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24、第二十四章 有所悟

　　叶开量了尺寸就急匆匆地出门，可见他看上去不紧不慢，心里还是担心周婷孤身在外会出事。
　　屋子里只剩下傅红雪和葉開，傅红雪用那杯还没动的开水洗净拧干手帕，然后在床沿坐下，抽出刀放在膝上，慢慢地擦刀。
　　擦完了，他并不急着把刀收鞘，默默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明月心怎么会知道翠浓的衣着打扮？”
　　葉開正在编刀穗，上次那个草编的被周婷捡走后并没回还回来，似乎拿去做纪念了，葉開看傅红雪还算喜欢，就从小雨那儿拿了几根红绳儿，打算正式编一个漂亮的，闻言停手：“你也明知故问做什么？”
　　傅红雪道：“燕南飞。”
　　葉開没回应这个过于明显的结论。
　　傅红雪等了一会儿，葉開还是没说话，专心于编刀穗，傅红雪不由转头看向他：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对战后葉開会帮他总结，遇疑时葉開会帮他分析，燕南飞时葉開还提点过几句话，今晚出现的明月心，葉開却什么都没说。
　　葉開放下手中的小东西，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知道明月心日后会对傅红雪很好，甚至为他去死，但起初的确不怀好意，现在对她不能不小心，可明月心终究……是傅红雪的妻子，是傅红雪爱的女人。
　　他以前就跟明月心看不对眼，直到后来也始终没和解过，哪怕明月心光明正大地叛出云天之巅后，又因为傅红雪的身世问题而关系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她坏话，总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葉開最终笑道：“你不是看得挺清楚。”
　　葉開向来不会对傅红雪太指手画脚，傅红雪做的决定他也从来没有反对过，是以傅红雪并没起疑，转头盯着刀，又有些出神，下意识伸手进怀里想拿那张画，摸了个空，才想起一向不离身的画此刻寄放在周婷手里。
　　葉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翠浓，不禁皱了皱眉。
　　他当年寻回翠浓尸身，只为了开解傅红雪，倒没料到如今会有这个好处，翠浓已不是傅红雪的软肋，而是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则怒。
　　但逆鳞被揭开，毕竟会很痛。
　　葉開想到傅红雪被他从明月楼上拽下来时的神情，便明白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法跟明月心关系很好了。叔嫂不合将来是大问题啊……不过，将来再说吧！
　　葉開眼珠转了转，捏着自己的下巴想，总得有个办法让傅红雪别太容易被翠浓的事情伤到。
　　剩下的夜并不长，傅红雪终究还是被葉開催着去睡了会儿。前一夜他就只打坐片刻，总这样身体容易吃不消。
　　傅红雪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头戴花环的白衣身影坐在桌边。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形，毫无疑问是葉開，编的花环也很有葉開风格，不拘大小颜色，是朵花就往上面簪。
　　周婷和明月心扮成翠浓，让他感到愤怒，因为她们都抱着目的，葉開只让他觉得哭笑不得。
　　傅红雪起身下床，缓步走过去，拿起花环：“很好玩？”
　　葉開回头，傅红雪竟有些惊艳，葉開相貌俊美又打扮花哨，一向是很漂亮的，但此时做女装，一身素衣，眉眼柔和不失灵动，便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美，扑面而来，犹如春夏之交时的风。
　　葉開明显看出自己打扮的效果，一挑眉笑得很潇洒：“好不好玩，要你说了算啊。”
　　傅红雪便配合地喊：“叶大小姐……”
　　葉開撅嘴道：“哎——这么没诚意？”
　　傅红雪想了想：“开儿。”
　　葉開一伸手夺过花环，戴回头上：“这个称呼还差不多，我准了！”
　　傅红雪在他对面坐下，桌上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葉開打开其中一个纸包：“看，叶开买了你最喜欢的三鲜包子。”
　　傅红雪纠正：“是包子里面我最喜欢的。”
　　葉開已经开开心心地拿起一个一咬，白嫩的包子顿时染上红色。
　　傅红雪侧目：“你还擦了胭脂？”
　　葉開扮女装不止一回，知道上好的胭脂都是花汁做的，毫不在意，三两口吃完包子，拍拍手，手肘撑在桌子上俯身看向傅红雪，一手指着自己：“你觉得我长得很像女孩子吗？不擦胭脂怎么扮得像？”
　　他要证明，那个蓝裙大姐的形象只是个误会，他才不是毫无姿色！
　　傅红雪起身，捏住葉開的下巴，掏出手帕，蘸着茶水给他擦掉。
　　方才迎着晨光只见葉開唇红齿白，柳眉粉面，这么近距离细细一看，才看出来他描了眉，扑了粉，抿了唇脂，一般小姑娘出门都没这么仔细。傅红雪不禁问：“哪儿来的胭脂？”
　　葉開闭着眼睛回答：“周婷丫头的。”
　　周婷跟着叶开回来时满面红光，抱着不少新裙子和各色胭脂，显然叶开作为赔罪破费了一把。
　　傅红雪见他还去偷姑娘的胭脂，无奈摇头：“只有我看得到，扮这么像干什么？”
　　葉開却睁了眼：“就是要给你看的。”
　　傅红雪沉默了。
　　他默默地给葉開擦净了脸，坐回去，才开口道：
　　“翠浓刚死的时候，我总在想她，天天梦到她。”
　　他搁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握紧：
　　“后来我们把她葬了，我就明白，她是真的已经死了，已经离开我了。”
　　傅红雪低低地说：
　　“周婷也想扮成她，明月心也想扮成她，我都知道。”
　　葉開伸手，覆上傅红雪握成拳的手。
　　他知道自己的法子是起效了的，傅红雪看着他的时候不会难过伤心，他不仅是陪着傅红雪十二年的人，也是和傅红雪一起见证翠浓的终点的人。
　　傅红雪还是会对翠浓抱有愧疚，但不会再被别人利用翠浓伤害了。
　　外面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傅红雪转头，见叶开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进来：
　　“傅红雪你醒了？唉，你已经吃啦？”
　　见他神色讶异，傅红雪问：“怎么？”
　　“那是我的早餐，你的是这个。”
　　叶开走过来放下豆浆，打开另一个纸包，里面是烧卖和豆皮：“我怕你总吃包子会腻，特地买了别样的。”
　　傅红雪道：“你就不会腻？”
　　叶开理所当然道：“我喜欢包子，觉得天天吃这个也成。但师父都受不了我这么吃法。”
　　他倒不是非吃包子不可，见傅红雪已经选了三鲜包，就拿起一个烧卖扔进嘴里。
　　傅红雪对吃食很随意，无间地狱主食单调，他常吃一样的东西也不会腻，葉開既然替他选了包子，他无可无不可。但还是出去洗漱了才回来吃。
　　吃完早饭，傅红雪才问：“周婷呢？”
　　叶开道：“我把软榻搬到厨房，给她铺了张床，她补觉呢。”
　　傅红雪点点，便去练刀，叶开特意为他准备了热食，他就把晨课推到早饭后。葉開则跑出去逛山。
　　院子里地方不小，傅红雪练刀时，叶开就站在屋门边看着，晨课只是简单的挥刀和拔刀，傅红雪并不介意有人旁观，但叶开性子跳脱，竟能耐下心一步不移，叫他有些诧异。
　　做完晨课，傅红雪坐在院子里擦刀。叶开在他身边坐下：“你……下个月圆再去找明月心吗？”
　　傅红雪听他忐忑的语气，转头看向他：“你都知道了？”
　　叶开点点头：“周婷给我看了那幅画儿，真的很像，那个女孩子……”
　　傅红雪平静地说：“她叫翠浓，已经坠崖死了。”
　　叶开稍微松了口气：“所以，你能肯定明月心只是长得像？”
　　傅红雪回答：“无间地狱后山就有我给翠浓立的坟。”
　　他不说衣冠冢，叶开便明白是有翠浓的尸体了，微微咬牙：“那么，就是那个明月心刻意接近你了？燕南飞就是替她打探消息的？”
　　“……对不起。”
　　周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傅红雪和叶开回头。
　　她方起床，已经换了新衣服，一身鲜艳亮丽，神色却黯然，低着头走到傅红雪身前，傅红雪和叶开站了起来，叶开想要安慰她，看了眼傅红雪，又觉得不好开口。
　　周婷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皮帛画，递给傅红雪：“肯定是我没保管好才让燕南飞偷看到，傅大哥，画还是还给你吧。”
　　傅红雪确实觉得将画交到不会武功的周婷手里有失考量，接了过来，放回怀里。
　　周婷咬着唇说：“那个约定……也不用非要遵守了！我知道你忙着给你爹复仇，没什么时间陪我……”
　　她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试探着说：“要不，等你复完仇再……？”
　　傅红雪并没注意她这些细微的情绪变化，答应道：“好，等我大仇得报，再完成这个约定。”
　　叶开突然微带调侃地说：“那你可得好好保重，别没报完仇就死了。”
　　听他说的不吉利，周婷瞪了他一眼。
　　傅红雪知道叶开又是在变着法劝自己，却突然想起他对周婷说过“我死没关系，你没事就行”。
　　他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若非极为重视周婷，就是极为轻慢自己的性命，而这几日看来，他对周婷也不过普通友人而已。
　　傅红雪见叶开已经又与周婷笑闹起来，笑容不带一丝阴霾，想，叶开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湖中仙女（作者客串）：你掉的是这个周翠浓，还是这个明翠浓，还是这个叶翠浓？
傅红雪：………………葉開，你玩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