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Star Br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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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Star I see tonight.
[1]
穿过闹市区的拐角巷有条小径，直接通往地下酒吧。
推开门时他就先把打量的视线落在室内装潢，这家店采用的是偏复古的设计，黑棕色的木质桌椅在昏黄的灯下泛着坚实的质感，柜台里面伫立着一排通透的玻璃柜，后面打着五颜六色的光，将酒瓶内的液体折射在玻璃上相映成辉。
能想象热闹起来后的景象，但现在没有人。
见状他微微蹙起眉，确实约好的时间是这个点没错。
环视一番四周后轻轻屏住呼吸，二层靠里的黑色沙发似乎隐隐约约有人的气息，不由得往里面踏了一步，清清嗓子，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在寂静的酒吧里忽然出现的声响更加明显，沙发上动了动，随即是一句英语。
“我们还没开门，九点半后再来吧。”
那声音带着慵懒的意味，但很清澈，还带着几分稚嫩，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我不是客人。”
他微怔后回答，话音刚落就听到上方传来动静，从沙发坐起一个身影，手臂搭在边缘探头看向他。店里的光线昏暗，从他的角度看不太清楚对方的模样，勉强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不过他很明白此刻他正在被对方认真打量，只因那双眼睛闪烁着清亮的光。
“迈克尔推荐来应聘手风琴的？”
“嗯。”
“噢…那你就是那个日本人？”
“是的。”
“原来如此。”不知为什么对方忽然笑了，一跃而下踩着阶梯快速来到一楼，径直往他的方向走来，他在原地立定，略带警戒。
随着对方越来越靠近，面孔逐渐清晰起来。果不其然是个小姑娘，个子不算高，许是还在成长期。穿着红色的复古A字连身裙，裙身正好截止在膝盖上方一些的位置，配着头部的发饰从昏黄的灯光下走来颇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肤色还挺白，浅棕色的头发也卷卷的，看着却不像是正宗的美国人。
“你有日耳曼血统？”在他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小姑娘笑嘻嘻地开口，指着自己眼睛的方位，“绿中有黄，有点像琉璃。”
被看出来有点在意料之外，想回答时忽然反应过来对方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日语。
“别紧张，我和你一样都是混血。”小姑娘好脾气地笑，为自己刚才的无礼微微点头示意，“但你看着很年轻，真的满二十一岁*了吗？”
“这话由你来说没什么说服力啊。”
不过他的确还差几个月才满二十一。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愣愣，忍俊不禁笑出声，她的双眸一直很亮，浅茶褐色的虹膜衬得有透明感，莫名地让他想到了猫。
“这里是我父亲朋友的pub*，戴维斯叔叔现在有事出去我帮他看一下。既然是迈克尔介绍过来的就先坐会吧，他等等就回来。”
她耸耸肩，像个小大人一般让他选位子坐下，“我是七井实琉，或者你可以喊我英文名Estelle，你呢？”
像星星，是挺符合她。
略思忖后他勾了勾嘴角，“赤井秀一，我没有英文名。”
[2]
面试通过很快，赤井秀一顺利拿到了地下酒吧拉手风琴的工作。
这可能也得多亏店主戴维斯先生在面试时直接让他拉一段试试，他思考要拉什么，在旁边一直好奇喝果汁张望的七井实琉从座位跳下来，落落大方地走到中央拿起麦克风开口歌唱。
「She’s not gone yet but she’s leaving…」*
清唱第一句后她就俏皮眨眼示意他可以开始动手，而他在听到这句就知道是哪首歌，配合地拉起手风琴。
这小姑娘有着非常不错的歌喉，特别是在演唱时颇有几分不符年纪的成熟妩媚感，生生地把这首地下酒吧流行乐唱得不输原唱男声那种慵懒烟嗓。
“Bravo！”意料之外的合作结束后店主笑着拍手，就此敲定。
“你唱得很棒。”松了口气，他真心夸奖。
“那请我杯碳酸柠檬水好了，兑点杰克丹尼。”
“真是别致的喝法。”
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一般都是酒里兑软饮她直接倒过来了，想想眼前小姑娘的年纪又不意外，见店主没有反对便掏钱点单。
很有趣，他上工的第一个晚上是这店的第一个客人，没拿到工资花了钱，还请未成年的小姑娘喝含酒精的饮料。
[3]
他们很快相熟起来。
为了尽快达成理想他急需这份工作可以拿到的优厚酬劳积攒资本，这使得他对此相当认真，包括必要的水平和职业礼仪。
店主戴维斯先生是健谈的好人，和他的交流中逐渐了解很多事。
七井实琉还在上高中。
据说她早逝的母亲年轻那会是这一带有名的地下歌手，某天和来到美国赚钱被朋友拉来酒吧的日本富二代一见钟情，敢爱敢恨在这位热爱歌唱自由和抨击现实的美貌女性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讽刺的是同样就像那个年代大部分痛批现实和多元文化带来的冲击衍生悲剧结局一般——日本富二代的父母无法接受所谓的地下歌女棒打鸳鸯。
美丽的歌手爱得坦荡轰烈，却扛不住现实撕裂的美好幻想，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惊艳众人后迅速陨落。
然后留下了七井实琉。
生父的日本富二代遵循父母嘱托娶了门当户对的财团千金，很快生下继承人的儿子。
好在那个男人尚有一点点良知，会定期来美国探望亲生的长女打点好她的生活，委托美国认识的朋友平日代为照顾。
她遗传了来自母亲的美貌和歌喉，无聊之下跟着黑胶演唱的场景恰好被父母共同的朋友看到，惊叹之下允许她放学后偷偷来酒吧做作业和唱歌招揽生意。
这附近相熟的客人都默契保密守护着她长大。
七井实琉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和积蓄，除了无父无母外也算能衣食无忧一辈子，甚至比同龄很多人都要来得潇洒自得。
偶尔拉手风琴抬头望向表演小舞台上的她，以这个年纪尚未发育完全的欧美女孩很少见，大概是基因里另一半的东亚血统影响吧。娇小的少女随意穿着长披肩，任凭它滑落一半，明明遮盖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天生的风情。
只是她眼底在酒吧的暗色下总有片阴影，尤其是一曲完毕后会猛地黯淡下来，但在下首歌伴奏响起时又会重新闪烁光芒。
不知为什么，他很能理解这种变化。
七井实琉似乎很喜欢他，或许是混血和独自生活的经历共鸣相当亲近，连戴维斯先生都表现出无比的惊讶。
“那孩子基本对外人都很冷淡，秀一真厉害。”
二十一岁生日时戴维斯先生请他喝酒庆生，斟满一大杯的原味黑麦威士忌递给他。
“戴维斯叔叔每次都喜欢损我！”她吐了吐舌头，凑近闻他杯里的酒味用日语大声感慨，“呜哇好呛，秀居然喜欢那么刺激的味道吗？”
“等你长大了也可以试试，受不了加点碳酸柠檬水。”
“什么？”听到关键词实琉瞪圆眼睛，如同气鼓鼓的猫咪，“好啊，你居然在嘲笑我！”
他忍不住微勾唇角，不置可否笑笑，“怎么可能，我会请你。”
“哦？那我可记住了。”
其实他本人都无法确定会不会有这一天，他的绿卡审核手续已在路上，等拿到绿卡攒够资本回趟日本和母亲弟弟说清楚就去考FBI。
或许这段缘分很快会消散，现在的他做不出任何保证。
“秀又露出这种眼神了呢。”
“嗯？”
被忽然的肯定句猝不及防弄到难得怔愣，实琉用手指轻敲盛放柠檬水的玻璃杯边缘，把波浪卷发撩至耳后，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想去找寻「什么」的眼神。”她顿了顿抿起嘴角。
杯中的冰块猛地微颤，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指忽然握紧。眼中倒映出她一如既往的清亮双眼，从里面他也看到了自己。
几乎须臾之间他便已经了然，不仅仅是他，她其实也一直都有留意到。
“我在他们身上都见过，妈妈知道爸爸在日本被训诫关起来和爸爸来找我时知道妈妈已经去世，”她平静带着笑意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大概是相爱的吧。”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没有说话。
“那个人对秀来说很重要吗？”
“嗯，是我的父亲。”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外人提。
低低垂眉眼看向酒杯里逐渐消融的冰块，说出口的瞬间冰块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意外得让人觉得还挺松了口气，从杯壁上他看到对方明显怔住，随即歪歪头笑了笑。
“你一定会找到的。”
“谢谢。”
[4]
不久后绿卡的审批下来，他顺利成为美国人，有了报考FBI的资格。
回国的机票也预订完毕，母亲在得知这些事后被气得对他严厉训斥并勒令他立刻回日本，本来就要回去和她交代清楚，坦然应允。
在公寓里整理打点这次回去的行李，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横亘在床边的手风琴，这次回去大概母亲会彻底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这份工作暂时还不能丢失。
而且她唱歌真的很好听。
明早的飞机，今晚还能继续。
戴维斯先生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要回国一段时间，收下他的礼物后爽朗大笑他太过客气。倒是实琉破天荒没有多说话，偶尔眼神对视时也波澜不惊。
不过今天她唱歌时眼底停顿的黯淡时间似乎长了些。
散场后戴维斯先生去楼上清点库存，他帮着整理店内，实琉坐在吧台喝最后一杯碳酸柠檬水清嗓子，把手风琴放回包里后他轻轻叹气选择走过去。
“其实我觉得他们挺愚蠢的，”实琉喝完后绕进去洗杯子，偌大的空间在客人散尽后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妈妈死时我就发过誓绝不会为别人把自己变成这样，但看到爸爸我又有些羡慕，这是不是很奇怪？”
“不会。”
他肯定地摇头，“你和我一样，都是想找寻「什么」的人。”
“是呢，不过我还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可这过程本身也是一种找寻了吧。”
“你会找到的。”
视线内的身影忽然朝他的方向倾来，轻柔的吻落在面颊，随即是唇上微微一点，柠檬汽水的味道浅淡地在唇边绽开，口腔内留下转瞬即逝的气息。
对他来说避开是很简单的，但他没有拒绝这个吻，平静地垂着眼帘坦然接受。
面前的少女应该是初次，耳根有点生理泛红，眼神却和他一样淡然，她扬扬眉，似是无奈释然又自嘲般爽朗地笑了起来。
“谢谢，秀。”
“再见。”
[5]
在日本的事出乎意料进展顺利，虽然经过一番争吵但母亲后面还是支持他的做法，弟弟一直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回美国重新筹备好接下来的生活确定资金已经充分，FBI那边报名申请顺利通过，他去戴维斯先生店内打招呼感谢长时间来的照顾和以后无法继续的愧疚。
然后从他那边得知实琉跟生父去了日本。
“阿星*说服了他的父母和妻儿，想要好好补偿那孩子带回去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虽然不舍得，但在亲人身边她应该会过得更好吧，希望她不要受什么委屈，不然我可对不起Vi*。”
没有觉得很意外。
就是有些可惜可能以后都听不到她的歌声，也请不了那杯酒了吧。
[6]
成为诸星大后他曾经看到过她，只不过不是在现实，是电视。
被星探挖掘迅速成名的新一代天才歌姬，诸多赞美之词都叠加在这位年轻的混血小美人身上，无数人被她的歌声俘获。
彼时的她在一档日本国内最知名的音番做嘉宾，长开不少的眉眼间多了更多的笑意，看上去也变得开朗，但隐隐还是能看出些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正在被节目主持人问喜好，从喜欢做的事到吃喝都一一探究。
“别看我这样，我很喜欢汉堡和薯条！我小时候常去的店里叔叔总是给我做这些，我又不容易吃胖，现在都难得回去了，还是叔叔做的快餐最好吃。”
她捂着嘴笑得俏皮可爱，“喝的话我想想，还是推荐刺激点的好了，大家不如试试掺杂碳酸柠檬水的黑麦威士忌。”
“真意外，黑麦威士忌和柠檬汽水口感都很刺激呢。”
“对对，所以凡是喝过一次就无法再忘却了，”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不过大家千万不要酒后行驶哦，未成年也不要模仿这个行为，不然我就成罪人啦。”
底下的观众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在一片轻松的氛围中她在主持人的过渡做好准备登上表演的大舞台披露演唱新曲。
悠扬悦耳的歌声令得路过的行人都纷纷侧耳。
但确实好听。
远远望着屏幕上眼底始终闪烁亮光的小歌后，他微勾起嘴角，回头将它们都背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Star B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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