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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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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着东京湾。
繁华的东京即使在夜晚也不肯卸去它华美的外表。一个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上班族选择在酒吧借酒消愁。
忍足侑士坐在这家名字叫做“猫眼”的酒吧的角落里,慢慢的品着手里的威士忌,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流光溢彩,戏谑地打量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
嘛,所谓的纸醉金迷也不过如此了吧?
好巧不巧,忍足正好不在压力大的那一方里。他很闲,闲的发慌。
两年前,忍足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任职主治医师。他是一个天才的外科医生,所有人都这么说。但就在不久前,他被冠以“对病人不负责”的罪名,被派遣到了一家破旧的医院——静道医院。
所有人都不相信,尤其是他最好的朋友,迹部财团的总裁迹部景吾,更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份为忍足讨个公道。
“嘛,算了吧,迹部。”忍足拦住了他,“去哪都无所谓,这样我也不用每天都被手术包围着了。要知道每次在手术台上要站好几个小时,很累的。”
迹部看着好友一贯微笑的表情不说话。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忍足连反驳一下都没有就麻利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了静道。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懒得。他受够了那所外表光鲜的大楼里掩盖的罪恶。这样正好。
忍足晃了下酒杯,然后将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酒精刺激着他的喉咙。他眯了眯眼,一脸享受的表情。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伸出水蛇般的手臂,缠在了忍足的脖子上。
“嘿宝贝,你一个人吗?”女人万分妖娆地问。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在忍足胸前乱摸。
“这不是等你呢吗?”忍足低低地笑出声。他的声音里总是带着关西腔,这般的蛊惑人心。
“讨厌。”女人作势要打他,忍足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腕,女人就这么跌落在忍足怀里。
忍足用邪魅的微笑掩去嘴角那抹讽刺,慢慢的靠近女人的脸,准备吻上那两瓣烈焰红唇。突然他的眼角瞄到了一个人,脑袋里迅速闪出了相关信息。
羽川萤,静道的麻醉师,一个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的女人。
忍足在来到静道的第一天给自己的堂弟忍足谦也打过电话。
“怎么说呢?这个地方真是烂的够可以啊。除了非要跟我一起过来的藤吉,还有一个跟我一样被东大附属遗弃的血管外科医生,一个医疗失控过的被遣到这儿来的消化外科医生,一个洁癖而且具有对人恐惧症的临床工学技师,一个胆小怕事满脸雀斑的小护士,除了这些什么也没有了。”忍足刚抱怨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她有着一头栗色的卷发,浓密而具有野性的气息。白皙的皮肤,漂亮的五官却不施任何粉黛,一身白大褂衬得她身材修长。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眼角有着很细小的皱纹。她脸上带着讥讽的笑,语气不善地说:“还有一个患有可可中毒症,自暴自弃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的女麻醉师。”然后转身离去。忍足第一次有些发愣,直到谦也在那头大喊他的名字才清醒过来。
后来忍足知道,那个女人叫羽川萤,静道唯一的麻醉师,也是从来没派上过用场的人。静道还有一个年轻的麻醉师,经常受羽川指导,但她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手术。
她怎么在这里?看她捂着嘴巴跑出去,应该是喝多了吧?
忍足压下心底的疑惑,在怀里女人的唇上敷衍地吻了一下,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
“呕——”忍足追出去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正扶着墙呕吐的羽川萤。
“喂,羽川,你没事吧?”忍足上前帮她拍着后背。
“忍足?你怎么——呕——”话没说完,羽川又开始呕吐。
忍足看着她苍白的脸,心想这是喝了多少啊?尽管心里满是疑惑,他依旧力度适中地帮她拍着背。
“谢谢。”吐完以后好受多了的羽川把着忍足的胳膊,一脸的虚弱。
“你怎么在这里?”忍足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几个朋友在这里聚会,拉我过来,被灌了几瓶。我果然老了,经不住折腾了。”羽川自嘲地笑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忍足看着她的侧脸,心底莫名地漏了一拍。他想起他跟她之间的一段对话。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嗯,你先猜我多大了?”她把玩着手里的巧克力,挑衅地看着忍足。
“三十吗?”忍足微笑。眼前的女人,尽管看起来优雅动人,但也一定不年轻了。
“差不多,我三十三了。”羽川萤嘴角挂着笑,浑不在意地说。不是说女人都忌讳说起自己年龄吗?
羽川萤继续说。
“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男人,然后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们的儿子出生了。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他六岁的时候换了重病,我因为另一台手术没赶上给他做麻醉,结果那个麻醉师给他用错了剂量,导致他下身瘫痪。孩子的爸爸不肯原谅我,坚决的跟我离婚了。无论我怎么哀求,他就是不肯让我见和树最后一面。”
和树?是她儿子的名字吧?忍足默不作声地听着。羽川在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一直淡淡的,好像讲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但忍足还是察觉到了笼罩在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哀伤。
“从那以后我就患上了可可中毒症。”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嘛,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忍足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还说什么呢?有些过错是弥补不了的。所以,我再也不要上手术台了。”她看了忍足一眼,然后离开了。
三十三岁的女人的确不该这么折腾了。
“要我送你回家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羽川松开了忍足的胳膊,踉跄地往前走。
听到声音后她转身,看着忍足脸上担忧的表情,她忽然笑了一下。
“好啊,麻烦你了,忍足君。”
上了出租车报了地址以后,羽川就靠在忍足身上睡着了。忍足静望着她安静的睡颜,然后抬手把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其实,这个女人还不错嘛。忍足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羽川住在一间公寓楼里。站在家门口,羽川半醒半醉地说:“谢谢你了忍足,回去的时候小心点。”然后就要进门,却被忍足拉了回来。
“大半夜的把一个男人带回家,居然还想让他离开,你还真是天真啊,萤。”忍足的声音在幽暗的楼梯里更显蛊惑。
羽川萤瞬时就清醒了。她妩媚地笑了笑,勾住了忍足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热情啊,侑士。”她呼出的气体搔的忍足耳朵痒痒的。
他从羽川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将羽川萤抱进了门。
第二天早上,羽川萤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她皱了皱眉,打量着床上的人。
修长的身躯,露在外面的小腿上有着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藏蓝色的发丝,半边脸隐在枕头里,但仍能看出他英俊的容颜。
羽川萤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但她并不在意,毕竟自己三十三岁了,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小女生。她不介意一夜情这种东西。如此想着,她找了根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去浴室冲澡。
出来的时候忍足已经醒了。
“早啊忍足君。”羽川面带笑容地跟忍足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头扎进厨房做早饭。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忍足猜不出她在想什么。昨晚的虚弱和苍白今天已不复存在。
“羽川……”忍足终于开口。
“昨晚的事,忍足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两个饥渴人的碰在一起擦点火花很正常,你我都是过来人,也就不用多说了。”羽川萤喝了口牛奶,一脸的满不在乎。
是吗?可是我有点在意了呢。忍足笑了笑,识趣地继续吃早饭。
对于两个人一起去医院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感到意外。本来他们之间就很少交流,更别说关心了。
“忍足医生,那个,那个,有病患!车祸!抢救!快!”忍足刚泡好咖啡,就看见小护士闯了进来。
“别急慢慢说。”忍足放下咖啡,有些无奈地看着小护士慌张的不知所措。
“就是,有个孩子出车祸了,被就近送到了静道!”小护士深呼吸几口,还算清楚地讲明白了事情。
“藤吉呢?”听了以后忍足急忙起身,边走边问小护士自己的搭档去哪了。
“藤吉医生已经通知手术室准备了。”小护士小跑着跟上忍足的步伐。
“那孩子的信息给我看看。”忍足拿过小护士手里的资料夹边走边看。
“加藤和树,十岁,心脏破裂导致胸腔大面积出血。”忍足走的很急,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羽川在听到名字后煞白的脸色和跑远的身影。
“侑士,你来了!快,我怕再晚了这孩子会撑不住的。”已经在手术室准备着的藤吉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相信忍足的技术。
“麻醉师准备好了吗?”忍足走到手术台边询问。
“我来吧。”一个坚定的女声在手术室里响起。忍足抬头,惊讶的看到羽川一身手术服走了进来。
“你……”忍足犹豫。她不是说不上手术台吗?
“忍足,拜托你,救救和树,拜托了。”尽管带着口罩,忍足仍能从羽川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读出企求。
和树……怎么会这么巧?没时间想这么多,忍足郑重地点头。
手术开始了。
忍足终于明白了羽川的麻醉技术到底有多好。整个过程中她都准确无误地做着她的工作。
手术很顺利。和树脱离了危险,被送进病房看护。
手术结束后忍足就在寻找羽川的身影,终于在天台找到了她。
“你,不去看看你儿子?”忍足小心地开口问。羽川是为数不多的他猜不透的女人之一。
“孩子的爸爸在呢。”羽川一脸平静地说。
“这样。”忍足不说话了。他有些不明白,每次面对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付别的女人的那一套在她身上都不管用。他不能用猜测平常女人的那种心理去猜测她。
“今天谢谢你了,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彻底失去他。他活着,我至少还有个念想。”羽川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目光注视着前方。
忍足突然抓住了羽川的手腕,拉着她离开了天台。
羽川开始不明白忍足要干什么,但眼看着离和树的病房越来越近,她终于明白了。
她死命地挣开忍足钳制他的手,手腕被磨得通红。
“你干什么!”羽川愤怒地质问忍足。
“你明明想见他不是吗?你在怕什么?怕他还恨你吗?”忍足幽深的眸子注视着羽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珠玑。
“是!我怕!我怕他想起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羽川一向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撕破。
忍足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萤。”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面色复杂的看着羽川。
“俊彦……加藤君。”羽川无力地笑了笑。
“和树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男人的眉头一直皱着。
“我……可以吗?”羽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他的妈妈,而且,如果没有你,手术不会这么成功。”男人的眼神看向忍足。
羽川瞬间明白了,但思念孩子的心情让她没时间理会忍足。
羽川找到忍足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脸上盖着一份杂志睡的正香。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他的身上。
“喂。”羽川站在那里挡住了阳光。
“嗯?”忍足睡眼朦胧地拿掉杂志,坐起来,眯着眼仰视着羽川。
“谢谢你了。”羽川不自在地道谢。
“啊,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一个被恨着的女人为他们做了什么。”忍足露出他那标准的微笑。
羽川痴痴地看着忍足的笑脸,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真不赖。
“萤这么看着我,是被我迷住了吗?”忍足眼底闪过了一道狡猾的神采。
“不要脸!”羽川一急,伸出手准备一巴掌挥过去,却被忍足抓住了手腕。
“啧啧,还红着呢,我都心疼了。”忍足的语气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羽川心里更急了,想要抽出来却被紧紧的握住。忍足这次的力道掌握的刚刚好,既不会被羽川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萤还真是无情啊,我可是被萤迷住了呢。”忍足收起以往的戏谑,表情认真的不像他。
“别开玩笑了!”羽川翻了个白眼。
“我是说认真的,虽然你比我大了六岁,还生过孩子,可是,我就是被这样的萤给迷住了啊。”忍足抓着羽川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他的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羽川愣住了。
“不知道萤是怎么想的,我可是很想和你在一起呢。”忍足站起身,惊得羽川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羽川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觉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七年总算想要安定下来了,想要找个心爱的女人共同度过下半辈子了。现在,我希望那个女人是你。”忍足低头俯视着羽川。
羽川沉默。自从离婚以后自己也一直在游戏人生,不是没有向往过家庭,只是实在是不敢再爱了。
“萤心里的伤,就让我来治愈好吗?我可是天才的医生啊。”忍足优雅的笑着,眼神在等着羽川的回答。
答应他吧!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嘶喊。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羽川这么想着,然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然后趁着忍足一晃神,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
“你要是能治好我的可可中毒症我就答应你。”说完就留个忍足一个背影。
是吗?忍足也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羽川离去的背影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那,就敬请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