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2014重写版）》韩破晓

8、第六章

　　当年还没有奥体中心。联校运动会都是在全市最大的五台山体育馆举行。
　　虽说只有两所学校联合，但是初中部高中部所有学生加上教职员，洋洋洒洒也坐满了整个体育场。
　　早上八点半就全员就坐，先是领导发言，再是方阵绕场一周，等准备开始比赛已经快十点半了。孙小桐忙着清点要下场比赛的运动员人数，夏雪打了个招呼，偷偷溜了。她约了卢平在比赛前见一面。
　　其实夏雪从早上落座开始就一直在找卢平在哪。只是以她1.5的视力扫遍全场尚且不能定位卢平他们班的位置，遑论卢平那从小600度的高度近视，更是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于是两人只能照着事先约定好的，比赛前在体育馆后门见面。
　　夏雪一路小跑到达的时候，卢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着她笑得眼儿弯弯，他也跟着笑起来。
　　“你还没准备吗？”夏雪见他仍是穿着校服。他要跑三千，不是要提前活动开吗？
　　“没关系，比赛这回事，重在参与罢了。”卢平笑得轻轻淡淡。
　　夏雪心中感慨，这么大气的话也只有从卢平嘴里说出来才显得如此自然不做作。
　　“你看起来干劲十足。” 平时多数见到她都是穿着校服，卢平还是第一次见夏雪穿运动服的样子。阳光朝气，很适合她。
　　“不成功，便成仁。”夏雪耍宝地一拂刘海。
　　卢平被她逗乐了，脸上的笑容灿若星辰。看得夏雪顿时失了神。
　　就在她发愣的空档，卢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枚精致可爱的小兔子发夹将夏雪额前垂落的刘海固定好。
　　夏雪虽然看不到发夹的样子，但是摸着小兔子的形状，心里比抹了蜜还甜。这个世界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人对她再如卢平一般细心了。她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好福气才会遇见他。
　　两人眼光胶着，正是甜蜜，忽听得一道软软的女声：“卢平，原来你在这儿啊，害我到处找。”
　　夏雪闻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运动服、绑着高高马尾辫，美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女生走了过来。
　　和卢平在一起三年，两人偶尔见面也会被人撞见，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同班同学。夏雪心里有点慌。
　　谁知那女生看了夏雪一眼，便径自走向卢平。笑意盈盈地对他说：“清点人数准备下场呢，你就溜了，朱向南急得差点没把整个场子翻一遍。你也知道我们全年级就你一个跑三千的，你重任在肩。”
　　卢平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
　　比赛在即，两个不同学校的人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私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可是这女生由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如此沉得住气，反而让夏雪更觉得心慌。
　　那女生不问，卢平也不主动说，只是转身对夏雪道：“你跑五十，一会儿就要开始，你赶紧回去吧。加油。”
　　夏雪跑五十米，比赛比较靠前，等初一初二比完就到她了。两人明知约在此时见面也说不到几句，只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见一面总觉得更加心心念念。
　　夏雪被突发状况搅和得心里有点乱，却仍然努力挤了个笑容让卢平安心。“你也是。”
　　看着卢平与那个漂亮女生并肩离去，夏雪心里有点堵。尽管她不愿承认，但是那女生站在温润如玉的卢平身边，感觉像一幅绝美的油画。

　　夏雪回到运动场的时候，场上正在比初二男子五十米，初三女子组已经在集合点名。孙小桐找不着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远远看她走过来，一面举手对点名的老师叫道“老师，附中初三二班夏雪人到了”一边杀气腾腾冲过来，低声在夏雪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死人，会情郎会的连正事都忘了。你一会儿要是拿不到第一，看我怎么跟你算账。”说着狠狠在夏雪手臂上揪了一把，疼得夏雪嗷嗷叫。
　　等初三男子组比完，夏雪和其他比赛选手正准备去起跑线就位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浅蓝色身影。正是方才来找卢平的那个女生。女生跑到裁判老师面前道：“老师，我是A校初三八班的，我们班同学李莹崴了脚不能来比赛，我来替她。我叫宋凯琳，宋庆龄的宋，凯旋的凯，琳琅满目的琳。”
　　很美名字，一如其人。夏雪心里想。
　　登记完毕，宋凯琳上跑到就位，她和夏雪之间只隔了一个人。夏雪本来想和她打招呼，谁知宋凯琳站在起跑线后，径自活动手脚，看也不看她一眼。两人方才在后门口虽然没有正式交谈，到底算见过，可此时宋凯琳看见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夏雪心里添堵的感觉更甚了。生平第一次，她发觉自己的胜负心如此强烈，无论如何都想赢得这场比赛。
　　各就各位，发令枪响。虽然是短跑，但是比赛十分激烈，参赛选手之间距离咬得很紧。最终宋凯琳一举夺冠，夏雪虽然卯足了气力，仍然以毫厘之差屈居第二名。饮恨落败。
　　孙小桐在终点等着。看夏雪情绪低落，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赛前说的那些话。于是走过去搂住夏雪的脖子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你今天已经发挥超常了。我对你很满意。别往心里去。”
　　孙小桐见一向缺心少肺的夏雪还是闷闷不乐，眼巴巴望着那个不远处被同学簇拥着的靓丽的浅蓝色身影。心里暗暗叹息。拍了拍夏雪又道：“4 x 100接力不用你了。你要是没事，帮我去那边跳高场盯着。陈琦那家伙别又逃哪儿睡觉去了。”

　　夏雪领旨穿过草坪到跳高赛区去找陈琦。转了一圈，陈琦没见着，却看见了正在草地上拉筋、做准备活动的夏子谦。
　　夏雪环顾四周都找不到陈琦，索性在夏子谦身边盘腿坐下。“你今天比什么？”
　　夏子谦换了个方向压腿。“三千。”
　　夏雪挑眉。她以为凭夏子谦卓越的翻墙本领，他会在跳高项目中发光发热。
　　“你刚刚跑得不错啊。”夏子谦破天荒表扬她。认识这么久，他向来只有损她的份。不过她倒是很意外他在田径场这头竟然也能看见她参加比赛。
　　“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输了。”夏雪叹口气。
　　“看不出你还这么好胜。”夏子谦轻轻一笑。
　　“我这叫上进。”夏雪睨他一眼。
　　夏子谦活动开手脚，索性在夏雪身边坐下。“你要真这么介意，一会儿我帮你赢回来不就是了。”
　　夏雪被他难得的义气逗乐了。说笑道：“你要带个假发套去参加女子组比赛吗？”
　　夏子谦眉峰一挑。“假发到不用，不过要去小卖部买两个面包垫一垫。”说完不真不假地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胸前。
　　夏雪被他逗得笑倒在草地上，心里顿时没那么憋闷了。
　　“对了。”夏雪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夏子谦。“这个一直忘了还你。”
　　夏子谦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
　　夏雪赶紧补充道。“洗干净了。我妈亲手洗得。质量保证。”
　　夏子谦这才伸手接过，随手揣在裤兜里。他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运动服，从头到脚都是Nike的。他手长脚长，身材纤合有度，十足的衣架子，穿起来特别有型。
　　“你不是比完了，来这做什么？”夏子谦瞄了一眼夏雪刘海上的小兔子发夹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