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2014重写版）》韩破晓

17、第十五章

　　大学里的日子并不比高中轻松。但是没有高考的压力在前，日子过得到也快。
　　转眼就到了阳春三月。卢平生日就在这个时候。夏雪照着他曾经给她寄明信片的地址给他寄了礼物，但是等了两个月都没有任何回应。
　　周五下课，夏雪收拾了几件脏衣服塞进袋子里，就准备回家。她心情郁郁寡欢，走路都低着头。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和她擦身而过，喊了声“师妹”。夏雪没在意。她们学校是医学院，满学校都是穿白大褂的。有一半的女生都是师妹。
　　她继续低头往前走，直到那人追上来，伸手拉住她，又喊了声“师妹”，她才愣愣地停下来。抬头一看，竟然是刘鲁南。那张八分似卢平的脸，她不会认错。自从座谈会后已经过了大半年，她没想到他还能记得她。
　　没了早恋的禁制，大学里朦胧的情愫犹如雨后春笋蹭蹭蹭往外冒。尤其是刚入学校的新鲜人。所以当日座谈会后夏雪冲过去当众要刘鲁南的联系方式，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刘鲁南亦然。事后，还有同学旁敲侧击问他和小师妹发展的怎么样。刘鲁南心里暗暗好笑，那个孩子确实是要了他的电话，但是连短信也没给发过，他到现在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如今看她见到他时果然一脸惊愕，他想，她当时估计只是一时冲动要了电话，并没想过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你要出去？”刘鲁南打量夏雪逃荒似的行头。
　　夏雪顺着他的眼光看见了自己打包的脏衣服。尴尬地往身后藏了藏。“我要回家。”
　　刘鲁南点点头。“我今天也要回家。你家住哪个方向？”
　　“鱼市街。”夏雪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刘鲁南笑道：“和我家一个方向，一起走吧。你等我一下。”说着不等夏雪回答就朝着几步之外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瘦男生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连着手里捧着的《外科学》书一起递给那人。交代道：“这个你帮我带回宿舍。跟沈天说一声，我今天直接回家了。他要找笔记直接在我桌上拿。”
　　夏雪看着他跑过去又跑回来，完全不是正好也要回家的样子。她又不傻。可是他为什么特意要和她一起走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刘鲁南人已经到了面前。他极为自然地拎过她手上装衣服的纸袋。“你肚子饿不饿，我今天去附院见习手术，中饭开始就没吃。你介不介意陪我去吃点东西？”
　　夏雪本来想说她要回家吃饭，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只好说：“不介意。”而她心里确实是不介意的。这一点上他也很像卢平，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拒绝不了。
　　两人出了学校，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湖南路上亮起了灯，灯红酒绿，很是热闹。位于湖南路步行街上的狮子桥本来就是南京城里美食云集的地方，两人挑了不用定位子的尹氏汤包馆。
　　尹氏汤包是南京城里一家老字号的汤包店。包子皮薄肉厚汤多，所以日日顾客盈门。两人买了一笼包子，两碗牛肉粉丝，找了个空位就坐下来吃。
　　大概是今天去见习的缘故，刘鲁南穿得比较正式，和包子馆有些格格不入。吃了没几口雪白的衬衫上就沾上了一些汤渍。夏雪从书包里摸了一包面纸递给他，刘鲁南伸手接过的时候，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有那么一瞬，夏雪觉得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只见过两次面的刘鲁南，而是她用一生去爱恋的卢平。
　　刘鲁南见她一直看着他发呆，自己却不动筷子，问：“不好吃吗？”
　　夏雪摇摇头，有些窘，赶紧低头扒了两口粉丝。
　　刘鲁南夹了个包子到她碗里。“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夏雪筷子刚夹起小汤包，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夏姐姐。”
　　全世界会这么喊她的只有一个人。她转头一看，果然是以前学校的学妹周贤，也是夏子谦的对门邻居。
　　周贤刚好和同学一起来吃包子，看看她又看看坐在她对面的刘鲁南，先是一阵惊愕，随后朝夏雪挤眉弄眼地笑了半天。

　　夏雪刚进门，夏老爹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抓着锅铲就嚷着开饭开饭，生怕闺女饿着。夏雪摇头说“我刚才和同学在狮子桥吃了汤包，吃不下了。”说着把装着脏衣服的纸袋扔在门口的鞋柜边，就窝进沙发看电视。
　　夏雪妈从阳台晾完衣服进来，看见夏雪没样子地窝在沙发里，夏老爹杵在她面前，一脸失落。忍不住数落道：“你这孩子，难得回家吃饭，你爸做了一桌子菜，你去跟同学吃什么汤包？”
　　夏老爹不想姑娘难得回来一次就红脸，赶紧打圆场拉着老婆入座吃饭。夏老爹给老婆殷勤地夹了一筷子焖茄子，说：“我今天去财务报销，看见南楼的老夏了。他家子谦现在是完全开窍了。听说在ABC学校成绩也是拔尖的。好像说今年高考要保送清华还是北大的。”
　　夏雪妈听见清华北大愣了愣，脸上也是惊讶。没想到那孩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夏老爹深知老婆是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人，最喜欢攀比谁家孩子成绩好，谁家孩子读了好学校。故意笑道：“当初人家来找小雪帮着补课，你还担心人家带坏小雪呢。看看人家现在的出息，眼红吧。”
　　夏雪妈瞪了夏老爹一眼，夹了一筷子青椒土豆丝。揶揄道：“有什么好眼红的。姑娘从玄武区送到鼓楼区去上个大学，你就天天在家以泪洗面，要是真送到北京，咱家这日子还过不过。”
　　夏老爹被戳中要害，老脸一红。“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你别尽看着别人家孩子好。你和老夏一年进的单位，人家现在要去加拿大访问，你呢，我都不好说你，一辈子就混个小科长，还三起三落。”
　　夏老爹说不过老婆大人，于是陪笑道：“去加拿大有什么好，孩子正要高考呢。都照顾不上。”
　　“你倒是去给我看看啊。”夏雪妈睨了他一眼。
　　夏老爹见自己引火烧身，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说财政厅的老卢家儿子，就是以前小时候和咱家姑娘一起去颐和路补课的那孩子，考上了英国什么学校来着？”
　　“帝国理工大学。”夏雪妈啧啧嘴道：“那孩子才真叫优秀呢。小升初就考进ABC,后来保送去英国读高中，现在考上全英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以后前途势必不可限量。”
　　“那孩子以后应该不回来了吧？”夏老爹问。“那老卢是个什么打算呢，总不能一家子分开过吧，他们是不是要去英国投靠儿子啊……”
　　夏雪妈叹口气：“人家老卢财政厅那么好的工作，去什么英国啊。谁像你见不到姑娘就活不下去。”
　　夏雪彼时正在看电视里重播了八百遍的西游记，听见“老卢家孩子”和“帝国理工”脑子就再也不转了。
　　难怪她寄出的礼物没有回音，原来他已经考上了大学去了伦敦。
　　如今她想要知道他的消息，还得从父母口中探知，当年那些承诺，那些眼泪，现在想起来多么讽刺。
　　“夏雪！”夏雪妈喊了三声才喊回女儿魂游天外的神智。“你听见我说的话没？”
　　“你说了什么？”夏雪愣愣地问。
　　“子谦爸爸下个礼拜去加拿大访问半年，他妈妈下个星期要出差去北京两个礼拜。他家南京没有亲戚，孩子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你爸让他来我们家住几天。反正你现在也不常回来。”
　　夏子谦要来她家住？夏雪皱眉。“我们家哪有空房间给他住啊。”
　　“你的房间不就是空房间？”
　　“那我回来住哪？”夏雪拔高了嗓音捍卫自己的权利。她是不常回来，又不是完全不回来。
　　夏雪妈略一思忖。“你回来就跟我睡，让你爸睡书房。”
　　“他们家南楼的房子不是还在吗？让他住自己家不就好了，你去给他送个饭，洗个衣服啥的。”夏雪十分不乐意。一想到夏子谦会住进她房间，她就忍不住想到多年前那个夏夜，他和她之间那个不应该发生的吻。
　　“他一个人住空房子里头不害怕吗。有什么事我们也照顾不到。”夏老爹插嘴。
　　夏雪心里想，以夏魔王的性格，鬼怕他还有分，他怕什么鬼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啊。你高考那时候人家子谦妈妈对你多好啊，三天两头炖肉给你送过来。做人别没良心。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刚好趁这两天在家把房间收拾收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归置好，别到时候不见了又赖我们。”
　　北楼夏家，夏雪妈的话就是圣旨，拍了板就能定案。
　　于是夏公子正式登堂入室。住进了夏姑娘的香闺。

　　当晚，南京城的另一头，子谦爸子谦妈正在客厅收拾行李。夏子谦在书房埋头写作业，题目算到一半，就接到周贤的电话。周贤喳喳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夏魔王，我今天在尹氏汤包店看见夏姐姐了。”
　　突然听见这个日日在心里惦念的名字，夏子谦握着笔的右手顿了顿，又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她们学校就在湖南路，去狮子桥吃个汤包有什么好稀奇的。就你大惊小怪。”
　　然而，周贤下一句炸得他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她说：“我看见她和卢平在一起哎，卢平回国了啊？”

　　这晚，夏子谦失眠了。夏雪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有睡着。
　　她想起晚上在狮子桥吃汤包的时候。刘鲁南问她：“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又是卢平式的问句，炸的她措手不及。
　　她只是要了他的号码，两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她其实没有义务给他打电话的。夏雪转念一想，微愕，他的意思是那天之后他一直在等她打电话给他吗？
　　“我把纸条弄丢了。”她心虚的低下头撩碗里的粉丝。
　　刘鲁南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把手机给我。”
　　夏雪木愣愣地交出手机。就见刘鲁南修长的手指在她手机上一阵按。然后他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现在你有我的号码了。”刘鲁南把夏雪的手机还给她，薄薄镜片后带笑的眼睛灿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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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那年的雪》以来，今天第一次看见老朋友的留言。暌违六年，看到仍有朋友记得子谦记得夏雪，我心里很感动。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希望这次你们会喜欢这个子谦和夏雪之间的新故事。也希望大家有时间的时候也谈一谈对新故事的看法。
破晓在此真诚的一鞠躬。
201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