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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20日美国以伊拉克藏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暗中支持恐怖分子为由,绕开联合国安理会,单方面对伊拉克实施军事打击。到2010年8月美国战斗部队撤出伊拉克为止,历时7年多。
战争带给人的永远只有伤害。
--题记。
冬月司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来到这种地方,这种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到处都是死亡的地方。
这里是战地。
冬月司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一名成员,在美伊战争爆发后不久,她就被派往战地最前线对伤员进行救治。
“冬月,准备手术,快!”刚做完一台紧急手术的冬月司才要松口气,就看见两个人抬着一个伤员小跑过来。
冬月司微微叹了口气,朝着担架上的伤员看了一眼。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美国男孩。他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浮现着痛苦的神色,脸上布满了血迹,原本应该是很漂亮的金色短发也被血染红了大部分。
他的手捂在腹部,那里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准备手术。”冬月司沉着地下达指令。
来到这里已经三个月,冬月司已经适应了每天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救援生活。她甚至觉得,每天面对着伤痛和死亡,她已经麻木了。
取出子弹,缝好伤口,冬月摘下口罩,安排助手将那个美国士兵送到伤员的帐篷里休息。
她走出作为手术室的临时搭建的简易房,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冬月司漫无目地地在驻扎地附近溜达,然后在一个小土坡上盘腿坐了下来。
她纤长的手指扫过自己额前的刘海。当时为了方便,她在出发前将自己原本及腰的长发剪成了利落的短发,显得十分干练。
“冬月桑刚刚忙完吗?”就当冬月司一个人发呆的时候,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幸村君?”冬月司有些不确定。
“嘛,在这里还能听到母语,真让人欣慰啊。”幸村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步伐沉稳地走向盘腿坐在地上的东月。
“啊,说的也是啊,在陌生的国家遇到同为日本人的幸村君,我也觉得很幸运呢。”冬月司朝着幸村微微一笑,看着幸村在自己身边坐下。今晚月色独好。
冬月司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本来日本成员就极少,而这次组织的救援小组里只有她和幸村两个日本人。
而之前,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
冬月司转头看着幸村的侧颜,然后摇摇头感叹造物主的不公平。第一眼看到幸村,冬月司就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为了让女人嫉妒而存在的。
鸢蓝色的眼睛总是弯弯的满含笑意,同色的发丝垂在两颊旁,更衬的皮肤白皙细致。唇,鼻,颌,无不精致如画。所有的这些组合在一起,造就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幸村精市。
在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让人觉得寒冷的地方,幸村就是一个温暖的存在。他永远都在笑,哪怕是面对那些死去的士兵,他也是微笑的。
但冬月司却觉得,那种笑不真实。美的不真实的男人,笑起来也不真实。
“冬月桑在看我吗?”幸村笑着调侃。
“啊,是。”冬月司大方地承认,反倒让幸村楞了一下。
“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啊。”幸村直接躺下,脑袋枕在胳膊上,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还用说嘛?”冬月司苦笑了一声。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就算晚上不打仗,但还要照顾伤员。由于有时物资供给不及时,经常有伤员半夜疼醒了然后整夜地哀嚎。
想到这里,冬月司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又老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宁静,因为这种安逸的时刻实在太少了。
但事情总会不尽人意,比如现在气喘吁吁地站在冬月司面前,一脸慌张的冬月的助手。
“怎么了,诺德?”冬月司站起来,急急地问。
“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个美国士兵,情况不太好!”名为诺德的助手还没来得及详说,就看见冬月司急忙从土坡上下来,然后往伤员室跑。
幸村坐起来,看着冬月跑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美国士兵的情况不是太糟糕,只是由于伤口感染引发了并发症。冬月司经过一番忙碌后总算给他控制住了,然后松了口气。
“你要注意这几天不要乱动,不然伤口可能会裂开,要做什么事情就找护士帮你,或者也可以在我查房的时候告诉我,明白了嘛?”冬月司柔声对躺在床上正看着自己的美国士兵说。
“谢谢。”美国士兵爽朗地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脸上和头发上的血已经被洗净,一头金发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冬月司看着他湛蓝的如同大海一般的眸子,心里有些恍惚。
她在他的床边坐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交谈中,冬月司知道,眼前这个士兵叫迈克,今年才十九岁。
自己十九岁的时候还在读大学吧?
“好了迈克,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赶紧睡觉,好好休息,这样有利于你伤口的愈合。”冬月起身,给迈克掖了掖背角。
“好的,”迈克笑嘻嘻地说,“晚安,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冬月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晚安。”
第二天一出帐篷,就看见幸村从西边走开。
“冬月桑早啊。”幸村也看见了东月,然后大步走过去。
“早,幸村君。”冬月司还有点浑浑噩噩。
“冬月桑看起来没睡好啊。”幸村笑眯眯地歪歪头看着东月。
“幸村君,你在开玩笑吗?”冬月司一脸严肃地看着幸村。
幸村不明所以地挑挑眉。
“在这种环境和条件下谁能睡得好啊!”冬月司有些抓狂地挠了挠短发。
幸村先是一愣,然后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冬月桑还真是有趣呢。”幸村脸上始终挂着笑,眉眼弯弯的甚是好看。
“当你夸我了。”冬月司满脸黑线地走向伤员室。
幸村饶有兴趣地看着冬月司越走越快,然后走进简易房里。给所有的伤员检查过伤口以后,冬月司来到迈克的床前。
“姐姐。”迈克坐在床上,看着冬月司在他床边坐下。
“伤口还疼吗?”冬月司小心地为他检查着伤口。
“不了。”迈克摇摇头。
“那就好。”冬月司放下心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冬月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然后就看见幸村端着盘子走过来。
“今天很清闲呢,冬月桑。”幸村笑眯眯地说。
“据说双方宣布休战,接下来大概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了。”冬月司小声说。
“这样。”幸村不再言语,开始安静地吃午饭。
“呐,幸村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冬月司开口。
“什么?”幸村抬头,看着冬月司认真的表情好奇地问。
“就是,幸村君之前不是打网球的吗,怎么会当医生呢?当然我不是说你做医生不合适,但是,其实你应该更喜欢网球吧?哎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冬月司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
幸村看着冬月的表情有些想笑,感觉眼前的女人更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一样。
“因为之前生过一场大病,让我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也让我渴望能用自己的能力去救别人。”幸村放下勺子,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表情严肃。
冬月司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就看见幸村忽而绽开一抹笑,温柔的问她:“怎么样,你这个理由成立吗?”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戏谑。
冬月司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她气乎乎地看着幸村,幸村满脸歉意地笑着说:“抱歉抱歉,其实就是这个理由,真的。”
看着幸村真挚的眼神,冬月顿时消气了。
幸村心情大好地看着冬月的表情变化,然后继续吃午饭。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熟起来大概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像冬月和幸村。
两个人之前的关系并不熟络,仅限于见面打个招呼。当然,这跟两个人每天都很忙有关。
由于休战,所有人都得到了很多的空闲时间,这使得幸村和冬月有了更多的交流。
“姐姐,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我住的小镇玩好不好?”迈克一边运动着一边对冬月说。
“好啊。”冬月笑眯眯地回答。迈克的伤好的很快,基本已经没问题了。这段日子他总是围在她身边转。
对于这种阳光大男孩,冬月向来没有抵抗力。
然后就是像幸村这样的男人。
冬月一脸无奈地看着微笑着走过来的幸村,白大褂将他的神采衬的修长挺拔。不得不说,幸村真的很适合医生这个职业。
就算是战地医生也一样。
最近幸村经常来找自己,这让冬月有些不解,也有些不知所措。冬月司在这段时间里对幸村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比如他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善良单纯。偶尔会搞个小小的恶作剧,也会开个玩笑。有一次他甚至说等到战争结束回日本以后要娶冬月做妻子。
当然,冬月司从来没当真。
“幸村医生又来了。”迈克笑嘻嘻地说,“他不会是喜欢姐姐你吧?”
“别胡说!”冬月瞪了迈克一眼,他无辜地耸耸肩。
“冬月。”幸村走过来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幸村,你怎么来了?”冬月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我不能来嘛?”幸村无辜地眨眨眼,笑的一脸无害。
“我可没说。”冬月翻了个白眼。她最近被幸村弄的相当无奈,这个男人总是一脸纯良无害的表情,而她总是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装的。
“嗨,迈克。”幸村手插在口袋里朝迈克打了个招呼。
“早啊,幸村医生。”迈克笑容满面地回应他,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来干嘛?”冬月语气不善地问。自从跟幸村熟起来并且领教过他的本性,冬月也就跟他不客气起来。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幸村轻笑。
“诶?那你回答我了吗?”冬月怀疑地看着他。
“我说我不能来嘛?”幸村一本正经地回答。
幸村麻烦你去死吧!冬月恶狠狠地想。但她又不希望他死,毕竟在这里能遇到同国的人太少了,而在这段日子里,两人也已经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看着冬月咬牙切齿的表情,幸村觉得心情大好。
安逸的日子不会过的太久,很快又开战了。
这天,冬月司刚做完手术走出简易房,就看见幸村一脸严肃地走过来。
“怎么了?”难得看到幸村这幅表情,冬月司心里突然开始不安起来。
“跟我来。”幸村一把拉住她,不由分说地往他做手术的简易房走。
一进去就看到中央的手术床上躺着个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冬月司突然站住不走了,她死命地挣脱开幸村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抗拒。
幸村铁青着脸硬是把她拉到床前,然后掀开了白布。
冬月司捂住嘴巴,无声地哭起来。她不住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流,然后四散开来。
手术台上,迈克安静地睡着。他的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的胸前全都是血,由于时间的原因已经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冬月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一下一下直听的幸村一阵揪心。
幸村一脸沉痛地走过去抱住冬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冬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怎么可以死掉!他才十九岁,他还有很长的路,他还说要带我去看他住的小镇!”冬月靠在幸村胸前,泪水湿透了幸村的白衬衣。
“他被送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你的号码。对不起,没能救得了他。”幸村也是难过不已,他跟迈克之前也相处的很好,迈克的开朗大方深深地感染着他。
但现在,他躺在那里,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冬月司哭着哭着突然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她不要命的吐着,吐到最后连酸水都已经呕吐不出来了。
幸村默不做声地掏出手帕为她擦拭掉嘴边的秽物,然后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
“幸村。”好半天,冬月司才开口,声音缥缈的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嗯?”幸村看着她。
“我恨他们。”冬月司一脸的平静,但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恨意。
“冬月……”幸村艰难的开口。
“我没事。”冬月司慢慢地地站起来,然后一步一晃地走到手术台边,轻轻地抚摸着迈克已经冰凉的脸颊。但她感觉不出凉,因为她的手指同样的冰凉。
“这次,永远的晚安了。”冬月司失神地看着迈克的脸,然后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晚安。”
三天后,冬月司向上面提出申请,要求离开战地。
一个星期后,冬月司提着自己不多的行李来到直升机接她回去的地点,上机后意外的发现幸村也在上面。
他穿了件白衬衣,牛仔裤,一如既往的干净。
“你怎么也要走?”冬月司好奇地问。
“是啊,因为没有你陪我了啊。”幸村微微一笑,温暖的如同三月的春风。
冬月司皱眉。
“顺便帮你治疗一下心里的创伤,我是专业的。”幸村换上了一副正经的态度。
冬月司在他身边坐下,但依旧不说话。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吗?”幸村有些吃不准冬月的态度了。
“幸村,我已经27岁了,你也是吧?”冬月司闭着眼睛问。
“是啊。”幸村不明所以地回答。
“我折腾不动了,所以如果要结婚一切简单就好,当然,你负责。”冬月司依旧闭着眼。
“可以。”幸村弯着眼睛笑言。
“还有。”冬月司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你说。”
“我要睡了,别吵我。”说完,冬月司就把头靠在了幸村肩上。
幸村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冬月的睡颜,然后转头看着外面大朵大朵的云迅速地掠过。
从今往后,战争和死亡再与他们无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