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沙》锦袖

2、唐启轩

　　是万悠楼里上好的一间雅室，屋内人声鼎沸，橙黄的灯光穿过珠帘照在流景白皙的脖子上泛出柔和的光，芍安看着看着手心却有些出汗。

　　流景似有感应，回过头来对芍安宽慰一笑。芍安也笑起来，笑容连她自己也觉得僵硬，只得又尴尬地干笑两声。流景见状噗哧笑出声来，“你啊，进楼这许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莫不是还怯场了？”

　　可不是么，芍安惴惴的心竟安定下来，“若不是你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我能这样？”

　　两人正说笑，门内已传出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可是两位姑娘来了？还不快进来？”流景突然凑到芍安的耳边压低声音道，“谁都可以，但是只有一个姓唐的，你要离他远一点。”

　　恩？芍安还在疑惑流景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巧笑道，“还不是我这妹妹么，听说来了些个大人物竟打扮个没完没了了。”白芍安和苏流景，万悠楼的两个头牌双簧却是唱得极好得。芍安于是怯怯地应一声，“姐姐....”娇娇软软已是叫人酥软了一半。

　　那男子地声音立马热络起来，“莫不是似水流景忘忧白芍的白芍安姑娘吗？今儿可把你请来了。”
　　似水流景忘忧白芍....外面就是这么传的？芍安冷冷牵了牵嘴角，缓缓抬起头去。一抹冷笑还似有似无地含在嘴边，水漾的眼睛幽幽地望到对面去，冷到了极致偏生又生出千种妩媚万般风情来。见面前的人怔了怔芍安偷眼望流景，看见流景微微含笑的眼便知道她对自己的表现是满意的，不由又生出几分笑意，于是便像冰天雪地里开出一朵莲，越发叫人惊叹。流景曾说芍安的脸生地太过清淡，若无神韵的支撑是不耐看的，非得让眼睛里显出些锋芒来才能叫人惊艳。这样的眼神，又岂是一朝一夕练就的，真正的是台下十年功，台上一秒钟。

　　流景自然地将芍安引上前去，指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盈盈道，“这位是财政总长章均为。”芍安微福了福，“问章总长好。”
　　“这位是....”甲乙丙丁，芍安也记不住这许多。但流景从下座开始介绍的顺序颇有些奇怪，但芍安是相信流景的，便什么也不说只陪笑问好。

　　“这位嘛....”介绍到首席流景的声音顿了顿，一双吊梢眉微眯着声音懒懒的，“我倒忘了这是哪位了，劳请您自我介绍下？”

　　做到这却是不太像话了，芍安抬头一望下却也笑了起来。这些古怪终于有了个源头。面前这个也算是个旧识了，芍安笑得随意，“林大帅，惹姐姐生气了？姐姐都不愿意认你了。”

　　男子笑起来，浓眉舒展开很是好看，“我今儿不是来赔罪了嘛。”

　　“呸，”流景还是不理，“谁认得你了，妹妹来，姐姐今儿给你介绍个美男子。”

　　芍安歉意地看一眼林徇任，也亏了是他，有哪个人忍受地了一个风尘女子如此跋扈更何况还是个如此呼风唤雨的人，流景遇上他实在是好运气的。林徇任也不恼，对芍安笑笑。

　　这边流景已经把芍安带到林徇任旁边的位置，笑着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家三公子唐启轩，妹妹你说可不生得美若谪仙么？”

　　芍安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望前面的人也有些茫然，只觉得这个人似有光华般衬得在座的人全然没了颜色，竟呆呆看着不知道要打招呼。唐启轩也不说话，只看着芍安若有所思。

　　气氛一时有些寂静，流景突然反应过来，抚掌道，“可了不得了，这两位怕是看对了眼，相携去月老那拜天地去了。”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芍安这才回过神来，竟不知道大家笑的正是她。

　　唐启轩深深望一眼芍安道，“莫侮辱了白姑娘，是我一人看对了眼非拉姑娘去拜天地，白姑娘不乐意，在月老那很是闹了我一顿。”虽是顺着流景在调侃自己，不知为何还是让芍安觉得被轻慢了，慢慢红了脸不得不低下头去。流景同芍安做了这么多年姐妹，竟没发现芍安小儿女情态起来也是很动人的，可是....唐启轩，这一个是万万不可的啊。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给大家唱个曲儿，芍安来给大家敬酒可好？”流景说着就要把芍安往末位上按。

　　“流景姑娘的曲儿虽好，却听得多了，不如今日让芍安姑娘唱一曲吧。”说话得是个眉目斯文的青年人。

　　“怎么？刘翰梁刘大艺术家，嫌弃我的嗓子么。”流景作势便要拉下脸来。

　　“流景，你过来我这边坐。”林徇任终于说话，声音不大，自有其威仪在里面。再怎么胡闹也不过是只杂耍的猴子，流景是明白的，给芍安递个眼色方缓缓入座了。

　　芍安知道流景让她别靠近唐启轩，刚才走错一步，下面要注意着些。于是清清嗓子道，“那芍安就献丑了，给大家弹首满江红吧。”

　　是好曲，却不是自己拿手的。原是要引人注意，现在却只能先避避锋芒了。

　　芍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一个调子一出来手就发了抖，这根本不是满江红的调子。手越抖越错，渐渐成声竟是长门赋，芍安几乎可以听见流景的叹息。心里虽急，此刻也知道改是来不急了，只得硬着头皮弹下去。

　　一首长门赋，几近哀怨。芍安却越弹越流畅，朗月、稀星、孤灯、落华，思念、伤痛、哀怨、绝望，行云流水无懈可击。本就是她最拿手的曲子，可哪次也没有这次这般出色。芍安后来想，有些事情根本就像是已经注定了的。

　　一曲终了，屋内鸦雀无声。许久才听到林徇任叹息道，“是首好曲子，只是多弹伤身啊。”

　　流景马上接话，“今儿我们芍安可是豁出去了，你看她弹完这憔悴样，可怜见的，大帅让她回去休息可好？我再叫个姐妹来。”

　　“也好，白姑娘好生歇着吧。”

　　芍安闻言长舒了口气，却听唐启轩悠悠道，“白姑娘的琴技实在了得，不瞒各位启轩原是最喜欢这个的，不知能否有幸向姑娘讨教一二？”

　　“唐公子看得上是芍安的荣幸，但我今日实在有些乏了，改日可好？”

　　“唐三公子若不嫌弃，听听我的琴艺可好？”流景一面笑着走过来一面不留痕迹地将芍安往外推。

　　唐启轩微笑道，“姑娘今日既然身体不适，让在下送姑娘回房可好？也让在下表达我的一片倾慕之情。”

　　哪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流景急得几乎跳脚，林徇任却大笑起来，“流景，不要坏人家才子佳人的美事，过来坐下。”

　　流景无奈，只得瞪一眼唐启轩又哀怨地望芍安。芍安觉得她的表情委实好笑，便对她做了个请宽心的动作。回过头来发现唐启轩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只得道，“唐公子请。”

　　唐启轩倒也客气，上前一步掀开帘子道，“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