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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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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这个少年需要的,原来是喜欢。
女孩喜欢冰淇淋,这样的喜欢他要不要?就算要了,她又该怎么给他?他所需要的,会不会是她似懂非懂,给不出的那种?
其实,喜欢也可以是很复杂的。
“那个老家伙把喜欢都给了一个死去的女人,把余下的残渣用去宠一个将死的孩子。我?我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我不明白,活的还不如死的。所以我也把喜欢投注到尸体上,我想弄明白为什么。”
“你明白了吗?”
“嗯。尸体很好,永远不老,不坏,不变,不离开,不背叛。随你怎样摆弄,比自己还要可靠。但是,不够……”他的半边侧脸深埋入枕中,流露出一半的笑,一半的阴郁和迷离,“我把我的喜欢全给了尸体,它们回报我安全感,快意,偏就没有喜欢。我的喜欢快用完了,它们却不还给我喜欢……”
她无言。
“所以我去喜欢宠物,我听说过,宠物是可以回报主人的喜欢的。为什么?我给了你喜欢,你不喜欢我吗?”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回避他的眼神,依旧无言。
他用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你其实喜欢我,对吧?你只是不会表达,对吧?我继续喜欢你,你就会继续回报我,对吧?”
面对一连3个咄咄逼人的问句,她只能报以不知所措的表情。回答不了,不明白“喜欢”,便无法信口开河。
同样的不知所措也出现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眼中光亮熄灭了,脸色变了,灵魂,堕落了。所有的不知所措,所有的孩子气,所有的脆弱,都被黑夜玷污抹杀埋葬。
“不喜欢就算了。”冷漠而干脆的决定,他猛一翻身,用野兽有力的尖爪压制看中的猎物,“反正你也逃不出去,一辈子得留在我身边,不管是死是活。”
他的动作很敏捷利落,她的身手也不慢。
当少年斜身翻找东西时,女孩一把掀起被子蒙住他。一秒钟的时间内,下床,跑到门边,触摸扶把,然后像线路故障的玩偶摊散倒地——
电!
卧室里竟设下这种装置!再高几伏的话,她大脑中的芯片就可能受损!
难怪他不追她,只是在身后,发出来自深渊地狱的低笑:“早知道你会选门,上次你选的也是门。不过窗户和墙都做过防爆强化,只怕更不好突破。或者,下次你可以试试通风口?有三成的暗杀者曾经从那里进来过,可惜,还没有谁从那里出去过呢。”
野兽逼近了,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悄无声息。危险的压迫感就像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自己的猎物。野兽不懂爱抚,不懂温存,不懂甜言蜜语,只会用牙齿咬住对方的后颈,用利爪固定对方的肩背,用本能撕裂对方的下身。
连□□都算不上,只是□□。趴在地上,异类□□。
“□□……”埋在地毯中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是宠物么……你这样……就是变态的□□……”
他贴近她耳后,吮咬,邪恶的低喃:“□□就□□,变态就变态。反正,就算我不做,别人也看我是个变态。”
“倒是你啊——总算承认我们的关系了!乖女孩,我只想跟你□□,我就喜欢!”
五指插入月白色发丝,一直贴上根处头皮,狠狠的一扯,将她的脸扭向自己。
他想欣赏她的痛苦。当所有人都喜欢看着他痛苦时,他怎能不喜欢看着别人痛苦?
不,这样的她,他不喜欢。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拼凑出陌生的表情,用陌生的眼神倒影出一只陌生的妖魔。
到底是谁?
身下的脸孔是谁?
她眼中的妖魔是谁?
他呢?他自己又是谁?
“……是什么?”
“我?非天。”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年的脸上一片茫然冷漠。不自觉的,有种桀骜若隐若现——不像枭雄,反而更像原始古代的兽,狂野傲慢,我行我素。
他会是什么?
兽。
颓废中蕴涵尖锐,堕落中隐藏疯狂。
可他不是野兽,野兽至少还拥有同类伴侣。而他,被遗弃,囚困在这个世间,是孤零零的,独一无二的,魔兽。
不可以对魔兽掉以轻心,就算他能变出人的外表,说出人的语言,偶尔沉溺在人的游戏中,流露人的神情,却永远得不到一颗人心。
他有的,只是魔的心。
“我叫非天。”
非天,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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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站在塔楼,女孩用望远镜眺望。
这里真的就像荒蛮野地,连律法都鞭长莫及的灰色地带。除了唯一的老树孤独扭曲在池畔,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自然万物匍匐在阴森森的古宅脚下,拥戴文明建筑物的孤单落寞。
步行是走不出山野的,普通的地面交通工具又不适合在坑坑洼洼的草原行驶。想出去,除非……会飞。飞机吗?孤身遗落在这里的自己,根本弄不到手呢。
……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那个样子的非天,与其说充满了自信狂妄,倒不如说流露出挫败颓丧。也许他早就认命,心灰意冷。
真的,绝望了吧?那个时候,最后一点点渴求也因她的无措而幻灭了。
镜头随意调转,西段屋后,有人在游泳池里。
暗夜幽深的少年不可能做阳光型的运动,仅仅静立于水中,没有任何惊世骇俗的残虐暴行,看起来竟也有赏心悦目的表像。表像呀,可以蒙蔽无数世俗的双眼,制造很多虚幻的遐想。那头魔兽,可远观不可亵玩,而且,一定要离得越远越好。
她想揭开黑夜的谜障,仔细看看那个人,看他是否彻底的无药可救。许是太远了,她看不到他的影子。阳光拉扯出宅子巨大的阴影笼罩大地,盈盈水池是万丈幽暗的深潭,吞噬一切的黑洞。
任何事物,乃至光亮,都不能从黑洞脱身。除非,它已被同化,离开时,成为另一个黑洞。
非天爬上岸,不着片褛。仍旧静立不动,似乎想让风吹干身上的水珠;或者,等午后偏来的日照驱走寒气;又或者,认为这副身体根本与自己无关,他只是单纯的慵懒,没有行动的意念,要继续自生自灭下去。
有人就在此时接近非天,不放任少年的自生自灭。
一个男人。
一个活着的男人。
一个很像杜曼的活着的男人。
杜曼不会死,她是知道的。她亲眼见证过他的垂死以及将来,但是,这个男人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面目的杜曼。
他用毛巾仔细的擦拭湿漉漉的修长身躯,在精瘦的手臂上温柔的套好浴袍的一支长袖,绕过笔挺的肩,把另一支袖子也穿上,随后半跪在少年身前,体贴的系好腰间的带子。举动,神情,态度都不是杜曼会有的。
杜曼是一个静默的站立在身后的影子,而这个男人是一个臣服的跪立在身前的仆从。
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在理清之前,荒谬感就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非天有一个五官身形都像杜曼的近身仆从。
像,并不等于“是”。
而她觉得这是荒谬的,无从解释的荒谬。她的眼睛也被这虚伪的世界蒙蔽住了?
沙,沙,沙。杀,杀,杀。
干燥的毛巾纤维与少年的肌肤纹理摩擦出细碎的微响。
这种动作,可以是仆对主的服侍,也可以是长对幼的爱护。当然,非天不会做那么美好的解释,他用一个词来精确定义这个动作的根本目的,利用。
充其量,他们不过是彼此利用。自己要的是实时获利,而对方做的是长远投资。
狩猎之前的等待,总是需要耐心的。两人都是擅长此道的猎手,一个非常耐心的擦拭,一个非常耐心的站立。
“你养了只奇怪的宠物。”
“是吧,你也感兴趣?不过那是我的,就算玩腻了,我也不可能出让。”
目光并无交会,他们都似自言自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雄性兽类,往往有着非同小可的占有欲,对自己的生活领域,狩猎目标,乃至任何已占有和准备占有的事物。”
“嗯,是本能,也是本性。”
“可兽也有类似预感的危机意识。如今的你,还有没有这点本能?”
“担心我玩物丧志吗?”
“我只是不希望功亏一篑。”
“真是用心良苦。”少年平视不知名的远方,仿佛是在跟远方的某个人对话,“你大可放心,这样枯燥的日子也不多了,我玩得更凶,证明我更无害呀。想当然的,很多人就可以更加放心。”
“你的宠物看起来也一样无害,就不知,是不是也一样能让人放心了。”
“呵呵,你认为呢?障眼法,制造感官假像,其实是像魔术一样狡猾伎俩。”
“狡猾得不彻底,看来,她不够当魔术师的料。”
“所以,”少年将肢体调整到享受沐浴的姿态,头颈后仰,悠闲的让目光滑过屋脊与天空分割出的直线,淡然得仿若打出一个呵欠,“她只能当我的宠物啊。”
不约而同的,男子也收拾完手上的活,眼瞳轻敛,将从少年眼中的景象一扫而过——
建筑与晴空的夹缝中,几缕发丝被风吹拂得若即若离。月白色,被阳光刺透,显得如此弱不禁风。
就是这无意的一瞥,让视线彼端的女孩看清了荒谬的所在。
记忆中,那个男人特有的沉默犀利的目光,正在望远镜分毫不差的光学折射中,反映,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