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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去的事④ ...


  •   许大医生本以为自己再睁开眼时看见的能是英俊帅气的人民警察叔叔,和蔼可亲地告诉自己同学你已经被拯救出了魔窟现在正在我们警方的保护之下,但是天不遂人愿,许大医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防空洞的天花板,上面吊着个圆形的钨丝灯泡,暗暗的。

      他头还是晕的不行,睁了一下眼睛就又闭上,不知道被什么人抬到了沙发上,平躺着,脑袋下面还很体贴地垫了个枕头。许愿慢腾腾地翻了个身,脸朝里睡,翻身的时候身上盖着的东西滑下去一半,许愿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拉起来,是方才那黑衣少年身上的外套,盖在腿上的才是自己那件土得掉渣的大黄色羽绒服。

      他身上只穿了个毛衫,这么个防空洞里也不可能有什么供暖设备,确实是冷。许愿把那黑衣少年的外套拉上来,又拽过腿上自己的羽绒服盖在那件黑外套上边,把自己上半身裹成一团,蜷缩着双腿睡了。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许愿迷迷糊糊的一翻身,从沙发上掉了下来,彻底醒了。

      脑袋又被撞了一次,许愿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后背靠着沙发坐着,仰头注视着那个晃来晃去的黄色灯泡。

      片刻后房间里唯一的一扇门打开,殷浩穿着件灰色毛衣从门外走进来,低头看着他,道:“你醒了?”

      许愿道:“嗯。”出于医者的职业本能又追加了一句,“你爸……怎么样了?”

      “我爸已经醒了。”殷浩道,这时他的眉眼间方又现出一丝柔和,许愿叹了口气,觉得眼前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十六七岁,仔细看轮廓都还没长开的那种,就跟着他那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爸出来东躲西藏的闯荡江湖了。只不过这少年的骨架长得很开,不逊于二十来岁的成年人。许愿的危机意识随着自己这么一晕也晃晃荡荡地在半空中飘着,情不自禁地开始脑补殷浩的人体解剖图,一时之间也没考虑到什么推开他逃出去的几率能有多少,或者外面有多少支枪等类似的问题,只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道:“那就好。”

      殷浩道:“你不舒服?先吃点儿东西吧。”

      许愿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依稀装着些饼干面包火腿肠一类,心说我白贡献了400cc的血结果就这待遇,不过转念一想又释怀了,这帮人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没把自己一枪崩了好歹还给点儿吃的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就希望他们不要过河拆桥给了顿砍头饭之后一枪把自己送上西天。那400cc就当献血了,能保证自身安全顺利离开的情况下,他可以在上帝面前随便赌咒发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可是身家背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穷学生一个,虽然他不信耶稣。

      许愿接过殷浩手里的那一塑料袋吃的,笑道:“谢谢。”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侧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双不笑时似乎都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让人很容易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殷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而后盘膝在地上坐下,与许愿面对面相对,看着他拆开一袋肉松火腿面包和一根鱼肉火腿肠。

      许愿道:“有水没有,有点渴。”

      殷浩道:“我给你盛碗汤吧。”说完站起来,出去了,门没关也没锁。

      许愿手里举着个面包,一瞬间很有逃跑的念头,不过一想到之前的情况,也不知道防空洞入口处还有没有人守着,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估计也弄不开那地面的机关,念头悻悻作罢,只拿起面包来咬了一口,发干的肉松和裹着沙拉酱的火腿粒夹在硬梆梆的面包里,一个没注意把饿狠了的许大医生给噎住了。

      殷浩端着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许愿扶着沙发噎得满脸通红,连忙把手里的汤递给他。许愿接过汤猛灌了一大口,总算把该死的面包给冲下去,也实在渴了,把手里的汤一饮而尽。

      喝完了才回过味来,看向又和自己面对面坐着的殷浩,问道:“哪儿来的鸡汤?”

      “二爷自己买鸡熬的。”殷浩道,“我爸说也给你补补。”

      “你爸还……”许愿本来想说“不算忘恩负义”,结果一想自己小命现在还在人家手里,这词儿不合适,长久英文频道的熏陶下如今中国话虽然能说,但说的也不怎么样,紧张了就结结巴巴还总想着往外蹦成语,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同语义下表达比较温和的形容,索性作罢,接着道:“还挺不错的。”

      殷浩道:“嗯。”见许愿又咬了一口鱼肉肠,端详着他的脸,又迟疑着问,“你……多大了?”

      “嗯?二十三。”许愿道,“怎么?看着不像?”

      “是不像。”殷浩道,“你学医的?”

      “医科生,心胸外科。”许愿道,“还有半年毕业,拿了diplomas……不是,毕业证,拿了就能去医院实习了,所以你们能不能把我放了,你爸也醒了。”

      许愿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们这老大就算醒过来一时半会儿也不适合挪动,这地方也不对,就应该找个阳光明媚的大病房躺在床上好好养着,防空洞哪能一直待着,要是他们真把自己放了,不怕自己找警察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么。

      殷浩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得听我爸的。”

      “你挺听你爸话的。”许愿道,“话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名字。”

      “殷浩。”殷浩回答道,“你呢?”

      “许愿。”许愿道,“你多大了?”

      “十七。”殷浩道,“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

      “好多人都这么以为。”许愿道,“我上飞机的时候差点被人当成高中生。”

      殷浩这次笑了笑,他本来也不善交际,也没坐过飞机,搭不上话。

      许愿吃完了面包和鱼肉肠,二爷在门口道:“阿浩,他醒了?”

      殷浩“嗯”了一声的同时站起身来,二爷又道:“你爸想见他。”

      “行。”殷浩说,又转过头来看着仍坐在地上的许愿,道,“你去看看我爸。”

      许愿恢复了慢腾腾的状态从地上站起来,掸去手上的面包屑,朝二爷走过去。

      殷浩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等到许愿和二爷的脚步声都远了,这才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垃圾拿到外头去扔掉,只在外面站着。

      而另一边,许愿跟着二爷七拐八拐地穿过原本应该十分空旷的防空洞,走到一个挂着门帘的房间前停下,二爷道:“老大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愿“哦”了一声,掀开帘子进去,屋子里有一点儿中药味儿,并不难闻,墙角摆着一张铁架子床,上面厚厚地垫着好几层棉褥,给人的感觉就很软和。之前在自己颤颤巍巍手术刀下活过来的那大叔正靠墙坐着,当时做手术时当架子的那个桌子现在摆在床头,圆形的不锈钢饭盒里隐约可见几根鸡骨头的残骸,旁边还摆着吃剩下的半个馒头。

      许愿跟只蜗牛似的蹭到那人床前,那人道:“坐吧。”声音听上去居然还颇为温和。

      许愿看着床前唯一的一个板凳,坐下。

      那人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殷某在这里就先行谢过了。”

      许愿道:“我也没想到……呃,您恢复的还挺快的,我以为怎么也要一天……”

      殷鸿义道:“你昏迷了一天多,本来我们都很担心,后来发现你是睡着了。”

      许愿:“……”

      “好吧。”许愿捂了下额头,又道,“请问一下……今天几号了?”

      殷鸿义居然回答他:“二十六号。”

      许愿脑子里乱糟糟的换着时差,觉得自己真昏了一天的话也差不多,不过这个时候算时差也没什么意义,抓了下头发,之后道:“呃……殷先生,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我保证我离开之后什么也不会说出去,我不希望你们杀人灭口……唉。”越说越乱。

      殷鸿义道:“许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会保证许先生性命无虞。”

      “那就好。”许愿道,“等等,您怎么知道我姓许……”

      殷鸿义示意他去看那桌子的抽屉,许愿一拉开就傻眼了,里面放着的是自己的护照。心想这当爹的已经把自己摸了个门清儿,当儿子的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天真的可爱。

      殷鸿义道:“许先生看上去很年轻。”

      许愿正色道:“对,所以你的兄弟们都不信我……”忽地想起殷浩,又道,“你儿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嗯……他不错。”

      需要自己巧舌如簧的时候中文方面的贫瘠却又一次被暴露出来,许愿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他还一直想着自己要怎么才能脱身,忽然觉得殷浩对殷鸿义而言会是个不错的突破口,见这大叔言语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也不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类型,便尝试性地劝道:“那个……殷先生,您儿子,他还没成年,我觉得您应该为他考虑考虑,他要是被抓起来了,那这一辈子可就耽误了,呃……不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觉得您要是……自首,警察应该不会对殷浩……”

      许愿有些忐忑地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殷鸿义的脸色,唯恐他被自己触了逆鳞掏出枪来直接把自己崩了,不过最后怎么也没想到殷鸿义居然是笑了。

      殷鸿义道:“许先生以为我是招惹了警察?”

      许愿“啊”了一声,反问道:“难道不是?”

      “不是。”殷鸿义失笑,斟酌着道,“是我大哥。”

      “那怎么……”许愿道,又想自己这个哥哥当的还记得给那俩基本没相处过弟弟妹妹带玩具回国当见面礼,深感□□兄弟之间亲情的淡漠。

      许愿云里雾里地听了殷鸿义略说了一下他们的家事,大概就是跟封建社会争夺皇权似的。殷鸿义的大哥殷鸿正十几年前犯事进了监狱,服刑期间他们这个□□组织的老大,就是他们兄弟俩的二伯驾鹤西去,把大权传给了殷鸿义。后来殷鸿正刑满释放,十分不满,但一直没有发作,直到十年之后筹划的万事俱备顺利地暗算了殷鸿义。殷鸿义带着儿子和几个心腹兄弟狼狈逃出,躲避殷鸿正的追杀,本来出来的时候是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的死了好几个暂且不提,这些心腹之中本来有个医生,当时二爷让许愿给殷鸿义做手术时那套设备就都是他的,不过那医生被殷鸿正派来的人乱枪打死了,殷鸿义也受了伤,剩下的人只会简单的止血,殷鸿义失血过多昏迷了之后束手无策,才不择手段地去机场绑了他来。

      殷鸿义道:“我代我那些个兄弟跟许先生赔个不是。”

      许愿道:“唉,您别说了,您跟我说这个也没什么用……”这么一听觉得被亲兄弟暗算了的殷鸿义稍微也有那么点儿可怜,也无从断定这是不是□□的常态,反正他也没经历过,没资格开口说些什么。

      殷鸿义道:“许先生家里呢?”

      许愿道:“我爸妈离婚了……唉,不说这个。”

      殷鸿义道:“抱歉。”

      许愿道:“也没什么……”觉得他们对话的方向变得越来越离谱,整个成了唠家常,完全脱离了自己要怎么温和地从□□手中逃脱的初衷。

      许愿正想着怎么把这话题给扭回来,没料到外边却已经变了天。二爷急匆匆地掀开门帘,对殷鸿义道:“老大,他们又追过来了。”

      一瞬间许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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