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来日窗前着花未》林之书

18、第十八章 有所遇

　　傅红雪出了无间地狱后，难得有时间和葉開独处，路上就不怎么赶，从树屋到凤凰集只用了三天，返程却用了七天，正卡在对周婷估计过的最长时限。
　　离开的第十天他回到树屋，堪堪将周婷从着火的房子里救出来。
　　抱着周婷冲出火焰，傅红雪低头看向周婷，见她口角有血，眉头一皱，挨着一颗树把她放下，一探脉象，她竟然还受了极重的内伤。
　　接触到新鲜空气，周婷从窒息里解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到傅红雪，周婷险些喜极而泣：“傅、傅红雪，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抱歉，我来迟了。”傅红雪不由有点愧疚，他本该早些到的，要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也不至于让周婷遭灾，十有八|九又是受他牵连。
　　周婷艰难地摇摇头，气息微弱地说：“你的画……”探手从随身小包里掏出那张皮帛画塞向他：“你的翠浓……好好的还给你……”
　　傅红雪一把抱起她：“放心，你死不了。”
　　他动作太急，周婷的手已经无力，那张画掉落在地，傅红雪眼角余光扫到，顾不上停留，迈开步的同时，视线与刚刚把担忧目光从周婷身上抬起的葉開交错，微微一颔首，运起轻功飞向鬼医的湖畔小屋。
　　葉開俯身捡起皮帛画，对着傅红雪的背影晃了晃：“放心，这次不会再让人捡走了。”
　　傅红雪赶到湖畔小屋，鬼医正坐在屋外晒草药，他顾不得打一声招呼，抱着周婷冲进屋：“鬼大夫，快救人！诊金不缺，你看看她怎么样了！”
　　鬼医端着烟杆，优哉游哉地跟进来：“傅红雪一向只会杀人，今天怎么学会救人了？”
　　傅红雪听他冷嘲热讽，眉心一聚，就要动怒，却又顾着附近只有这么个医生而按捺下来，深吸一口气：“周婷受了很重的内伤又中了火毒……”
　　鬼医大惊：“等等，你说那女的是周婷！？”
　　傅红雪一怔，才想起周婷被烟熏火燎得面目全非，鬼医认不出来也正常，见他神色关切，转身就去看周婷的状况，才松了口气，在他身后补充：“你要多少诊金，有多少，赶快救人。”
　　鬼医却不大相信地回头：“江湖传言傅红雪功夫高强，却没听说你还有钱，别是框我老头子吧？”
　　傅红雪耐性耗尽，抬手就想拔刀，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傅红雪有没有钱无妨，诊金一定有。”
　　两人都看向门口，见一个黑衣青年负手走进来。
　　傅红雪一皱眉：“燕南飞？”
　　鬼医则眼皮一翻：“江南第一公子燕南飞？你要替他付诊金？”
　　燕南飞还未答话，傅红雪已经开口：“不用，我有。”他明白鬼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生怕再纠缠几句周婷就真要没命，掏出一个小金丝布袋扔到床铺上，过大的力道让布袋口松开，里面的东西滚出来，全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
　　傅红雪冷冷道：“这些救十个人都够了。赶紧医治！”
　　鬼医睁大眼睛看了看那些夜明珠，突然站起来，喊着要单独医治，把傅红雪燕南飞全赶了出去。
　　傅红雪只见过周婷带着小雨来找鬼医，实在不晓得他水平如何，站在门外仍眉头紧锁，难掩忧虑。
　　燕南飞在门外踱了两步，便向他搭话：“傅红雪……”
　　傅红雪并不看向他，面对湖水，语气平平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燕南飞道：“我先一步到了附近小镇，想等你结伴同去明月楼，派手下守在路口，今日属下回报你才到，就来找你，恰好跟来。”
　　说着他上下打量傅红雪：“本想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看来是不用了。”
　　傅红雪没有理会他隐含的试探，问：“为什么想帮我？”
　　燕南飞笑道：“那一夜我们也算互相救助过，就当我想交个朋友如何？”
　　傅红雪始终没有看向他：“我不需要朋友。”
　　他已经看到湖对面葉開姗姗来迟的身影，樱草色的衣裳将他整个人都融进了半人高的草丛中，成了那风景的一部分。
　　傅红雪一言不发，走出院落，向葉開走去。
　　葉開远远看到燕南飞，就没走近，见燕南飞好歹还没厚脸皮到跟着傅红雪走过半个湖沿，撇了撇嘴。
　　等傅红雪走过来，葉開把翠浓的皮帛画往他手里一塞，却道：
　　“我上下看了看，不知道周婷那丫头用什么点的，房子烧得只剩下框架了，什么衣服食物都没留下，不过我把周婷赞的银钱都找出来了，省得她醒来发现家当一点没了哭。”
　　傅红雪诧异：“周婷烧的？”
　　“既然是冲着你来的，只会想抓活口，不会费心去烧房子，我还在院子里发现周婷用的雷火弹的痕迹，肯定是那丫头反抗的时候自己点着的。”
　　葉開口吻轻松，心情却有些郁闷，傅红雪神色也并不愉快。虽然在很多年前就让给了周婷，但无论在葉開还是傅红雪眼里，树屋都始终是“傅红雪的房子”。
　　傅红雪突然想起什么，说：“你给我的那一袋夜明珠我拿去给鬼医了。”
　　葉開浑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低头在身上摸了摸，又找出一袋子珍珠给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树屋没了，孩子们怎么办？”
　　傅红雪看看天色，还不算晚，说：“我先去把孩子们接过来。”他们都还躲在外头，肯定很担心周婷。
　　葉開灵光一闪：“那就干脆交给鬼医养。就算一个人一万两，那一袋子夜明珠也够救上几十个人了，让他掏点出来养孩子要不了他的命。”
　　说完葉開才想起，生前这些孩子好像就是被周婷托付给了鬼医，那时他真没怎么在意。反正齐一心喜欢周婷，肯定会善待周婷的弟弟妹妹们。
　　傅红雪从不反对葉開的提议，一人一鬼便一起去接孩子。
　　带着五个小孩子回到湖畔小屋，傅红雪踏进门时，正看到一身黑白相间的叶开扶着周婷的肩，惊喜地道：“你没死啊，太好了，太好了！”
　　周婷大概才醒过来，还一脸虚弱，却不服气地拌嘴：“你才要死了呢！”
　　叶开爽快地说：“我死没关系，只要你没死就好！”说着亲昵地捏了下她的脸。
　　周婷捂住自己的脸颊，这才看到门口的傅红雪，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傅红雪！”
　　叶开立刻转身，看到傅红雪，也颇为惊喜。
　　周婷不顾初醒，就想迎上去：“你还没走啊！啊……小雨小三子，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孩们叫着“姐姐”跑了过去，两个最小的直接哭起来，周婷连忙安抚孩子，摸摸这个抱抱那个：“没事的，姐姐没事，大家都吓坏了吧？已经没有事了，大家都好勇敢。”
　　叶开被挤到一边，却欣慰看着周婷哄孩子，一旁软榻上的南宫翎□□出声，一叠声叫痛。
　　“哎呀，差点把她给忘了，”叶开懊恼地跑到鬼大夫身后，把他推向南宫翎：“鬼大夫，你快看看，她是怎么了。”
　　傅红雪这才看到屋里多了个姑娘，原本无心多管，打算出门，却突然发现葉開早已在门口停步，怔怔盯着榻上的紫红衣衫的少女。
　　傅红雪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紫衫少女一眼，从来把注意力集中在傅红雪身上的葉開居然没有注意到，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目光一眨不眨，透出一种想靠近又不忍的神色。
　　傅红雪不由问鬼医：“她怎么了？”
　　叶开和周婷都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会关心素未谋面的南宫翎，南宫翎正哀哀叫痛，没注意到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葉開也被这一声问惊醒，皱眉喊了一声：“红雪。”
　　鬼医刚刚摸了南宫翎的脉象，头也不抬地说：“女孩儿家的病，你问什么？”
　　傅红雪不吭声，就这么看着他。
　　鬼医见他一副固执的样子，没好气地哼了声，刻意拖长声音：“月事——知道了吧？”
　　一旁的叶开和葉開顿时都像被什么噎住，睁大眼睛，又无可奈何又哭笑不得。
　　傅红雪皱眉想了想，点点头，抬眼一扫那一人一刀如出一辙的表情，走出门去。
　　葉開的表情变成了苦笑，他知道他的反应太异常，但这无法解释，摇摇头跟上。
　　叶开呆得傅红雪出了门才回过神，连忙要追出去，突然想起南宫翎，回头对她说：“你是因为那、那个，总之是每个月的那个肚子痛啦，来了那个就绝对不是怀孕！”
　　他转头对鬼医匆匆道：“你快告诉她她绝对是黄花大闺女啊，诊金我回来给，少不了你的！”随后飞快跑出去追傅红雪，南宫翎在后面“哎哎”地叫都没听见。
　　“等等我，等等！”
　　在院子门口拦住傅红雪，叶开知道傅红雪耐心不多，单刀直入地郑重道：“我给你提个醒，那个燕南飞呀，你最好小心一点，他是敌是友，我们都还分不清楚。”
　　傅红雪带孩子回来时也仍看到燕南飞在外面，但：“我们？”
　　叶开一惊，想起傅红雪对自己的排斥，随后却一抬下巴：“是我们，怎样？”
　　傅红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继续向前走。
　　叶开不知他这算听进去了还是没，想起树屋已经被烧了，连忙问：“傅红雪，去哪儿？”
　　傅红雪淡淡回答：“去吃饭。”
　　叶开立刻兴奋起来：“你饿了？我请你！”
　　傅红雪停步，面无表情地回看过来。
　　叶开顿时有点委屈：“让我请一顿饭都不行？”
　　傅红雪顿了顿，说：“走吧。”
　　然而他刚一迈步就停下，因为葉開说：“我就不去了。”
　　傅红雪没有看过去，也没有动，葉開轻快地说：“我留下看看鬼大夫会不会好好照顾孩子们。”
　　叶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拉住傅红雪的手臂兴冲冲地往前走：“你对外头不熟，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面煮的一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