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奇葩（科技型清穿）》曦宁若海月

5、第四章

　　努尔哈赤和大妞妞回到家，迎接他们的不是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炖肉，而是被整锅泼在地上、和雪泥混在一起，被人踩了无数脚的脏肉。

　　布鲁堪在一边气的说不出话来，连脸上的皱纹都在颤抖；达哈苏蹲在地上，正在收拾那那一摊子脏污；穆尔哈齐抽泣着被李佳氏抱在怀里，李佳氏也在抽泣，把她美丽的脸埋在塔克世的怀里，越发妖娆的身段轻颤着，把塔克世颤的心猿意马，狠狠的对额穆齐丢下了几句狠话，拥着李佳氏和穆尔哈齐去了西屋。

　　额穆齐抱着舒尔哈齐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让大妞妞想起来在《宇宙全书——33903行星》里看到的母豹子。

　　大妞妞很有眼色，拉拉努尔哈赤，下巴抬了抬示意。努尔哈赤很机灵，跑上去依偎在额涅身边，撒着娇转移开了额穆齐的注意力，母子三人往东屋走去。

　　自然中物种的优胜劣汰不可避免，塔克世家的后院中也是如此，目前看来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大妞妞心疼达哈苏，懂事地抱起院子角落放的大笤帚拖过去，达哈苏怜爱地亲亲她，低头继续打扫，大妞妞在旁边围着她团团转，一会儿递抹布、一会儿递簸箕。

　　寒冷的冬雪中，母女俩温情脉脉，丝毫没有注意到东屋里额穆齐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也没有预料到足以毁掉她们平静生活的风暴即将到来。

　　◇◆◇

　　即使是风雪呼啸、霜凌遍挂的东北雪夜，也有静谧而美好的一面。赫图阿拉城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深夜里做活做家务的姑娘、媳妇们也吹熄了松油灯，上炕安眠。月光照在雪地上，常年燃烧在这里的烽烟战火仿佛也被这清澈的月光熄灭了，到处都是平静和美梦。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兄弟俩一个炕，睡在东屋特别给他们收拾的一间房里，四仰八叉地吹鼻涕泡泡。

　　大妞妞睡在达哈苏的怀中，辫子散乱，小脸成了粉红色。

　　达哈苏搂着她，轻轻抚摸着闺女的辫子，心里盘算着明天给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的衣服做完了，得赶紧给妞妞把衣裳改大点。自己姑娘长得比别家孩子慢，但今天仔细瞧，她的袖口、裤腿都显短了。她侧耳仔细听听，内室里面没动静，估摸着今晚里头不会要水了，披衣下炕把松油灯吹灭。难得额真踏进东屋，格格也要争争气，长长久久的留住人才好。达哈苏边想着，边给大妞妞又掖了掖被角。平常她睡在东屋卧室的外间服侍额穆齐，大妞妞跟着布鲁堪睡北屋，偏偏方才闺女偷偷溜进来，说郭罗妈妈（外婆）今晚打呼特别响，要跟额涅睡。达哈苏连忙把她抱上炕，小脚已经在外头冻得冰凉。

　　她在大妞妞外侧躺下，心里还想着明天都要干哪些活儿，迷迷糊糊地睡去。

　　……有人在摸她！

　　达哈苏猛地惊醒过来，女儿还在一旁酣睡，黑暗中却有一双男人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裳！

　　粗重的鼻息在她耳后喘着，那双手已经扯开了她的上衣，探向她的胸前。

　　惊恐、害怕和恶心感一瞬间涌上来，无边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双邪恶的眼睛，达哈苏的瞬间睁圆了眼，她一边努力不去回想以往那惨痛的记忆，一边扭着身体双手去挡，喊：“格格！格格！”

　　内室里没有反应。

　　达哈苏在那一瞬间认出了身后的男人是谁，霎时明白了一切，万念俱灰。

　　这个时候，她能依靠的还有谁呢？她咬着牙，浑身颤抖。

　　突然，一个清清亮亮的童音响起，不带丝毫睡意，一只软嫩的小手伸向她：“额涅，我要尿尿！”

　　身后那个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在黑暗中下炕走了，达哈苏浑身瘫软在炕上，泪流满面。

　　旁边伸过来一双小手擦去她的眼泪，大妞妞懂事地什么也没有问，趴在她身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达哈苏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怀中这小小的女娃是她活在这世间的唯一理由。

　　◇◆◇

　　第二天，达哈苏像往常一样起身，烧水、做饭，服侍额穆齐梳洗理家。

　　只有那张清秀脸上红肿的眼睛泄露了一切。

　　额穆齐也一如往常，神情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史无前例递给大妞妞的一片饴糖说明了一切。

　　大妞妞寸步不离自己的额涅，手里拿着那片饴糖，却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想往嘴里放——明明之前努尔哈赤兄弟俩吃的时候，她也想尝一尝的。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都跟着额穆齐一大早出去串门子，达哈苏坐在炕沿上做针线，微微抿紧的嘴唇、略显呆滞的眼神，让大妞妞越加紧紧挨住她。

　　门边有响动，她抬头一看，是穆尔哈齐在那里探头探脑：“大妞，我进来同你玩？”这两年，穆尔哈齐到东屋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见到这憨头虎脑的小伙伴，大妞妞的心情高兴了一点，跑到门边把穆尔哈齐拉进来：“你快进来，我有饴糖。”

　　达哈苏也站起来，勉强微笑着打发他们两个到屋里玩。

　　穆尔哈齐一口接一口舔咬着饴糖，完全停不下来嘴，他额涅虽然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使，但饴糖这种稀罕物还是从来没有的：“大妞，你怎么不吃？”

　　大妞妞抿着小嘴，摇摇头：“我不想吃。”她往外间瞅了一眼，看到达哈苏正在低着头做活，又看看穆尔哈齐，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穆尔哈齐，我问你一件事，你谁也不许告诉，要不然以后我就不跟你玩了。”

　　穆尔哈齐咽下嘴里的糖粒，使劲儿点点头：“你问，我一准儿谁也不说！”

　　“嗯。上回我们去西屋玩，看见你阿玛把手伸进你额涅的衣服里，你额涅还很高兴的样子。她为什么那么高兴？”大妞妞想起昨夜达哈苏泪流满面、痛苦欲呕的样子，心里一阵揪疼，又很是不解：明明塔克世把手伸进李佳氏的衣服里，她很高兴呀！为什么额涅那么痛苦？

　　“嗯……”穆尔哈齐冥思苦想，粗眉头皱得紧紧的，最后眼神一亮，拿出了答案：“因为我额涅是我阿玛的福七黑（满语：二妻，不是妾）呀！”

　　“哦……”大妞妞将这个答案和自己已经开启的部分传承记忆一对比，认可了这个答案。

　　“你问这个干啥？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被额涅知道咱们看到了，她发了好一通火儿呢！”穆尔哈齐不解。

　　“嗯，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想到昨晚达哈苏痛苦成那个样子也没有出声大喊，大妞妞本能地知道，这事应该保密。

　　跟穆尔哈齐玩了一会儿，他就回西屋去了。大妞妞挨到达哈苏身边，仰起小脸小声地问：“额涅，昨天晚上，努尔哈赤阿玛那样做，是想让你当他的福七黑吗？”

　　达哈苏一惊，放下手里的针线，一把抱起她，神色严肃：“乖妞妞，不准说昨天晚上的事！”

　　“额涅，我谁也不告诉。你回答我呀！”大妞妞仰着脸，黑珍珠一样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稚嫩的面孔上是无比着急、无比关怀的表情，让达哈苏心中一软，落下泪来。老母亲年迈不堪已有些糊涂，丈夫家无情无义，唯一的亲女惨死贼手，信赖的格格又将她作为和李佳氏争宠的工具推上塔克世的床炕……只有眼前这个小人儿，才用一腔真正的热诚关怀她、理解她、从心底里爱护她——

　　达哈苏含着泪点点头，放低声音：“妞妞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嗯！”大妞妞重重点点头：“那额涅不想当他的福七黑吗？”

　　“对。”达哈苏抚摸着她黑亮的辫子：“额涅只想把我们妞妞好好养大。”

　　“那额涅，我们可以请努尔哈赤额涅帮忙呀！我去跟努尔哈赤说，让他求他额涅帮你，好不好？”较平常孩子早熟的大妞妞，很聪明地没有说“额涅不想就拒绝”这样的话。

　　“不好。”达哈苏勉强忍住泪，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她不觉得大妞妞能理解她的话，也不想让孩子这么早知道这些，但也许是心中的委屈忍了太久，让她终于喃喃说了起来：“格格生了舒尔哈齐这两年，脸上出了斑记，又胖了很多，没有年轻时好看了，更比不上西屋那位……西屋现在太得宠，太得意，她怕威胁到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达哈苏终于哽咽了：“她得不到额真喜欢了，又不想让西屋继续得到额真喜欢，就想到了额涅……”达哈苏一时间心中全是绝望，只要女主人起了这份心思，昨晚一次不成，必定还有第二次；男主人是个好色之徒，格格那么强的家世也没能阻止他娶李佳氏，昨晚他能听从格格的话到外间来，显然也有了意……留在这个家里，她就逃脱不了这两人的手；不留在这里，布鲁堪和大妞妞怎么办呢？这坚强又善良的女人，已经准备好了用再一次的忍耐，来接受命运的再一次玩弄。

　　她以为大妞妞听不懂，可是大妞妞听懂了。

　　大妞妞从达哈苏的怀里直起身子，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一下：“额涅，你别担心，妞妞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