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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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章带着秦昭王的封赏亲自登了白起门上时，只不过好奇相国看重的左更是怎样的人物。
却没想到这样年轻。
他拉了拉自己的袍子，随口勉励了几句就失去了兴趣。大秦人才济济，非朝中大贤，他素来不会放在心上。
“公子，君上差人来请公子入宫用晚膳。”侍奉他多年，深知他脾性的近侍忙上前给了他离开的理由。
嬴章微微颔首，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面前尚未而立的新晋国尉，开玩笑般许诺：“君上来年欲攻魏，卿若下魏城过十，我为卿请一柄良剑。”
白起默然不应，将嬴章送到门口，看着一身玄衣显得意外清瘦的公子章往咸阳宫策马而去。日光有些烈，曛人欲醉。
不愧是世称“风姿独绝”的公子章。他这样想着，转身继续回屋去读自己的兵书了。
前线的捷报传来时，嬴章只是觉得白起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一直到他窝在咸阳宫偏殿喝着去年三月的桃花酿，侍者说大良造求见他。
“大良造？哪一位大良造要见我？”他放下酒樽，“我对朝中之事不感兴趣，他见我何用？”
侍者不答话，他也不觉得恼。从昭王即位开始，他为了降低自家兄长的戒备，从不养士，身边人也都由着昭王安排。朝中大臣，唯一有交情的就是相国魏冉。还是因为他年幼时养在宫中，魏冉给他做过老师。
白起大步走近时，看到嬴章正懒散地坐在榻上。大概通报前，他也是这番姿态吧。
“……白起？”嬴章挑挑眉，这个人相貌谈不上惊艳，但是气质如此冷冽的，他还真的只见过这一个。他将自己手中的酒递过去，“听闻此役有一国尉连下六十一座城，想来就是卿了。果然老师看重的人不同寻常。”
白起垂眼：“臣来讨公子章的‘良剑’。”瞥见嬴章腰间系着的佩剑，便毫不客气的开口，“不若公子将佩剑赐臣。”
第一次遇到性子这样……直的臣子，嬴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的佩剑？这把剑倒并不是多好……”他的话被白起自觉上前弯腰解他佩剑的动作打断，闻到熟悉的香味才狠狠皱眉，“君上从我这里要去的零陵香原是赐了卿？”
他素来喜好独一无二的东西，未必名贵，但人人皆知用零陵香熏衣的只有公子章。他偏爱其味浅淡，每年贡上的都入了他府邸，连昭王都是不用的。
嬴章将人推开，眉目寡淡：“来人，送大良造出宫。”
白起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见他也不是十分恼怒的样子，因此只是握紧了剑跟着他的侍从出去了。
咸阳宫正殿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嬴章小口抿了酒，他一向不喜欢烈酒，所以也不怎么喜欢只有烈酒的庆功宴。上位的兄长今天显得很开心，他若提前离席不免扫了兴致。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他转过脸去打量庆功宴的主角。
司马错。这个人时常被兄长称赞，唔，就是听说作为一个将领，性子太温吞。不过，他喜欢温吞的人。见司马错已经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了，他朝人笑了笑，目光落到司马错身侧的男子身上。
白起……这个人称得上“青年名将”了，可见本事确实是有，可惜了性子太冷硬，若是没老师照拂，有的是苦头吃。
昭王眯了眯眼：“阿章，你从不离身的佩剑呢？”
嬴章骤尔回神，下意识看了眼白起腰间：果然。宫中侍者没有不认得这把剑的，就算对为何会在白起身上有疑问，也是不敢叫他卸剑觐见。
他笑容腼腆：“说来王兄不要笑话臣弟。前年左更新晋国尉的时候，老师对他多番赞叹，臣弟是不服气的。便和大良造有约，王兄有意伐魏时，他若为王兄攻下魏城过十，臣弟便将佩剑赠他。哪知大良造连下魏六十一城……”
“胡闹！你这些年越发不像话了，先王遗剑，怎可儿戏！”昭王口中训斥，面上却不很生气，“你在府上反省半个月，罚俸三月。下次不许再犯。”
他笑容不变：“是，臣弟知错。”
昭王于是转头去安抚白起：“阿章被寡人宠得不知轻重，绝不是有意看轻卿。”
白起身子微倾想要解释，被嬴章警告的眼神又逼得坐回去。
昭王看嬴章酒樽已摆的远了，想是不肯再喝了，就抬手招个宫侍吩咐了几句。
“君上特许公子先行回府，恐公子醉了，遣大良造送公子回府。”侍人眉眼低顺，态度恭谦。嬴章道了谢便兀自离席。
从咸阳宫到嬴章府上并不很远，平心而论，昭王还是很宠这个幼弟的。自小就养在自己眼前，不养士，没有大志，与自己的臣子没有来往，对自己的王位毫无威胁，还能拿来谈谈心的弟弟，也就这么一个。
一路上白起提着宫灯，几次看向嬴章都欲言又止。他有心解释自己并不知道嬴章的佩剑是先王遗剑，却又不想将剑还回去。他从不离身的佩剑。单想到这一点，他就不会还的。
都看得到自己府门了，身侧的人还不知道开口，嬴章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依你这性子，将来的路难走得很。白起，不要给我老师找麻烦。”
“……公子今日为何不向君上直言，是起强夺公子佩剑？”白起抿抿唇，认真地看着嬴章。
嬴章挑眉：“然后呢？你前途尽毁？”他扬眉一笑，“白起，你一身才华，若因为此事一生不得重用，实在太可惜，必是我大秦之憾。”嬴章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神色不明，“我心中没有天下，却还装着大秦。”
白起沉默。然后行了一礼：“起必不负公子。”
又是一场大胜。
白起近几年锋芒毕露，很得昭王恩宠。白起回府时必然要经过嬴章府前，公子章就端着灯在府门前等白起策马而来。
“夜色尚寒，公子怎么穿得这样单薄？”白起下马时皱了皱眉，解下披风为嬴章披上，嬴章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我喜欢。”但也没拒绝白起好意。
他最不耐层层叠叠，一年四季倒是单衣为主，秦国虽然比起楚国来可谓是苦寒了，昭王宠他，替他寻了温香，燃来一室都暖如春日。就是太少了些，除了昭王寝宫，唯独他府上有，也只有深冬季节会用。
白起才知道公子章原来这样任性。
“晚些时候，君上一定为你设庆功宴。我便不去了。”他把灯递到白起手上，“天色渐晚，回府吧。”
白起整场庆功宴都兴致缺缺。
虽然公子章没来，昭王还是给他设了席位，铺得是极暖的狐腋毛，案上无一不是公子章喜用的酒菜。一看就知道极得昭王宠爱，是殿中离昭王最近的位置。
白起端着酒樽自斟自饮，想到入宫之前看见公子章，目光不觉停在无人的那个席位上。
公子章还是一身玄黑，大概身形太过瘦削，虽然年纪不大，也显出有几分凌厉的气势来。整个人表情也不多，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不很上心的样子……他又想到被递到自己手上的那盏单枝灯，虽然交集其实不多，但是公子章有意无意还是透出温柔的一面。
而就是这一点温柔，让他想起时觉得欢喜，转而又成为更深的求而不得的苦楚。
魏冉看白起总是望着公子章的位子，眉头皱了皱：“阿起，并不是公子章看不上你，他这几日受寒，一直闭府休养，我也多日没见他了。你不要放在心上。”言下之意是让白起不要忌恨。
“……恩。”他回神，琢磨了一下魏冉的话，“公子受寒了？病得……不重吧？”
公子章不知在府门等了他多久，只是为了亲口说一声这场庆功宴不会来，他怎么会忌恨？又想到那人在灯下殊无异色——却还穿着单衣。他眯眼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将披风给人系上时，手指触到的肌肤分明温热得几乎发烫。他原来只当是自己心怀绮念，原来是那人发热？！
昭王扫过挨得很近的魏冉和白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了通报公子章来了的消息。
嬴章虽然还是面无表情，脸颊却带些晕红，整个人意外的柔和不少：“臣弟听闻君上给臣弟备下了梨白酿。”
梨白酿算是昭王和他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旦用上梨白酿，就不许他耍性子不来。他刚得了消息，昭王将原定的桃花酒换成了梨白酿，就披了大氅匆匆赶过来了。
他大概能猜到一点儿，白起毕竟是楚国王族之后，昭王野心颇大，将来总要对楚国用兵的，必然要白起一心向着秦。
兴许是怕他不来，白起心有不满吧。他单手撑着额头，大拇指不时按压一下眼侧，菜色虽然是他素来喜欢的，只是全身发热无力，所以他连筷子都干脆没碰。他也和昭王一样心思，所以才有意先同白起说了一声。
除了老师和司马错，旁人倒是很知趣没有来他眼前。魏冉只看他脸色不同往日就知道怕是不大好，所以忧心忡忡的又坐回白起身边。司马错性子温和，对嬴章又很有好感，冲公子章使了个眼色，便向昭王告罪说战伤在身不能多饮酒。嬴章立刻跟着说他送司马错回府。
昭王点头允了。白起看着嬴章和司马错一起走出大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