挣扎，任他牵引。
　　“我来买换季的衬衫。”她不问，他只好自己说。
　　她了然的笑笑，他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是个对衣着很讲究的人。
　　“你弟弟没来？”
　　“他与朋友一起打球。”
　　“没想到你不是独生子女。”
　　“国家计划生育工作没做到位。”
　　“有个弟弟其实挺好的，我小时候就特想有个姐姐。”
　　说话间已走到电梯口。她稍稍抬起手腕，他马上松了手，朝她歉意的笑。她也笑，一贯的慵懒。跨上电梯时，他比她快了一步，高了一格。电梯向上升，他的高度凸现出来。向后扫了眼，他又退下来一格，装作若无其事的问她打算买什么样的鞋。
　　下了电梯后，她说了再见就朝右边走。邹一熙叫住她，微笑着说：“不如我们等会儿一起吃个午饭。”
　　米雅站定，看着邹一熙。他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对待女人挺温柔。这样的男人在女人中很吃香。但她清楚的知道，再温柔相对，他也看不上她。这点从他平时的言谈之中已显现出。他的人生观与她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她也不打算给他们发展的机会。笑了笑，她说：“我与人有约，改天吧。”
　　小小的试探被拒绝，邹一熙略感失望，但也不强求。他摊摊手，笑说：“还想宰老板一顿呢！”
　　这次以后，他断了刚刚萌发的追求米雅的念头。现代人本来就很懂得保护自己，况且邹一熙一直觉得自己条件比米雅优越，对米雅也没有非她不可的感觉。被委婉拒绝，就适时打住，免得朋友也没得做。
　　6.
　　每个星期一中午，米雅都会去火车站的地下批发书城进书。那日，日头正烈，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路过的店铺，人们都是恹恹的，或者午睡，或者聚在一起打牌。她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珠，迫不及待想要倒在床上好好休息。掏出钥匙正要打开卷帘门，一双强有力的手圈住她，紧接着，湿润的嘴唇落在她颈后。
　　“宋乐！”她迅速的转过头，嘴唇却被封住。
　　推开他，她喘着气狠狠地盯住他看。宋乐被推开，双手环臂，嘴角溢开邪气的笑：“好久不见，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宋乐是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两只耳朵上有着近十只耳环。黑色衬衫套在瘦削的身上，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他手指修长，但是手指关节很大，上面有各式各样的指环。他的手捏住米雅的下巴，她便感受到一股金属的冰冷。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犯不着躲。宋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米雅语气冷漠，她退到屋檐下，避开太阳光的直射。宋乐也随之移动，在她面前站定，将阳光挡住。她有些哑然地看向他，他从来都是强硬的人，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这样体贴的动作。
　　“宋乐，我们再纠缠下去没有一点好处。”米雅将身子靠在卷帘门上，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立刻划破午后的寂静。
　　“谁问你要好处了？我问你要了？还是你家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宋乐不耐烦地吼出声。他的话让米雅脸上血色迅速褪去。两个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似乎想要稳定情绪，他从破破烂烂的牛仔裤里掏出包香烟。呼出口烟，他朝米雅努里笑着说：“我去年年底包了一小段公路来修。上个月才修完，扣去所有费用净赚了40万。我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你爸爸再没有理由看不起我。”
　　“爸爸没有看不起你。即使对你冷淡，也不是因为你穷，这点你很清楚。”米雅没想到经历那么多事情，他的想法还是那么简单。
　　“那个老头子就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米雅，乖，和我一块走吧。你开这么个书店根本挣不了钱。我打算再去包一段路，你和我一起创业！等我们以后挣了大钱，再回去跟你家老头子炫耀。”宋乐越说越兴奋，他抓住米雅的手臂，露出灿烂的笑容。
　　米雅大声打断他：“宋乐！我爸爸去世了！”
　　他一愣，之前想好的那些话突然就一句也想不起。 “他死了，懂不懂？就在你在他单位大闹一场以后，他心脏病发，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这个结果，你满意吗？你不是扬言要杀了他，他真的死了。”米雅捂住脸，眼泪已在不知不觉间流满整个脸颊。她随手用手背一擦，咬着嘴唇，狠狠地看向宋乐：“你走！我们再不要有任何关系。”
　　宋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好说：“我改天再来找你。”
　　“宋大哥……”
　　米雅抬头看到了一脸讶然的米晓风和邹一熙。
　　７．
　　米雅住的地方在书店的二楼，一个小阁楼。不大的空间刚刚够摆上一张双人床。地板上全是凌乱的报纸，铺在木质地板上省却了扫地拖地的活。只要一脏，立马卷起来扔掉。她满满两柜子的CD占据了除去那张床外剩余的1/2空间。
　　米晓风上楼的时候，米雅正横躺在床上，头掉在床沿外，长长的头发披散开一直垂到地板。她戴着耳机，眼睛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看到米晓风担忧的脸庞出现在头顶，她露出微笑：“晓风。”
　　他坐在床沿，取掉她的耳机，里面嘈杂的音乐让他微眯了下眼。
　　“又听这么闹的歌。”
　　“你是不懂得摇滚的精神。”
　　“宋大哥，还在外面等着。”
　　“别管他。他那人没什么耐心，最多还等几天，就不会再来。”米雅将头搁在米晓风腿上，不再言语。
　　米晓风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他确实没什么耐心。以前宋大哥在我们楼下，总是装猫叫。如果你不理他，那猫就跟发春一样，使个劲的叫。”米雅被米晓风勾起回忆，也淡淡笑了。但片刻的甜蜜后是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晓风，咱们别再提这个人了。”
　　米晓风欲言又止，最终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恩，不提他。我去上课了。如果你没什么精神，不如把店关一两天。”
　　打发走弟弟，米雅再次陷入了回忆。很多往事她不愿想起，但它们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