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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潘说,她应该去学校寻找自己的梦想。
      上完第一堂课后,澜锐确定自己的梦想并不在这间教室里,她走了出去,在校园四处游弋,漫无目的的寻觅一个词所代表的抽象陌生的事物。
      冬末春初,乍暖还寒。狭长的走廊,空旷的操场,湿软的泥地,冰冷的台阶……她丢弃自己的足迹,越找越迷失,好似脚踩在时间的齿轮上,不论怎么走,始终没个尽头。方向在哪儿?终点在哪儿?梦想在哪儿?她自己又在哪儿?
      “你看,我们生活在巨大的迷宫里。从始至终,都未曾出去过。”
      ……你不想离开吗?……
      “不。”
      不,凡俗喧嚣渐行渐远了。那么,这又是谁的声音?
      迷茫。
      失落的眼几经挣扎,终是把视线停在鞋尖上。她心不在焉的目送一块块混合着天光和人影的地板砖自脚下掠过,不由得想起早上在站台上目睹一列直达地铁减速过站的情景。
      通明灯火从一格格的车窗渗透到外面的世界,迎面刮起鬼啸般萧萧瑟瑟的风。她看到了广告牌上折射出的自己,在乌漆无神的眼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什么,仿佛有阴晴不定的鬼魅潜藏在里面。那时她就在想,如果在地铁经过前,自己跳到轨道上,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当时跳下去了……到底,会怎样呢?
      碰!
      在她与来人突如其来的擦撞中,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金属物体天女散花似的弹飞出去。澜锐来不及看清是什么,趁它们尚未落地,手早已直觉性的伸去挽救……
      整件意外的弥补过程不过历经几十毫秒,在场的学生即便亲眼目睹,事后仍是解释不清这个新来的女生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三十多只钟表,掉落的角度、距离、顺序皆不相同。而她,站在接近死角的位置,跟前有一个男生侧身的阻碍,臂长甚至够不着飞落最远的那块表。
      但是,那一瞬间,纤瘦的身影干净利落的编织出天罗地网,没有飞沙走石、千军万马的气势,也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却不动声色的用事实结果来证明一举一动的密不透风。依稀只见女孩的一个弯腰,一个曲膝,一个拂手。白玉十指低空掠过,轻似点水,柔若采云。随后,所有呈抛物线飞落的物体仿佛闯入另一独立的强大磁场,丝毫不差的躺回她铺盖腿间的百褶裙面上。
      “干得漂亮!”
      “哇哦——强人,帅啊!”
      “不会吧?这也行?!”
      目瞪口呆了片刻,一干人哗然惊叹。
      澜锐莫名其妙的被大家的鼓掌和喝彩声包围,更夸张的是,受害人居然反过来对她连声道谢。正常情况下,应该由她这撞到对方的冒失鬼来说“对不起”的吧?莫非记错了?还是,礼节情理也会随年代国家的改变而改变?
      Time Club。时光社。
      房间的位置很好,坐落在教学楼的顶层。原本冬日清冷的光线可以轻而易举的照亮整个房间,只不过预计能容纳十来人的教室,目前被大大小小的收藏摆设占据了空间,大片的光已被切割成见缝就钻的丝丝缕缕。
      其实它还算干净,看得出使用者平时的用心爱护,就连此刻都有一个学生正手拿抹布试图擦拭个仔细。不过,她不可能擦得出窗明几净的感觉。氛围不对,这样的环境布置能给人的印象只有一种——
      古朴。
      蒙尘的沉寂的古朴。
      因为这里会动的事物,除了人,空气,灰尘,就只有时间。
      时间在动。钟摆,指针,沙砾,水珠,荧光,黑影。它依附在所有可循环轮回的事物上运转,就像声音和味道,留不下经过的印记,却让感官清晰意识到它的存在,难以磨灭。
      任何人走进时光社都会被各式奇形怪状的定时器吸引注意力,但澜锐没有。她对机械不感兴趣,或许还稍带点厌恶排斥感。她踏进来,目光平视前方,入眼的是木架子中层隔板的侧面,忠实保留原木的纹理以及后来刻上的优美手写体——
      Time was;Time was not.
      Time is;Time is not.
      Time will be;Time won\'t be.
      6节不完整的断句,简单易懂,却又匪夷所思。
      “你的视力大概是常人的1.5倍。”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相隔十米之远,黑灰色隔板上的约半枚指甲大小的字迹已是清晰可见,如此的肉眼视力的确算极好。然而,来人站在十米之外,竟能分辨出他人无声的视线焦点,尤其还是寻常人不可能去注意的些微末节,这等视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用回头,澜锐也知道对方是谁了。那个男生轻言细语的口吻,一如他的嗓音,他的表情,他的举止,他的人,皆是水一般柔和缓慢而连绵,叫人不忍心也不能够破坏。
      “没想到你也翘课了,才第一天呢,了不起。”他先一步走进时光社,留给她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背影。
      “嘿,隋亦,你不知道这位同学刚才还有更了不起的表现……”正在打扫的女学生一心二用的开展起八卦宣传活动,添油加醋的势头完全不会因当事人在场就有所收敛。
      一旁摆弄钟表的“受害人”也不时的插嘴美言几句:“对呀,真的很厉害,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安然无恙诶!”
      然后,澜锐在左右呼应的大方赞美中,再次手足无措的对上熟悉的笑容,同样的浅度,同样的朦胧。他额前垂下的碎发间,射入了清冷的阳光,与古朴的背景竟是这样贴合的相映相衬。连笑纹,都融化成时光的一道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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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澜锐依旧没有找到她的梦想。她开始长时间的徘徊在图书馆的百科辞典区,希冀能弄明白梦想为何物。
      A pie in the sky,dream,cloud-castle,reverie……
      不切实际的想法,梦中怀想,空想,白日梦……
      它有很多种解释,但每一种看起来都不具备在现实中生根发芽的能力。或许,所谓梦想,真的只是一些漂浮在梦中的思维。
      她的梦里有什么呢?
      黑洞。穿越黑洞,对不知名的剪影倾诉。怀念的气息,催人泪下。一重重最接近天空的花,被染蓝,逐次怒绽飘香。听缥缈虚无的呼唤,被牵引。不知身在何方。
      她的梦想。Lycoris radiata Herb。彼岸花。
      可是她找不到。时常困惑,作茧自缚。
      有时遇上竹子,她就邀她一起去打扫卫生:“一边做清洁一边思考,思想中的结郁也能一同被理清。”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竹子脸红了,扭扭捏捏、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害羞的说:“晒、晒太阳……”
      若是布拉卡,则会带她四处闲逛:“我们不应该钻牛角尖。想不通就去发现希奇有趣的新事物,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有梦想吗?”
      “当然,就是研究这个呀!”布拉卡自豪的指指腕上的手表。
      至于隋亦,他提起一袋点心和书籍转移她的话题,笑容可掬的问:“要来参加我们的茶会吗?”
      就这样安静和谐的消磨完一个下午,只有风清云淡,只有海阔天空。
      “什么都不想,不是也挺好的?”
      “隋亦?”
      “是的,是‘随意’。”
      澜锐懂,澜锐一直懂——即便没有梦想,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尽管如此,当看见潘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时,她仍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要靠聆听时间走动的滴答声平复失常的心律。隋亦送她的怀表,老式,笨重,需要上发条。发条太紧,时间就过得激进;发条太松,时间就过得平缓。一只脱离了时间轨道的表,一个脱离了时间轨道的女孩。她被它的声音提醒,不必投入太深,随意就好。
      许久以后,澜锐才明白自己对潘的情感始终如昔,如一,如见不得光的虫面对耀眼灼热的阳光,既害怕又向往。是因为潘是个拥有梦想的人?还是因为潘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潘现在的梦想,是一个家。
      家要有房子。不必太大,但一定温馨。无论走到哪,都能想起回家的路。
      家要有孩子。一个就好,但一定是女孩。潘生不出,幸好,她收到了澜锐。
      家要有柱子。整个家的支柱,就是那个男人。他温柔体贴,善良可靠,沐浴阳光午睡,怀中抱着猫,脚边躺着狗。他会做一日三餐,会背着生病的家人去医院,会在人心惶惶、六神无主时说:“别怕,一切有我。”
      那个男人是谁?
      “嘿嘿,”潘陶醉痴迷的笑,“总之,他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居家型男人。”
      潘目前在疯狂追求对方,澜锐无缘得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每个人的梦想都如同一朵彼岸花。有些人在此岸匆匆走过,终其一生也没发现它;有些人看见了,对着汹涌水流望而却步,反正只是一朵花,舍弃它,心痛转瞬即逝;有些人却会抱着义无返顾、孤注一掷的决心涉水去采,否则,又怎知自己最终会失神溺毙,还是如愿以偿的抵岸绽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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