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细》撅笔

7、7

　　竹君说花是开给心爱的人看的，可看过他开花的人不是鱼信，而是我……
　　鱼信留下的刀丢了。
　　任凭他如何四下奔顾，到最后竹君都未能找回遗失的长刀。
　　我踏着零零乱闪的湖水浮在半空中，看着夕阳下仍坚持不懈的背影，成片的嫉妒在心里开了花。
　　浮光闪动的湖水幽深冰冷，像极了没有形状的棺材，冰冷又阴森。
　　我瞪大眼睛努力去看，却发现根本看不见那把被抛弃在湖底的长刀。
　　于是，就放心地笑了。
　　鱼信是千百年来第一个闯进竹海的凡人。
　　鱼信曾说：刀是他的命，刀没了命也就没了。
　　这句话最后一语成谶，他不光在竹海失了魂，还丢了命。
　　发现丢刀的那一刻开始，竹君只是有些慌张。遍寻不着决定放弃的那一刻，我却认识了一个很狼狈的竹君。
　　他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在竹海里来回踱步，身形有些萎顿苍凉。
　　走了许久，回转头问我：“你爱鱼信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
　　竹君松开我的手，看着身侧的竹子说：“你知道竹子可以变成很多东西么？”
　　我点点头，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竹子可以做簸箕做篮子，可以做许多东西。”竹君缓缓地说着，指尖拂过身侧的那杆竹子，“当然也可以做成刀子。”
　　我惊恐地看着金光大盛的竹子和竹君，想要扑过去拉住他却被平地卷起的气浪掀翻在地。
　　我伏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大仙你要干什么？”
　　竹君微侧着头，看着竹子上刻得极深的名字：“我要送他一把世上仅有的竹叶刀。”
　　我匍匐着向他靠近，两个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他的刀在湖底，我不再阻挠你，只求你别再伤自己。”竹君并不理会我卑屈的哀求。
　　细小的花穗从竹枝中蔓生而出，沐浴着金光缓缓绽开。
　　我伏在他脚下方寸之地不断苦苦哀求：“我错了！大仙我错了，我喜欢的不是鱼信，是你！”
　　金光里渐渐浮现火光，竹君被包围在劲烈的火焰之中，他回转身冲着我轻轻地笑着，眉眼淡如丹青水墨。
　　我伸出手想要将他从火焰中拽出来，却被强大的气流弹开，被火焰灼伤的指尖焦黑如炭。
　　“寂灭真火……”我望着火光中的人不肯死心。
　　我一直学不会凫水，跃入湖底的那一刻却奇迹般在水底畅游。地
　　漆黑的湖水中，鱼信的刀缠着水草在幽暗中闪着微弱的寒光，我拖着那柄长刀浮出水面，疯了似地往回赶。
　　竹君站在火中岿然不动，静静看着我手中的刀。
　　“刀我找回来了。”我喘着气恳求，“你别再用自己铸刀了，我求你了……”我终究还是没能撑住，看着火光中的竹君哭得撕心裂肺。
　　“岚细，你走吧！离开这里。”竹君终于还是开了口，“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命。”
　　我摇着头，眼泪簌簌而下：“鱼信喜欢的人是你，那夜他中了我的障眼法，将我认作了你，才会坐下错事。”
　　“岚细，我不是什么大仙，跟你一样都是妖。自古人妖殊途，我和鱼信注定是走不到最后，这世上能永远陪在他身边的方法仅此一个。”火光中的竹君轻轻阖上双眼。
　　那是他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火烧了整整三日。
　　我瞪着眼失神地看着竹君消失的地方流不出半滴泪，身下的土地像是裂开一道深渊般将我的心狠狠地吸进去，永坠地狱。
　　开过花的竹子和竹君一起消失在火里，最后只留下一把翠色的长刀，锋利而冰冷。
　　我捧着长刀，看着远处艳阳下弯垂的竹梢，盈到眼眶的泪水潸然而下，却再也找不回竹君的身影。
　　竹海还是原来的竹海，只是少了一杆竹子，多了一把竹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