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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司马错果然是温润敦厚的性子。
      他见嬴章步子虚浮,即使还挺直脊背不肯弱了公子章的风华,等到转了路避开众人目光了,就半扶半抱着嬴章一路往殿外的系马桩走。嬴章也没有推开他。
      “……宫内纵马,将军也不怕君上怪罪。”嬴章脸上晕红,半眯着眼,话音还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骑我的马。”
      “公子还是不要多说话了。”他抬手以手背抵在嬴章额上,热度高得他有点心慌。
      然后嬴章就被人圈在怀里一路纵马到了宫门。
      意料之中的被拦下来,司马错恼怒的斥责了一声“放肆”却又不敢真的闯出去。
      “……让开。我的马也是你们能拦的?”
      他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王兄不会怪罪的。”
      宫卫犹豫了一下,看见公子章神色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低头应喏也就让开了。
      “……错曾听人说公子极……率性,果真如此。”司马错斟酌了一下用词,嬴章嗤笑一声:“是说我喜怒不定吧?”
      他自己的名声自己还不清楚?皮相归皮相,性子可没一个人能背着他还说好的,连老师都叹息隐晦的提点了好几回。
      只有他阿娘和他兄长丝毫不在意。
      可是他生来如此,怎么肯为旁人言语更改?
      司马错沉默,半晌才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这才是……公子章啊。”嬴章也不免勾唇一笑。
      他将人送回府,将转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脸色嫣红的嬴章:“公子日后还是收敛些好,君上生性多疑,今时容得下公子,来日未必如此时。何况……朝中人大多身不由己,难免,艳羡生嫉。”
      嬴章抚掌大笑:“阿错,你这性子可真是……”他仰头看着无云的夜空,繁星如棋,“谢你好意,我回府养病啦。大概闭门谢客三个月,君上若是再要对外征战,白起性子冷硬,劳你多看顾。他实在是我大秦难得的将才,连我都快要生出爱才之心了。”他将大氅解下丢给司马错,“朝中事自然有老师和你,我不过是尽力。”然后转身回府,“你们当尽心。”
      司马错捧着他的大氅,在他府门口怔立了很久,直到他府中侍者提着灯出来:“公子请将军回府。”

      嬴章再见到白起,已经是来年初冬。他倒是听老师说起过这人又领军拔了敌国几个城,不过没有大战。
      “白起。”嬴章握着手炉,从相府迎出来,“你有心了。”
      “公子章。”近一年没见,这人还是一样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偏偏气势似乎更盛了。想是眉心蹙起来的缘故。白起把视线从嬴章脸上移开,越过他看向里屋,“魏相的病……”
      嬴章看着他衣衫单薄,想必脱了战甲入宫见了君上就急匆匆赶来相府了。将手炉递到人手里:“你大可不必这样急着赶来,老师只不过是……有些心病。”
      白起看他神色间有些不愉,犹豫了一下,碍于魏相举荐之恩,还是开口问他:“公子,魏相若是心病,不知、当以何药医?”
      嬴章冷笑:“我怎么知道?”他回过神,见白起惊疑的看着自己,恼怒的一甩袖,朗声道,“舅舅,行事当稳而无变,这是你教我的。章却觉得,此道于王兄是行不得的。舅舅再仔细考虑一番吧。”
      他转身而去,白起怔怔的站着,不是很明白。嬴章走到魏府门口了,回过身来看他:“你还站在院中做甚?魏相需静养,你若是得闲,不如便送我回府。”又越过他往正屋看了一眼,“舅舅若是真能安得下心养病,就不要往宫中递信。”
      听最后这两句话就知道他已然心情极差了,白起不愿再违他意思,紧走了几步跟上去了。

      公子章与魏相的关系大不如前,似乎是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秦昭王一面大肆给公子章赏赐,一面又将魏冉步步封爵。宫中宣太后也沉寂许久了。司马错忧心忡忡的登过一回公子章的府邸,出来时仍旧眉目含忧。
      公子章神色冷淡,亲自将司马错送出府,而后称病闭门谢客。
      连白起这样对政事既无兴趣也不敏感的为将者,都感到这个冬季实在有些太冷了。
      “我听闻司马将军来过了。”
      “恩,阿错就是这样的,总担心我哪里过得不顺,在外名声更差。”公子章难得露出一个笑容,白起多看了他两眼。
      “公子与魏相到底怎么了?”青年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公子原同我说魏相是心病,可看公子所为,并没有要顺魏相心意的意思。”
      公子章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枯枝:“他是心病,君上却未必容他。大秦,自今元年起,就只是我王兄的大秦了。”
      当晚昭王亲自到了公子章的府上,谈了些什么自然是打探不出来,只是将自己的佩剑赐了公子章,还开玩笑说可不许再拿来同白起打赌了。
      嬴章单手挽了个剑花,然后一剑刺破了挂在他书房中的楚国地图。
      那地图还是王兄赐下来的,白起到他府上时也曾见过,神色如常,看来很快就是兄长挥剑向楚的日子了。

      不过先与白起交锋的并不是楚国,而是赵国。白起夺了光狼城,虽然也是胜了,嬴章去向王兄讨酒喝时,却见昭王兴致不高。
      “王兄?为何事烦忧?”他坐到昭王脚边,将头枕在昭王腿上。
      昭王用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两下:“你怎么还像当年那个奶娃娃似的。”
      那时候他还在燕国为质,日子有时过得也算惊心动魄,全是阿章陪着他。便又摸摸嬴章的头发,“白起将回了。”
      所以魏相又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嬴章了悟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垂眼想了片刻:“舅舅是在官场上待得太久,有些放不下了。若是王兄找到另一个人坐得住舅舅的位子,不如就让舅舅退下来养身子吧。白起……白起么,行军打仗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政事上却很天真,他只是感念舅舅的恩情罢了。我将阿父的剑都输出去,正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左庶长,舅舅却很看好他,确实可以说是一份举荐之恩了。”
      他不称魏冉为魏相,有意称之舅舅,也是想让昭王心软些,别真的对魏冉下手太狠。果然昭王低头将两人脸颊相贴,叹了口气:“舅舅这些年在朝上做了许多事,你我年幼的时候更是多得舅舅照拂……”
      如果不是魏冉越来越让他难以容忍,他也是不愿动手的。便有意允了嬴章的话,“只是白起犹如一柄利剑,舅舅一退,就需要另一把剑鞘了。”
      嬴章根本没有将昭王这话放在心上。
      这是御下之道,不该由他来想。
      白起回来后,昭王将人留在宫中一个多时辰,最后却让嬴章带着赏赐亲自去白起府上。一如多年前,不过当初是嬴章一时起意,现在……
      嬴章在自己院子里眯起眼站着。
      王兄与他自小就很不一样,至少王兄已经很久不做无用的事了。

      白起听说后就亲自站在门前等他:“公子。”
      他时隔多年再一次登白起府门,觉得这个人虽然官位升了,家中仍然冷冷清清,甚至还有几分肃杀之气。
      “你喜欢什么花,命人在院子里种上。在外征战也就算了,回来还是一片荒凉景象,难道就好看了?”嬴章觉得自己性子已经够冷了,对上比他更冷硬些的白起,倒忍不住时常照拂一点。
      白起沉默了一下,问道:“公子喜欢什么花?”
      “桃花。”嬴章眉一挑,眼波一转,虽不笑,却也真如桃花全开时的逼人的盛景。
      白起于是点头,暗自记下了。
      他跟在嬴章身后,闻到对方身上的熏香:“公子,仍用了零陵香?”
      “恩。”除了那一回昭王从他这要了零陵香赐给了白起,他命人把阖府的零陵香一并点了再不肯用,那一年嬴章的衣裳索性就没有熏香。昭王见他这样恼,来年的零陵香便又俱都给了他。
      想起那件旧事他又忍不住侧头睨了白起一眼:偏就这个将他惹恼了的全然不知他为何生气。
      白起依然茫然的回看他:“公子?”
      “唔。”嬴章走进正屋坐下,“王兄近来政事繁忙,我替王兄请你喝庆功酒。”
      在他家请他喝酒?白起抿抿唇以免自己笑出来,嬴章目光扫过来,他忙开口答了一声:“好。”
      这个人做什么,落在他心里也是好的。
      昭王赐下来的都是烈酒,白起稍微犹豫了一下,起身出去,片刻后抱着一坛酒回来:“起听闻公子不喜烈酒。”
      嬴章又挑了挑眉:“不错。”
      白起低头替他倒酒,只倒了五分满:“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少喝些吧。”
      嬴章问他:“你曾向君上要过零陵香当作赏赐,记得么?”
      “记得。起听闻公子独爱零陵香。”白起给自己换了烈酒,还同嬴章解释了一句,“在军中时喝惯了。”
      恣意妄为惯了的公子章站起来,揪住白起的发髻,逼对方与自己对视。白起神色茫然,目光里有些疑惑不安:“臣说错话惹公子不高兴了?”
      嬴章松开手:“白起啊……”
      面前这个人让他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早已经是王兄想要的那把剑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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