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待旧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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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傅红雪被就近带到了侠客山庄，当然也和刚走出林子就遇到急匆匆待人赶来的向应天不无关系。
凭心而论，叶开不信任向应天，而且为什么要把傅红雪留在外人那里？但向应天曾发话要为傅红雪三刀六洞，对他一片护犊之情无人怀疑，都碰到向应天了，还执意要把傅红雪舍近求远带进山，未免太不近人情。
向应天直接把傅红雪带进他的卧房，并且为傅红雪运功调息，周婷、叶开，还有看不见的葉開，都守在旁边。
运完功，向应天扶傅红雪躺下，他受了内伤又癫痫发作，还得晕迷一会儿才能醒。
向应天以男女之嫌为由让周婷去休息了，叶开估计傅红雪很快就会醒过来，道：“我去打水。”
他才出门，傅红雪便缓缓睁开眼睛，他缓缓坐起，看到床边的葉開，和目送叶开出去的向应天。
“叶开呢？”
向应天回头，道：“开儿去给你打水了。”
傅红雪便点点头。
向应天等了等，没等到下一句，问：“雪儿，还有一位关心你的人，你怎么不问呢？”
傅红雪下意识看向葉開，但向应天看不见他才对。
葉開无奈地扶额，向应天也看出傅红雪根本没想到周婷，提醒道：“那位周姑娘，很是为你焦急呢。”
傅红雪淡淡道：“我没有要她为我焦急。”
向应天脸色越发不好：“雪儿，你对关心你的人，一向都这么残忍吗？”
傅红雪并不想与他争辩，没有开口。反倒是葉開嘟起嘴不高兴，只恨不能把声音灌到向应天脑子里：红雪哪里对人残忍了？
向应天见傅红雪不应，走到床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关心你的人呢？你知不知道，你一受伤，那些爱你、关心你的人，个个都心如刀割啊。”
“那么……”傅红雪忽地想起向应天阅历丰富，看向他，稍带迷茫地问：“她为什么关心我？向叔叔是先父的结义兄弟，叶开是我的亲生兄弟，周婷为什么要对我好？我不懂这种感情。”他自嘲地一笑：“我又不需要。”
顿了顿，他问出在他心里有一段时间的问题：“叶开曾说想让我懂得爱，我现在不懂吗？”
向应天微微动容：“可怜的孩子，感情并不都是有原因的，难道这二十多年，你过的都是没有冷暖的日子？”
傅红雪抬头：“不，我知道冷暖、四季、昼夜时逝，母亲面冷心热，我过的没有向叔叔想象的那么糟。”
向应天怔了怔，随即道：“那，那我就放心了。”
他叹息着说：“如果大哥留下的儿子过的不好，我也不能安心啊。”
葉開不喜欢向应天一口一个他父亲的说话方式，傅红雪倒不很讨厌，但他不喜欢向应天总是漏掉叶开的说法，对向应天郑重地强调：“我和叶开，都很好。”
“嗯？说我什么？”叶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端着水盆和毛巾迈进门：“傅红雪，你感觉怎么样？”
傅红雪微微摇头：“没有大碍。”
他说着，叶开已经放下水盆，把毛巾扔到水里投了投，又拧干，拿过来盖上他的额头：“看你一头汗，还逞强。”
傅红雪也不分辨，拿着毛巾擦起头脸上的汗。
向应天忽地道：“对了，那颗疗伤圣药，雪儿你带着吗？”
叶开不解地看向向应天，傅红雪点点头，道：“在我衣服里……”他现在只穿着一件中衣，贴身所放，只有一本灭绝十字刀谱。
向应天道：“我这就去给你拿来，你赶紧服下恢复伤势吧。”
叶开和葉開都下意识皱眉，傅红雪已经说：“不用了，我现在伤势已经没什么了，这颗药还是留到更需要的时候吧。”
向应天沉吟着点点头。
叶开忽地道：“向盟……向叔叔，你也早些休息吧，今晚红雪占了你的房间真不好意思，委屈你一个主人还得去客房了。”
他对傅红雪的称呼一改，傅红雪和葉開不由都看过去，向应天倒没觉得怎么，道：“那么开儿你……”
叶开爽快地笑道：“我就在这儿陪着红雪，我们哥俩儿谁跟谁呀。”
殷切地送向应天出了门，叶开一转头，见傅红雪正盯着他：“干嘛？”
他多少明白傅红雪为什么这样看他，悻悻道：“你难道想我叫你雪儿？”
傅红雪淡淡看着他：“开儿。”
叶开立马投降：“好好，咱们不谈这个，那个……向应天说什么药？”
他私下对着傅红雪，就直白地恢复了他对向应天的态度，傅红雪微微皱眉，也不勉强他，只道：“一颗血菩提，向叔叔说是父亲的遗物，这个我没办法分给你了。”
叶开立马怒道：“我又不是要抢你的！”
傅红雪认真道：“本来就该是你的。”
叶开捂住额头：“今天流年不利，算了，我闭嘴。”
他本来想跟傅红雪说说向应天的问题，也没心情了。
放下手，叶开拿回毛巾，也擦了一把脸，然后把毛巾扔到水盆里，催傅红雪：“你内伤未愈，快睡吧，好好休息。”
说着端起水盆，出去倒水。
傅红雪看着他出去，转头问葉開：“你也不信任向叔叔吗？”
葉開皱眉，心态有几分矛盾，斟酌着缓缓说：“我又觉得你应该去接近他，又觉得不能信任他。”
傅红雪淡淡颔首，表示明白。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胸口的灭绝十字刀谱，仰面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因为有伤在身，傅红雪难得睡到早餐时间才醒来，窗外天色已亮。
叶开不在屋里，昨晚葉開挨着傅红雪睡了，也没瞧见。
傅红雪刚穿好衣服，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傅红雪还以为是侠客山庄的人，应了一声“进来”，推门进来的却是南宫翎，端着早餐和药碗。
傅红雪有几分惊讶，但不动声色，走过去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南宫翎一边摆出碗筷，一边解释：
“叶大哥守了你一晚上，已经去睡了，婷姐姐也还在睡。”
傅红雪立刻明白，叶开是真的守了他一晚，直到天明，还怕吵着他，另择地方去睡。
他摩挲了一下犹带余温的空药碗，坐在桌边，见南宫翎似乎真要在旁边等着他吃饭，正好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
“你哥哥为什么以为叶开是淫贼？”
南宫翎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不由捏紧了托盘边沿，竖起来抱在胸前，低声回答：“因为他以为……我一定是被强迫的。”
“我不可能自愿和男人发生关系……我曾在宗祠发誓，终身不嫁。”
葉開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当初为了这个，他和岳父大舅子很起了一番争执。
南宫翎也在桌边坐下，放下托盘。
连日以来，忧烦渴盼一直折磨这个十七岁的女孩，此刻被傅红雪平淡的一句问话，却问到了关窍之处，一时间全部勾起。
她与傅红雪第一次见面就被傅红雪莫名关心了一句，之后跟着叶开又总见到傅红雪对叶开很好，便觉得傅红雪是很温和的人，一直以来强忍的满腹心事、满腔痛苦，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和叶大哥遇见的时候，叶大哥扮了女装，我却为了引出‘天下第一暗器’，扮成男装，冒名叶大哥，那时候我们谁也不认识谁，那时候……叶大哥就已经追着你跑了。”
南宫翎带着悲哀苦笑：
“我发现叶大哥是男人，但已经和他、和他……同床共枕过了，奶娘说，和男人睡一张床就会怀孕，我那时真的以为，我已经和叶大哥……已经是叶大哥的人，我怕死了，也恨死他了……”
泪水盈盈，沾着睫毛，南宫翎低着头说：
“爹对我特别好，我要什么有什么，爹说只对我有这么一个要求，无论如何都不能违反，我是认真的……即使这次我偷偷跑出来玩，也没想过和男人发生什么，但莫名其妙丢了清白，我好害怕，好恨叶大哥，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坏我的清白，我不敢回家，没脸见爹爹，爹爹会杀了我的……”
葉開心下震动。一丝一缕的记忆浮现，毫无秩序，但他明白它们属于拼图的哪一块。
他很久之后才知道翎儿对南宫家的意义，才知道翎儿对祖宗发过什么誓，但翎儿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他也没觉得这点太重要，只觉得是对她的束缚、压迫。
他那时候忘了孔雀山庄终究是她的家，翎儿的矛盾痛苦，艰辛挣扎，他没有分出心去体谅。
傅红雪没有转头去看葉開，只有他和南宫翎相对而坐，这举动未免太引人注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宫翎，不催促，也不漠然。
南宫翎说这些是强忍着羞赧，但傅红雪平和的态度让她安心，不知不觉越说越多：
“我恨我自己，这么蠢，白白让人占了便宜，我没办法，只能追着叶大哥，我想如果我杀了坏我清白的男人，爹爹就会原谅我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
她眼神茫然，已经沉浸入回忆中：“我以前没跟人动过手，打了也稀里糊涂不知道是输还是赢，跟叶大哥动手那几天，我的武功突飞猛进，我怕真的杀了叶大哥，其实那时候就隐隐觉得，要是武功永远都不如他就好了，那样我杀不了叶大哥，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时候我以为怀孕了，但和以前一点区别都没有。”南宫翎说着动情，手不自觉抚上肚子，“有一次叶大哥吓唬我会动了胎气，我一下子就觉得，好像真的有什么在我肚子里似的。我就下定决定，不杀叶大哥了，我要带着叶大哥和孩子回家去，老人家不都喜欢孙子吗？不对，爹爹喜欢女孩儿……那我就生一个女儿。叶大哥长得英俊，武功也高，还是名师之后，爹爹最宠我了，我撒撒娇，他就会原谅我，把我嫁给叶大哥……”
她脸上泛着微笑，就像仍活在那一段美好的记忆里，眼里还噙着的泪都像在点缀她的幸福，楚楚动人。
然后她从梦里醒来，笑得几乎绝望：“可是鬼大夫告诉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我没有失贞，也没有怀孕。而且叶大哥根本就不想要我，一直想摆脱我……”
南宫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哭道：“我怎么能这么不要脸，追着一个男人，而且还背弃誓言，我为了一个男人背叛爹爹……我想到我曾经这么决定，就更觉得没脸回去，我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就一路跟着叶大哥。”
“我、我越跟着叶大哥，就越觉得后悔，我三岁就发誓了，可是那时候我没遇到叶大哥啊，我可以不学高深武功，不要爹爹疼我，像对哥哥那样对我就行，可是我希望我没发过誓……！”
南宫翎捂住脸哭，泣不成声。
葉開心一颤，想起四岁从树上摔下来的傅红雪。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第四十章 待旧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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