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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所有的欢场都大同小异,从酒局到各式消遣,这套成熟的戏码有时让人厌倦麻木,有时又令人兴奋追逐。今天是后者,席间都是些年纪相仿的白领精英,意趣相投玩的很尽兴。
      许禾觉得自己是在玩跨界:认识了些高档的正经人。第二次见到了裴欣,安喻介绍她们认识的时候,许禾真怕他会说:“蜡笔小新,来见见老熟人,Susan。”
      这是个捉摸不定的男人,冷不丁就会邪恶一下,许禾不敢把他想得太好。
      裴欣对许禾很和善:“许小姐是在哪里做事?”
      “最近没有忙,在休假。”许禾答。安喻在她身边坐着,听见后笑出声来,凑在她耳边低声揶揄:“这口气像跨国外企的销售总监,你怎么不说你是‘失业’了?”
      安喻半醉,漾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拂在她耳畔,距离有些暧昧,但许禾的耳根子腾的就烧着了。许禾横过去一眼看他:“和你有关系么?”
      安喻佯装消受不了这般厉害的女人,啧啧的摇着头走了。许禾心神不宁,她怕自己是在脸红,索性躲出包厢去静气。

      旁观的裴欣坐在椅子上,却觉得自己是在往下掉,掉进她那该死的预感里——今天见到安喻领着许禾的一瞬间,她就有种被人半路打劫的糟糕感觉。
      放眼全场子,只有程青柏独自冷坐,裴欣端了酒过去:“今天你程总是主角,招丢了标怎么反而是功臣了?你得说明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程青柏转着酒杯里的酒,说:“你是聪明人,如果八千万的标底被八千零三万招走,你怎么看?”
      “底价是八千万?”裴欣吃了一惊,顿时开了窍般的明白了。
      这种性质的政府招标,底价是极其机密的,只有几个人知道:顶层和执行者。如此接近底价的中标价,显而易见是买通了某个人拿到了底价,用最小的代价搞定一个项目。回忆域科高调的竞标,其实完全是虚晃一枪,目的是要挑起烽烟、诱着季家周旋,让他的中标变质、变黑。
      裴欣赞叹着,但还是觉得意义不大:“你们做得很妙,可有用么?拿到项目挣到钱的还是季家。”
      程青柏是酒后,比平时话要多些,分析着:“论实力域科差季家八丈远,但也不能让它赢得太便宜。这样做的意义在于上面的人怎么看,你知道么,招标结果让市领导大怒,拍了桌子,说要处理这次招标的几个负责人。”
      “会不会也追究季家?难道可能废标?”裴欣问。
      程青柏嘲讽的笑:“那不就是自认有腐败了?衙门里无非就是调离岗位那一套。可是这些人丢的都是肥缺,何况走仕途的小吏,耽搁一下说不定就误了前程,拿了季雨桐的钱也会恨死他。季雨桐做事乖张,居然毫不顾及帮他的人,以后谁还会帮他?更别说衙门里的人怎么看他了,你以为商人在权力的眼里是什么地位?”
      裴欣在心里把程青柏的话滚了几遍,叹道:“安喻心计深沉啊。季雨桐刚刚接了季家的班,要做改革家族企业做新锐领袖,听说他和所有元老都闹翻了,出了名的跋扈霸道。这样一个少东家……”
      她和程青柏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安喻,这是为蛰伏的少东家,顶着二世祖的大名,在安氏里基本沦为末流。安喻也曾是季家老爷子最倚重的驸马爷,托付他带领季雨桐……
      裴欣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问:“他今天为什么带不相干的人来,不怕外人知道他和域科的关系了?”
      这就是在说许禾了。程青柏听见了却不答,安喻要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他和裴欣关心。刚才席间安喻对他说,他想要安排在域科里“美女”就是今天这位许禾,程青柏猜着裴欣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裴欣遇冷,便不再问。程青柏这人时不时会有股阴郁劲返潮,闷得令人窒息,她和他接触再多也搭不上朋友的频率。

      饭后是唱歌、按摩、打牌。许禾溜了出来,去了小花园,顺着酒店的水系走走停停。水声淙淙悦耳,两岸彩叶斑斓,景色舒畅怡心。
      路转个弯,现出一处草亭,裴欣竟然坐在亭子里,也一个人。裴欣也看见了她,招手示意。许禾走过去,笑:“原来你也出来躲清静。”
      “出来吹吹风,散酒气。”裴欣两颊粉艳,醉态的眼有些迷离。许禾觉得裴欣此时看着很可爱,不那么规整正统。
      裴欣看着许禾努力的想:“许小姐面善,我应该见过你,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许禾笑笑,不答言。
      裴欣说:“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安喻离婚时说,他对女人这种动物绝望了,之后虽然女伴也是不停的换,但真正带到人前的也就数的过来的那几位……”
      许禾陡的抬眼看裴欣——离婚?安喻?他离过婚?
      裴欣手指敲着额头,说:“看我,喝了酒就胡言乱语。这家酒店的香薰护理不错,一起去”
      许禾摇头,裴欣就自己去了。这位女白领喝多了也走得四平八稳,她怎么会失言呢?
      许禾想着她的心思,感同身受替裴欣累:关心则乱,裴欣太过警惕。裴欣在安喻周遭布了雷区,即便许禾这样“路人甲”的角色也让她紧张,不惜把安喻的伤疤露出来给她看。
      几个月前,安喻“雇”许禾气跑裴欣;到现在,裴欣没变、安喻也没变。有情的那个拼命的要抓住,却把本就无情的那个攥得窒息,更想逃走远离。
      许禾今天也替安喻觉得累,她抬头看看疏朗的天,离婚……
      她是个连“分手”都熬不过去的人,不敢想象“离婚”会是怎样的伤筋动骨。
      世界还是公平的,每个人都会“丢东西”,没有人能求之必得、爱无别离。看上去什么都唾手可得的安喻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深沉的伤痕气质,气定神闲的散漫着。这是位冷情无心的感情游戏者,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治愈者?
      许禾觉得都不太像。安喻阴晴不定的性情偶尔透着冷意,应该是伪装色出了纰漏,依稀露出真面目的一角——并不全是亮色调的得意。

      夕阳渐浓时许禾才回去,包厢里居然已经散场,牌桌上是凌乱的麻将残局,安喻醉意未消,坐在桌边一遍遍的掷着骰子。裴欣的话还是有作用的,此时的安喻在许禾眼里变了味道:守着落幕的颓局,消磨时间。
      “跑哪儿去了?”安喻问她,手中的骰子丢了出去。
      许禾受不了这种沉闷气氛,走过去一手捞起旋转着的两粒骰子,攥在手里,说:“猜猜,多少点?”
      安喻嗤笑:“小孩子的把戏。”
      许禾把骰子整齐的摆在桌上,笑叹:“确实是个小把戏,两个骰子十二个面、总共四十二点,转动着所有赌徒的运气,让你哭、让你笑,在故事里还能让你家破人亡。其实最视金钱如粪土的,就是这转着财运的家伙,真是可笑。”
      “想要掌控,不就得无情么?昨天称兄道弟、今天你死我活,一个个的都出手狠辣、也都在骂世态炎凉。”安喻讥诮的笑。他和季家、季雨桐就是眼前最好的例证,不知道远在海外的季蔓舒作何感想?
      “所以不要抱怨没有得到,因为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许禾消沉:付卓之于她、老张之于她,其实都是她的奢望?
      “是。”安喻说。他靠在座椅深处,许禾修修婷婷的身量在他眼里愈发高挑。逆着光,她的腰、腿、每一处,都单薄且有力度,倔强冷峭。
      许禾环顾四周,问:“人都哪儿去了?”
      “散了。”
      “你在等我?”
      “嗯。”
      “这么等人可真是够傻的,裴欣也走了?”许禾纳闷,裴欣应该是留到最后才对。
      “她不喜欢等人,咱们也走吧。”安喻说着,起身带许禾一起离开。

      裴欣本来是要留下来一起等许禾的,但是两句话不和又被安喻气走了。因为安喻很郑重的请教裴欣:“我要安排许禾进域科,你看她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荒唐。裴欣很恼火,坚决反对:“她会干什么?”
      安喻的理由是:“你不觉得,域科里有这样一个美人,我就可以拿着找她的借口名正言顺的去域科了么?这样方便处理事情,不能总是把你们叫出来吧。”
      “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假公济私!”裴欣拂袖而去。那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愈发让裴欣不安:在安喻的棋盘上她这粒棋的位置在松动,又被突然占位的许禾不客气的往旁边挤了一下。

      让许禾进域科,安喻也认为自己荒唐。裴欣不相信他的理由,他自己也不相信。
      天已黑尽,在酒店门口等车童送车的时候,安喻看看许禾短到不逊的头发,自觉没有把握能请到她去域科做花瓶。这女人戒心重,两次带她吃饭都是滴酒不沾,谁的面子也不卖,他一时找不到她的弱点。
      回去的路上也是许禾开车,她今天是专职司机,比前些天好相处。许是酒意未散,安喻有些恍惚,竟想起了他向季蔓舒求婚时的话:……做我的家庭主妇,每天开车接送我,将来还送咱们的孩子……
      无奈季蔓舒不敢开车,安喻最终成了一个有“前妻”的人,陷在季蔓舒绝情的僵局里,不敢再试错。
      甚至,有女人对他微笑示好时,安喻看到的是男女交往的程序表,与一个项目的进程表没什么区别:约会、营造气氛、挑礼物、牵手、接吻……升级打怪一般的怪异,想着就无趣。
      可这些天他和许禾算什么,不就是约会?而安喻没有看到那张程序表,却在今晚想起了曾经的婚誓……
      许禾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转,手腕处殷红的蚊子纹身像是在吸血。初见面时这只蚊子上贴着一条创可贴,她穿的像个落魄女巫,顶着假发。安喻不禁又想起了她的舞步,轻灵流畅得令人愉快、不忍停下。
      安喻忽然笑了,想明白似的:对于这种出现的完全不合情理的女人,是不需要找到什么逻辑当理由的。

      车停在安喻的楼下,许禾要打车回。安喻说:“你开回去吧,改天我让司机去拿。”
      “不合适。”许禾笑笑,车钥匙递给他。
      安喻不接,许禾就牵起他的手掌心向上,把钥匙放在他手里。这个姿势是掌心相对的,所以许禾的手要撤开时,被安喻很轻易的握住了。
      许禾一惊,抬眼看他。安喻像是酒醒了,目光清亮,眉弓端正,很英俊。
      “明天约你,还出来吗?”他问。
      许禾不回答,她琢磨着他眼里的态度:这是个有钱人,知道她曾经有钱赚就陪人约会,他约她?为什么?
      微仰的脸庞,探寻、戒备的试图看穿一个男人,分明是认真得近乎偏执的眼眸,却在撩着人的心。安喻在心里叹气,很久以前就想吻她了,他缓缓的低头,试探着贴近她的唇:“可以吗……”
      许禾的另一只手挡在了两张脸庞间,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安喻低喃着。
      如果他说好听的话、说此情此景应该说的话,许禾想,她是不会相信的、她是会把他推开的。但这句含糊的回答让她的手软软的蜷了起来,于是安喻的唇便扑住了她的……
      这个吻是浅慢的、小心翼翼的辗转着,没有浓郁的情欲,美好温存。但安喻的拥抱致密到令人窒息,许禾喜欢这样。甚至在分开时,安喻是捧着她的脸的,这也是许禾根深蒂固认为的最浪漫的姿势,像是被万般珍惜着。
      她惶惑的看着安喻,他似乎轻易的就知道她喜欢什么,而他陌生的温情让她生怯,她甚至不讨厌他未散的酒味。
      额头相抵,安喻笑:“你的身高正好,我不用太费劲的弯腰。”
      他的好心情影响了她,许禾也笑了:“你的身高也正好,我也不用弯腰。”
      “恭喜你,高个子女人,和我谈一场恋爱,怎么样?”安喻笑意扩大,又吻了上去。
      许禾笑嘻嘻的:“我的男人必须时时刻刻与我寸步不离,你吃的消么?”
      “那太好了,我就喜欢狗皮膏药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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