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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她本来应该长到六岁,才会迎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尝试——运用她基因中遗传下来的、无与伦比的天赋,为自己配植出防御性极强、足以保护她不受任何外力伤害的“油翠甲”。

      现在,她才三岁,却下定决心,要冒着被人发现、能力不足、身躯自爆的多重危险,来为她的养母配植“留迷心”。

      没有传承记忆中那些精密的器材,也没有足够种类的植株可以选择,也许配出的“留迷心”的效用会十分微弱,甚至不起作用,但大妞妞丝毫没想到这些,达哈苏的眼泪像是熔岩形成的火珠,打在她的心上,将她狠狠地灼伤。

      她突然觉得,自己开始长大了——真正的“长大”。

      ◇◆◇

      机会很快来了。

      努尔哈赤已经七岁了,巴克什有时会带着他骑马到外面遛遛,让他熟悉在有人的环境中熟练操控马匹,还会带他到赫图阿拉城郊紧挨的林子里,教他拿弓箭射兔子。这天,巴克什给小马套着简陋的鞍辔,正准备带着努尔哈赤出发,就看见大妞妞在院子门那里探头探脑。

      “哟,大妞妞,今儿怎么跑来这里玩啦?”巴克什笑着招呼,这小女娃平时轻易不靠近这个练骑射的院子,难得在这里见到她。

      “大妞妞,你跑来这里干嘛?”努尔哈赤已经背上了小弓箭,跑过去将她牵进来。

      “努尔哈赤,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去林子里?我也要去!”

      “我们是去打兔子!你去做什么?林子里雪还没化完,可冷了!”

      “那我去看你们打兔子!”大妞妞很坚持地要跟去林子里。

      “你……”努尔哈赤觉得新鲜,正想再问,巴克什笑呵呵地走过来:“大妞既然想去,就跟着一道去好了,有我在,尽管放心!”

      大妞妞眼睛一亮,甩开努尔哈赤的手拔腿就跑:“我去告诉额涅一声,就回来。”一溜烟地去了,顷刻又跑回来,达哈苏给她裹了件厚厚的毛皮衣裳,是努尔哈赤小时候的一件披袍,她迈着小短腿努力地跑,看上去就像一颗黑色的球在地上滚。

      努尔哈赤和巴克什都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接着哈哈大笑,大妞妞跑到跟前,不解地看他们。

      “走吧。”巴克什好容易忍住笑,先看着努尔哈赤安全坐上了小马,自己骑上一匹温顺的黄骠马,弯腰把圆滚滚的大妞妞抱到自己马上,轻轻一磕马腹,带着努尔哈赤出发了。

      初春的林子里是一幅奇妙的美景,树根处的雪堆还没化完,地上翠嫩的小草、深绿的碧苔已经冒出头来,甚至有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的开在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很好——她需要的东西八成能找齐——

      巴克什带着大妞妞下马,站在树下面指导着努尔哈赤骑马在林子里穿梭小跑,指点他在移动中射箭的要点。大妞妞看他们一个教一个学的认真,像一片叶子一样,悄悄地从巴克什的脚边溜走。

      她脱下笨重的毛皮披袍,身上还裹着灰旧的袄子,此刻却像精灵一样轻盈,游曳在林中。

      以他们这一种族的知识结构来说,“留迷心”属于最浅显、最没有技术含量的配方之一,所以不需要非常罕见的原材料。单是她传承到的记忆中,“留迷心”的配植方式至少有二十种。为她留下传承记忆的先辈,显然将整个33903号行星上的植物都像筛糠一样筛过了一遍。也许是因为先辈长期生活在东北,也许是因为当初将尚未诞生的她安置在东北,传承记忆中关于东北植物的配方多如繁星。

      她采下樟子松的针叶、落叶松的鳞皮、高大杉木的小小一段树枝,最后在一段被积雪浸润的朽木上找到了主材——一种小小的、肉质的,散发着糜烂浓郁香气的花。

      大妞妞松了口气,把这些东西藏进达哈苏给她缝在衣裳内侧的兜里。

      ◇◆◇

      夜深人静。

      大妞妞悄悄地爬起来,偷偷溜下了火炕。

      达哈苏猛地惊醒,自从那一晚过后,她再也睡不踏实:“妞儿,你干什么?”

      “额涅你睡,我有点饿,郭罗妈妈今天把剩窝窝放在灶上热着,我去吃点儿。”大妞妞小小声说,披上衣服拖着鞋从东屋悄悄溜了出去。

      达哈苏拦不及她,想到额穆齐在里面睡,又不敢起身去追女儿,恐闹出大声响,惊醒额穆齐,只好坐起来,焦急地等大妞妞回来。

      大妞妞溜到厨房,灶膛里用干松枝维持着火种,她将厨房门关上,又拿根干柴支在门后面。干松枝烧出的烟很呛,大妞妞想咳嗽,急忙捂住嘴咽下去。她从干柴堆里翻出今天偷偷藏在这儿的原材料,一股脑儿全扔进火里去,灶膛里的火猛地窜了窜,又平静下来。

      大妞妞拿起常年放在水桶边、那把用来剪动物毛皮、肠脏的油腻腻剪子,严肃地鼓着小脸,毫不犹豫地剪下了自己平时最珍视的辫子,扔进了火里。

      灶膛里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有一种香气,轻轻悠悠地从炉膛里飘起来。那香气似乎是三月的春露,又似乎是九月的秋霜,轻轻、慢慢地在这女真人油腻简陋的厨房里静静地旋绕,依恋着灶膛前小小的女娃,然后又飘回到灶膛里,收敛了全部的菁华。

      大妞妞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但她丝毫没有犹豫,拿烧火棍从灶膛中拨出了一粒东西——黑褐的颜色,散发着糜烂难闻的气味——是一颗种子。这颗种子被她放进盛着凉水的碗里,缓缓地滑到碗底。接下来是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她用双手紧紧捧住盛着种子的碗,按照传承记忆里教的,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就是这颗种子——

      灶膛里的火,在“哔剥”燃烧。而不可思议的奇迹、宇宙中最珍贵的种族天赋,正在这阴暗明灭间再现——碗中的种子在瞬息中发芽、长叶、结苞、开花。碗中的花是一种轻佻、浮媚的粉红,漂在水上,向所有看到它的人抛着带有欲望诱惑的魅眼。

      留迷心,能让接触最多的雄性对雌性上瘾的花,能让努尔哈赤额涅被他阿玛重新喜欢上的花。

      只要努尔哈赤阿玛重新喜欢上了他额涅,就不会让自己额涅当他的福七黑了吧?大妞妞一把抓起碗中的留迷心,揉烂成泥浆,丢进布鲁堪放在灶上小火炖煮的汤罐里,那里面放的是王杲送给自己女儿的珍贵补品,额穆齐让布鲁堪炖煮了给自己、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吃。没关系,雄性吃下留迷心,至多体温升高一点,不会有其他作用。

      大妞妞忍住恶心欲呕的感觉,一溜烟跑回东屋。

      黑暗中达哈苏含着焦急担忧的眼神,坐在冰冷的寒夜里等她回来,都忘了披衣服。大妞妞扑到她怀里,为了这个女人,冒宇宙中所有的危险,都是值得的。

      ◇◆◇

      第二天清晨,达哈苏才发现,自家姑娘长长的辫子被一剪子剪掉了,只留下齐肩的长度,参差不齐地凌乱撒在肩上。

      不过,她也没心思再去追究这点小事——大妞妞浑身烫,烧得连叫也叫不醒,昏睡在炕上。

      达哈苏心里像翻煎饼似的,一边禀报了额穆齐,把大妞妞裹得厚厚抱回布鲁堪的屋子,一边抓了萨满那里的草药给大妞妞煎。谁知道大妞妞完全失去了意识,连吃药都不会,达哈苏只好硬灌,又趁着雪没化完,用雪给闺女降温。直折腾了一天,大妞妞竟是一下也没睁开眼睛,达哈苏越发焦急,又不敢去求额穆齐。

      反倒是额穆齐自己来了:“你今晚不用再睡在外屋,好好照顾妞妞。等到了明儿还不好,就去请萨满过来。”

      达哈苏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她,熬着一夜没睡,趴在大妞妞床头,心里向天神祈祷。

      过了一夜,大妞妞还是没有起色,达哈苏正要去求额穆齐请萨满,却听见外头家里的男仆在套骡子车——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都发烫了,女主人急慌慌的请萨满。达哈苏松了口气,想起炕上昏睡的大妞妞,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一心盘盼着姑娘好起来。

      萨满请来,给了些草药,又在院子里摇铃驱邪去秽。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烧得并不严重,两个人都意识清醒,努尔哈赤年龄较大,更是无碍。知道大妞妞病得严重,要去布鲁堪屋子里看她,被额穆齐拦住。

      “你们两个都生病,病人见面可不吉利。等你好了再去看她,额涅请萨满给她也包药了。”

      努尔哈赤躺在炕上,由于常年骑马拉弓,他的体态结实,已经从男童开始向少年转变,行动、言语也都有了章法:“好额涅,你多照看妞妞,我好着呢,准保很快就退热。”

      “行了,”额穆齐把他按到被窝里:“还有你兄弟呢,舒尔哈齐可没你这么结实。家里三个孩子,转眼病倒了两个,得亏穆尔哈齐不用额涅多操心。”看着儿子讨好的脸,不由得有些心酸,她百般算计、万般费心,各种手段使尽,甚至和从小要好的乳姐妹有了隔阂,为的还不是这两个宝贝?

      努尔哈赤嘿嘿一笑,缩到被窝里。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觉昌安和塔克世走了进来,额穆齐急忙起身给公公问好,努尔哈赤也再次从被窝里起来,被觉昌安按下去。

      “天转暖又还冷的时候,最容易有疾病。你不要起来,好好躺着。”觉昌安俯身看看孙子的脸色,直起身说。

      “都是额涅太担心,我壮得很!”努尔哈赤在觉昌安面前一贯很受宠,声音响亮。

      “哈哈,再强壮的巴图鲁也有虚弱的时候!你还小呢!”觉昌安轻拍他额头:“玛法给你带了把新弓!等你好了试试去!”

      “谢谢玛法!”努尔哈赤眼睛发亮。

      “你要是能拉开新弓,给玛法射只狐狸,玛法就带你去抚顺!”觉昌安凑到努尔哈赤耳边,轻声说。

      “真的?!”努尔哈赤又惊又喜。觉昌安有六子,孙子自然也多,努尔哈赤平时虽受宠些,但也没到出挑非常的地步。而抚顺马市的贸易等事务,是觉昌安手中的头一等大事,肯带他去,表示着努尔哈赤在他心中与其他孙子不同。以往,有这个殊荣的,只有已经嫁到古勒城、嫁给王杲儿子阿台的大堂姐格佛贺(满语:蝴蝶)。

      觉昌安皱纹都笑得凑成一朵菊花,摸摸他的额头,叫他好好养病。一转身,却看见儿子正斜眼偷看儿媳妇,眼神直白,一点也不懂掩饰,额穆齐都被看得红了脸。

      觉昌安皱皱眉:“我这就回去,你们照看好努尔哈赤,不用送,有什么没有的就去跟我说。”

      塔克世猛一下回过神来,急忙答应,还是和额穆齐把觉昌安送出门才回来。

      平时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睡一个屋,现在两个人一起生病,额穆齐把舒尔哈齐抱到自己卧室养病。送觉昌安回来,她直接往自己卧室里走,心里担忧着舒尔哈齐,待看到舒尔哈齐安稳熟睡、神色平静后,放下门帘退出来,才发现塔克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

      “老跟着我做什么?两个孩子都病着呢。”额穆齐心中窃喜万分,却有些惊讶。

      塔克世脸一红,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但额穆齐身上那股子味道实在好闻,他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你戴了什么花?还是阿布哈又送来了什么香料?”

      “孩子们都病着,谁还有心思想。”额穆齐白了他一眼,回头就走,少妇娇媚的风情让塔克世心中一动,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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