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鉴》青山常在

28、天京事变 九

　　刀顿，薛文藻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傅姐姐。。。是善祥吗？”
　　沐阳定定神，说道：“还有几个傅姐姐呀，你这样在乎，自然知道我说谁了。”
　　“少耍贫嘴！你怎么认识她？”薛文藻的脸抽动了几下，显然很激动。
　　“傅姐姐是太平天国的女状元，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状元啊。天下谁不知道她的名字，我认识有什么奇怪的？看来你不知道她的消息，亏她想方设法寻你。”沐阳一边说话，眼珠子乱转，想寻个机会溜走。
　　薛文藻分明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闭目喃喃自语：善祥，善祥。。。真的做了长毛的女状元？
　　似乎他并没防备沐阳有所企图。
　　“傅姐姐寻了好久，一直没你的消息。为此流了多少眼泪呀！你却漠不关心的，太薄情寡义了！”
　　沐阳又不失时机地说了句，脚尖往外移动。
　　却见薛文藻眼睛突然睁开，随后右手快速翻出，抓住沐阳的腰带猛地将她举在半空，“往哪儿逃？”
　　沐阳大叫：“薛大哥！干吗啊？”
　　薛文藻也不放她下来，说道：“求饶吗？带我去找她！”
　　沐阳惊呼：“啊？带你去找傅姐姐？她在天京啊，难不成你想去那里？”
　　薛文藻手一松，沐阳失去支撑，眼看就要跌在地上。饶是她身手敏捷，刚落地就反手一撑，身子弹起，踉跄了几步站住。
　　“不错，现在就去天京。”薛文藻刀收背后，抓着沐阳就走。
　　沐阳惊讶地张着嘴巴，“薛大哥，你没问题吧？天京城是太平天国的都城，驻扎重兵。你可是清妖将领啊！”
　　薛文藻说道：“我又不会告诉长毛我是谁。”冷厉的眼神看了沐阳一眼，“若你说，必杀你。”
　　沐阳吐了下舌头：“我一回去，不用你杀，杨秀清也要杀我的。”
　　薛文藻看了看她，皱眉道：“小小年纪的女孩儿，他为何杀你？”
　　沐阳不敢告诉他真相。便说，“说来话长，就不说了吧。”
　　薛文藻抓着她胳膊大步朝天京方向走去。
　　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他们来到一座墓林。石沐阳叫道：“我走不动了！这么赶路不等到天京就先累死了。”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满身都是尘土。走了一天一夜还不带歇息，又累又饿，谁能受得了。
　　薛文藻打开包袱拿一个煎饼果子扔给她，“吃了就赶路。”自己也掏出一个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沐阳睁开眼，惊奇地说：“还热着，在哪儿买的？”她一直跟着他赶路，虽然路边小摊不少，却没看见他买过东西。
　　薛文藻也不答话，两三口就吃完了，拿出水葫芦喝水。
　　沐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没去要水喝，抓着煎饼干嚼。
　　“喏。”薛文藻将水葫芦扔了过来，沐阳一把接住，举头喝了几大口。
　　“她过得怎样？”薛文藻忽然问道。
　　沐阳还嚼着煎饼，闻言便说：“噢，傅姐姐是天国女状元嘛，要担当重任，自然政务繁忙了。不过呀，她智慧过人，精明强干，懂得又多。没什么事难倒她啦。”还朝薛文藻眨眨眼，笑道：“傅姐姐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哦。”
　　薛文藻沉默片刻，说道：“她是个有志向的人，非寻常女子可比。若是男儿自当建功立业有一番作为，只因女流之身，满腹才华无法施展。常常引为憾事。”
　　沐阳笑道：“幸好我们太平天国来了，不拘一格降人才。傅姐姐的才华得以展现，必能开创宏图伟业啊。”
　　薛文藻冷哼：“一群穷寇乱党为祸天下而已！谈什么宏图伟业？”
　　沐阳顿时生气，道：“穷寇乱党也是清妖逼得！若是天下大治，安居乐业，谁会造反？这就是官逼民反啊！”
　　薛文藻看着她。沐阳撇撇嘴巴不再说话。
　　“小小年纪，倒懂些道理。”薛文藻缓缓说了一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认识善祥的？”
　　沐阳挠挠头皮，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石沐阳是也。至于和傅姐姐怎么相识呢，说来话又长了。估计一天一夜也说不完。薛大哥要是不急着赶路，我就慢慢道来。”
　　薛文藻哼了声，“你很喜欢耍贫嘴么？”人也站了起来，举起那柄长刀，阳光下明晃晃的刺眼，叫人害怕。
　　沐阳大惊：“干嘛？要听故事，我说就是了。干嘛拿刀了？”
　　却见薛文藻拧开刀柄将刀刃卸下，和刀柄一起用外衣包起来系在背上，掩饰起来。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抬头看着沐阳，“今晚要赶到集镇上，否则就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沐阳吐了吐舌，他们身处乱葬岗，晚上不给狼吃了也给孤魂野鬼吓死不可。
　　薛文藻揪着石沐阳一路急行军，在夜幕降临时，来到一座集镇，找了个简陋的客栈落脚。此地离天京不远，再有半天的路程就能到达了。
　　沐阳想起一事，便说：“薛大哥有个义子吧？”
　　“你如何知道？”薛文藻吸了口气，“莫非你认识重儿？”
　　沐阳笑道：“再熟悉不过了，那小子是个机灵鬼，还差点要了杨秀清的命儿。”不知怎的，她就将当时发生的状况告知了薛文藻。就在其惊喜交加喟叹无比的时候，沐阳笑道：“薛大哥是傅姐姐的故友，不知会不会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天国呀？”
　　薛文藻哼了声，道：“清廷虽然腐败也是国之根本，纲常所系，长毛不过是一群目不识丁的强盗，乌合之众。我薛文藻饱读诗书，也知圣贤之道，岂能与乱党同流合污？”
　　沐阳气呼呼地说道：“薛大哥饱读诗书，可知道那些清朝大官身在庙堂不为百姓谋福利，只想着腐败贪污，祸害百姓？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反正老百姓活不下去才要造反的！”
　　薛文藻抱着长刀没吭声。却听沐阳说：“薛大哥要见傅姐姐也不是好见的，要是被发现，你我被杀也罢了，傅姐姐会受到牵连的。”
　　“你有什么计划？”薛文藻可不管她叹气。
　　沐阳叫道：“我哪有计划，别开玩笑了。”
　　薛文藻哼道：“你是他们的人，在天京肯定有路子吧。”说着话，解开刀上的布条，露出那柄明晃晃的长刀。他擦着刀刃，沉声说道：“见不到人，薛某是不会离开的，你也是逃不掉的。”
　　沐阳撅着嘴巴，在高手面前任她机灵也毫无办法。

　　东王府。
　　杨秀清批阅文件一如从前。陈承瑢小心翼翼送上最后一个文件，请示道：“这是孔孟书籍的焚毁谕旨，请殿下定夺。”
　　一旁的傅善祥立刻说道：“孔孟之书不能一概说是妖书啊，孔子说，有教无类，什么人都有权力受到教育。东王殿下不正是这么做的吗？”
　　杨秀清点点头，指着陈承瑢说：“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是对的。这个谕旨要改。”
　　陈：“可从前，咱们进城时烧了不少。。。”
　　杨秀清道：“不说从前了。谕旨这样说，就把孔孟学说中不好的部分删掉就是了。天王最近亲自删节了《诗经》，把鬼话，妖话和邪话删除干净了，只留下真话。不是照样可以刊刻颁布吗？”
　　陈承瑢点头称是。
　　杨秀清又说道：“那个《论语》里，凡是称夫子的地方都改成孔某吧。”
　　傅善祥愣住了。
　　陈承瑢也问：“那么，‘子曰，学而时习之’就变成‘孔某曰，学而时习之’？”
　　“不行吗？”杨秀清冷冷扫了他一眼，“叫他孔某，留着他的话，已经很客气了。”
　　陈承瑢不敢发笑，只得诺诺称是。拿了文件退出大殿。
　　这时，李寿春来了，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杨秀清瞥了他一眼，“有事就说。”
　　李寿春瞅了傅善祥两眼，说道：“这个，不好说。”
　　“神神叨叨的，什么事？”杨秀清不耐烦了。
　　“这个。。。”
　　傅善祥感觉李寿春的目光只瞟自己，便道：“既然李主事有重要机密禀告东王，臣婢就告退了。”
　　等她走出偏殿，李寿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殿下还记得那个在寿宴上开枪的小子吗？”
　　“不是宰了吗？”
　　李寿春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王不割你的脑袋。”
　　李寿春低声说：“是这样的，有人看见傅薄书带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去了燕子矶，据说那个孩子和小杀手十分相似。”到底没有勇气肯定这件事，他怕犯忌。
　　杨秀清脸色一变，沉默片刻才问：“你是说，傅善祥与这事有牵连？”
　　李寿春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说：“出事那天，傅薄书当场晕倒了。而且，不是在殿下遇险时晕倒的，是在小杀手跑掉的时候。另外，在小杀手被砍头的那天，傅薄书也不在府内。。。直到很晚才回来。”
　　“胡说。”杨秀清声音不高，却格外阴森，“你说傅善祥是幕后指使，不如说是我指使的。”他气哼哼站起来，对站在廊下的仆人说，“去告诉傅善祥，安心做事，别理会闲言碎语。”仆人赶紧去禀告了。李寿春尴尬地低着头，觉察东王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偏殿。
　　这天下午，傅善祥正陪杨秀清议事，一个黄门官走了进来将一份名贴递给她。
　　“东王府岂是乱闯之地？什么事也等东王议事后再说的。”她接过名贴训斥了小黄门。小黄门赶紧退出。杨秀清瞧见了，问：“什么事情？”
　　傅善祥回道：“一个亲戚要见臣婢，找到这里来了。”手指暗暗地捏着名帖，竟有些颤抖。
　　杨秀清没有追问，却问起另一件事，“听说洪宣娇只身一人去北京救林凤祥了？”
　　傅善祥道：“消息说，本来洪丞相已经救出林凤祥了，却在途中遭到清妖重兵围堵。不幸地是，林凤祥又被抓了回去。而洪丞相得以脱围。为了救林凤祥，她便追去北京了。”
　　杨秀清少见地叹了声：“好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傅善祥担忧地说：“她赤手空拳去北京救人，无异于送死啊。殿下何不派人去劝说她先返回，再从长计议？”
　　杨秀清笑得诡异，“在清妖的势力范围派多少人去也不管用，我不能拿天国将士的性命当儿戏。再说她一心去送死，连她亲哥哥不管，我操什么心？”
　　傅善祥知道他说得不错，秦日纲率领大军都救不了林凤祥，何谈派几个人去？但同时，她却有另一种寒意，天国的将士们眼见同胞处于危难，却视若无睹，见死不救，已然分心了。
　　深夜，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偷偷地攀上大树，溜进玄武湖附近的一座庄院。傅善祥此时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小乞丐一进屋就奔向她，“傅姐姐，你真的来了！”
　　傅善祥却不理会她的激动，立刻埋怨道：“你怎么回来了？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得了？”
　　小乞丐正是石沐阳，她乔装打扮在傅家门口转悠了半天，见到傅家老仆人镜叔，便肯求他带信给傅善祥。那个名帖正是镜叔所写。
　　沐阳张大嘴巴，反应居然慢了半拍，不知道如何解释。

作者有话说

　　暑期即将结束，更文了，但速度依旧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