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待相爱时》九月光

20、第二十节

　　夜里风急，沈冬冬在门口处等时岚。他逆光而立，点点月色缀在肩上，身形挺拔修长，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塑俊美的雕像。时岚想起三四年前的校园时光，沈冬冬常在这样的夜里送她回宿舍，牵着手依依不舍地分开，恨长夜漫漫阻隔一对相思的小恋人。那些时光，那些时光的记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被复原温习，因为多了层岁月的颜色，泛着淡淡的微黄。
　　只是，感情可以靠回忆去维持与延续吗？那些心动，那些不舍，那些恨不得分分秒秒地粘着，那些会笑着落泪，泪中带笑的日子，哪儿去了呢？
　　坐到沈冬冬的车里，时岚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一对情侣戒指揣在大衣兜里，手心握着凉凉地，也始终没有拿出来。
　　沈冬冬看上去倒很高兴，问时岚今晚还回去吗？希望时岚去新房住。原本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儿，明天周日可以一起睡个懒觉儿，宅在家里或者出去玩都能成双入对，两人一周也只有这样一次全天候亲密的机会。时岚也知道沈冬冬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是个过场，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可她今晚就是不想去那里，脱口而来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蒋瑜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蒋瑜？”沈冬冬反问到，语气沉了下来。
　　“嗯，蒋瑜最近总不爱吃饭，也不爱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跟范思博闹别扭了。”时岚索性继续编下去，这一句里面，倒全是实话。
　　“总要先蒋瑜，然后才轮到我吗？”沈冬冬忽然把车子停了一下，反问到。
　　时岚有些意外。
　　他轻易不动怒，也不会计较这些芝麻大的小事。
　　“什么叫总要？我们每个周末都可以在一起，蒋瑜是我姐妹，她偶尔一次不舒服，我能把她自己扔在屋里吗？”时岚仍镇定地回答。
　　“别跟我编理由，时岚。蒋瑜是心情不好，不是生病，更何况如果她肯跟你说早就说了，如果她不肯，说不定想一个人静静。”沈冬冬没有被时岚的理由唬住，很快揭穿了她。
　　女人的很多小理由小伎俩其实在男人面前是透明的，只不过当男人宠爱你的时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哄着你，当男人更爱自己的时候，你会被揭穿得无处遁形。
　　时岚沉默。既然你什么都不信，那我就什么也不说。
　　沈冬冬也很生气，重新启动车子朝时岚家开去，不再理论。

　　虽然闹着别扭，沈冬冬还是沉默地陪时岚上楼，不放心她一个人。时岚于是祈祷蒋瑜今晚一定要在家啊要在家，不要在外面跟范思博卿卿我我乐不思蜀。偏偏钥匙开了门，里面黑漆漆一片，时岚顿觉自己矮了三分。
　　沈冬冬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时岚也不拦他，只是很生自己的气。明明是沈冬冬惹她在先，为什么掉头来好像是她理不直气不壮了呢！
　　更盼着蒋瑜早些回来，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跟朋友跟恋人都有着一层似乎无法捅破的隔膜。她喜欢清清爽爽心无负担，人也会睡得踏实些。

　　时岚回来没有十分钟，蒋瑜跟着也回来了，说是范思博出差时生病了，回来也有气无力的，在家里照顾他服了药，又把他出差的东西收拾了下才回来。蒋瑜说这一切的时候很自然，时岚问：“范思博这不得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吗？”蒋瑜知道时岚打趣她，只淡淡一笑：“这不是一个女朋友应该做的吗？”
　　她们俩之间，何曾这样正正经经的无趣过，时岚被这一天的心情起伏弄得有些烦，拉着蒋瑜坐到沙发上：“蒋瑜，我跟你像亲姐妹一样，我不想有些事情藏着掖着去乱猜，今天中午我看到你在等沈冬冬，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事，是要避开我说的？”
　　蒋瑜对时岚的问话并不意外，只是深深看了时岚一眼，才说到：“不是要避开你，而是我要先弄清楚才能跟你说。前几天我跟范思博出去，看到沈冬冬跟一个女孩在一起。”
　　“什么样的女孩，短发，高个，大眼睛，尖下巴，一看就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的女孩是不是？”时岚问。
　　“对。”蒋瑜如实答。
　　“那就是于佳。”时岚告诉蒋瑜。
　　蒋瑜点点头：“沈冬冬也这样说。他说他的同事于佳有了男朋友，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拖着沈冬冬参考男生的意见帮忙选礼物。我问他不是答应除了公事，不再跟她有私人来往吗，他说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一个同事请求帮忙，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她有男朋友，拉着沈冬冬去选礼物，蒋瑜，你信吗？”时岚问。
　　“我也不信，可是岚岚，沈冬冬信了。”蒋瑜说。
　　“他信？他不过是顺水推舟。”时岚很生气。
　　“我也这样想，岚岚，所以我晚上问了范思博，一个曾经喜欢你追求你的女生，让你陪着去给她男朋友挑礼物，你会去吗？范思博说会啊，怎么不会，人家有男朋友是件好事，自己不去倒显得吃醋似的。岚岚你瞧，女人会把感情放第一位，男人会把面子放第一位。”蒋瑜看着时岚：“对沈冬冬好一点，不是为了抢，而是为了留住。”
　　“男人是用留的吗？”时岚摇摇头，“他不想走谁也拽不了，他想走我也拉不住。”
　　“话是这样说，岚岚。但用心对他，不是为了拉不拉得住，而是为了你们自己。再好的感情也需要经营的，你们俩最近太忙，他要工作，要装修房子，你要上班，要做家教，你们这种状态有点像婚了三五年的样子，这种提前透支的感情让我有些担心。”蒋瑜忧虑地看着时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自从要结婚了就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好像你跟沈冬冬是包办的而不是你死我活自由恋爱的，大学时你们俩形影不离就差一块进厕所了，那时候你们恶心得全班同学都吃不下饭你知道吗？现在是怎么了？岚岚，你这种状态，我着急。”
　　蒋瑜说得有些生气，时岚倒奇怪起来：“明明沈冬冬的错，你干嘛说我？”
　　蒋瑜看着时岚，许久才说到：“岚岚，你难道没有错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是感情出了问题，一定是两个人的事情，只不过是错多错少罢了。岚岚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们是这么好的姐妹，我甚至可以把我的一切都让给你，但我嫉妒你们，岚岚你曾经说过，蒋瑜，你是我见过的最云淡风轻的女孩子，你是那么宠辱不惊，可是岚岚你知道吗？我蒋瑜也会嫉妒，我唯一嫉妒的是我最好的姐妹，是你。你长得漂亮，人又聪明，毕业后工作也顺利。家里父母宠着，现在又有沈冬冬疼着，人家说红颜多薄命，可是岚岚你没有，你跟沈冬冬这些年来一直那么稳定，那么美满，岚岚我嫉妒你，在无数个你去约会而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嫉妒你，都是女生，凭什么你要这样甜蜜与幸福呢？我也知道，你不是没有其他人追，比沈冬冬长的帅的比沈冬冬有钱的，开着宝马拿着车钥匙来追求你的我也见过，可你就是这点好，你明白你是漂亮的，优秀的，但你从不利用你的美貌与聪明，你容易满足，懂得知足。你甚至连跟男人之间那一点点的暧昧都不允许自己有，漂亮女生容易有的虚荣，你从来没有。我嫉妒你，可我心服口服，我一路看着你们俩像童话一样的在一起，你们让我相信爱情，我不想，童话像一个肥皂泡，在我眼前破灭掉。”
　　蒋瑜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朐口起伏。时岚看着蒋瑜，完全呆住，她从来不知道蒋瑜是嫉妒她的，蒋瑜是那样云淡风轻的女孩，她也从不知道蒋瑜是如此看重她跟沈冬冬之间的关系，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是恋爱的范本，只能继续幸福。她走上来，轻轻抱住蒋瑜，落下泪来：“蒋瑜，我会幸福的，我在努力幸福。可是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童话，如果非要一个完美，那只能是一个瞬间，像花火般绚烂，然后，成为灰烬。我不想那样，我想与沈冬冬过日子，细水长流。可是我现在不知道那些感情都流向哪里去了，看着他，我有依赖，有喜悦，可是没有了心动，他跟别人好，我生气，我愤怒，我有种上当受骗的被侮辱，可是我不嫉妒，我不害怕失去他。蒋瑜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在跟一个人玩着过家家，玩着玩着就成真的了，就要把一辈子献出去了，蒋瑜我害怕你知道吗？我不停地疯狂地去找那些感情，可那些感情好像在我们决定要结婚的那一刻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别人的新娘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拼命让自己高兴，可我只有对婚姻的恐惧，我拼命让自己兴奋，我兴奋地去给装修提意见，兴奋地去看家俱，买小饰物，兴奋地告诉自己，这个将是我的家呢，我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可是蒋瑜你知道吗？那些兴奋都是装出来的，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觉得我做了一件错事，可是我根本就回不了头了。蒋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怪沈冬冬，很责怪很责怪他，可我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是那样无辜。我不是想悔婚，我愿意嫁给他，你也知道除了沈冬冬，我从没想过要嫁给别人，但是蒋瑜我害怕，我不知道，我到底还爱不爱他了，我已经想不起，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说着说着，时岚失声痛哭起来，蒋瑜紧紧地抱住她，陪着她泪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