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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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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椋在床下紧张地注视着门边的动静。
却见王大富走到门口脚步就停下,再也没往前走一步。
“死……死人了!”王大富的声音颤抖着,突然惊慌地大声嚷嚷出来,手里拿的杀猪刀也“叮——”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本来是带刀过来吓吓李嬷嬷,让她对今晚的事情保密,没想到却发现李嬷嬷倒在血泊里,一只手凄厉而畸形地朝门的方向伸展着,连王大富都禁不住吓了一跳。
随着王大富的高声叫喊,不远处照顾孩子的嬷嬷们的宿舍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纷乱繁杂的脚步声朝李嬷嬷的房间涌来。
“王大富,你好大的胆子!”最先到的却是杨院长。
被杨院长挡住视线的赶来的嬷嬷没看到,小椋却刚好能看到杨院长长裙下脚的动作,杨院长把王大富掉落的刀轻轻踢进了不远处的血泊里,轻微的冲力让血溅上了刀的两面,本来王大富如果没被眼前的场景吓傻的话,杨院长的动作是逃不出王大富的视线的。可王大富听见杨院长的话后,只能呆楞地张大了口,看着杨院长冷厉的双眼百口莫辩。
“去一个人打电话报警,保安来把王大富押到其他房间看守起来,为保护现场,其他人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不得进入这个房间。”杨院长冷静的吩咐着众人的行动。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回过神来厉声叫着的王大富被院保安带走,众人也悻悻地回自己的房间了,李嬷嬷独间的房间里只剩下杨院长一个人。
“这王大富来得倒挺是时候。”杨院长冷笑两声。
不一会儿,警察就来到了。
“卢警官—”杨院长站在门口,脸上已是平时的和蔼慈祥。
“杨院长。”卢警官伸出右手和杨院长握手,握手的一瞬间和杨院长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是没想到王师傅会干出这种事,我和我院的嬷嬷听到动静后,跑到事发现场,正发现王师傅拿着刀站在那,这是不是就是那个……叫做什么来着……”杨院长一脸唏嘘地说道,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杨院长说话的时候,躲在床下的小椋几乎快晕厥地看着警察在床外面走来走去。
小椋惊恐地发现一双脚朝床这边走来,仿佛要检查床下有没有什么异样。
“当场抓获现行犯。”卢警官接着杨院长的话淡淡地补上一句。接着转身对房间里正在侦察的警员说道:“这个案情已经很明显了,现场就不用那么仔细搜查,组里还有大案子要处理,把杀人犯和凶器先带回去局里再审问吧。”
已经走到床边,蹲下一半正要检查床底的警员一听卢警官的话,又站直了身子,跟着取样组照了几张照片,装好血泊的刀子和尸体,清理了现场,调查人员就全员离开了现场。
小椋松了一口气,激烈地跳得仿佛快从口里蹦出的心脏又慢慢回归胸腔。
“杨院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处理这个案件,还贵院李嬷嬷一个公道。”卢警官又和杨院长握了握手,留下一句,“谢谢贵院的配合。”就和队员们开车离开了孤儿院。
“没想到李嬷嬷这么好的人会遇到这种事,”杨院长一脸感慨和遗憾地对身后因为警察问话又被叫起来的几名到过现场的嬷嬷说道,“相信警察一定会尽快惩治凶手,以慰李嬷嬷在天之灵。”说着用手绢装着拭了拭眼角。
“真没王大富是这种禽兽!”平时和李嬷嬷关系挺好的王嬷嬷眼含泪光地骂道。
“不过李嬷嬷平素和王大富并没什么恩怨,为什么王大富要杀李嬷嬷呢?”负责照顾尚椋那大房的张嬷嬷蹙眉说道。
“谁知道这等丧心病狂的畜生在想什么!想是看上李嬷嬷多年的积蓄了吧!”王嬷嬷恨恨地道。
“可照李嬷嬷流血的分量来看,分明……”张嬷嬷小声地嘀咕着,看见杨院长瞟过来的眼神,心里一寒,明哲保身地闭了嘴。
“不是王大富,是杨院长!”目睹了一切小椋在心里悲愤地喊着,可惜谁也听不见。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杨院长吩咐道,接着又对王嬷嬷说:“你平素和李嬷嬷比较好,明天一早就由你去收拾李嬷嬷的房间吧。”
王嬷嬷悲戚着点点头,跟随大家回宿舍去了。
见众人都散去,杨院长朝李嬷嬷已关了灯黑漆漆的房间又看了一眼,也慢慢离去了。
黑暗中躲在床下的小椋发现自己已经是全身冷汗,四肢瘫软,想到李嬷嬷的死,王大富的被抓,小麟哥哥的去向成迷,心里一阵一阵的惊涛骇浪起伏不平,而且万万没想到平时那么和蔼可亲的院长妈妈竟然如此可怕,不禁隐隐担心起来,小麟哥哥真的只是单纯被收养吗?
等恢复了点力气,小椋慢慢从床下爬出,借窗户透进来的微光,模糊地看到房间里一片杂乱。小椋避开血迹范围朝门口爬去,突然右手摸到一张有点硬的纸张,勉强能看清楚是张照片,想到李嬷嬷的死,小椋心里很难受,于是将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在上衣靠胸的兜里,又接着往门口爬去。
终于到了门边,小椋做贼似的轻轻转了转门把,门并没上锁,只是在寂静的夜里,不管小椋的动作再轻,放开门簧的声音总是特别清晰,小椋心一紧,单眼帖在门缝上小心地朝外望了望。经过刚刚那一番喧闹,大家似乎都累了,本来李嬷嬷这里就离嬷嬷的宿舍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此刻门外除了昏黄的灯还亮着,就连蚂蚁都看不见一只。
小椋赶忙溜出李嬷嬷的房间,又轻手将门拉过来,尽量慢地关上了门,朝后院方向看了看,昏黑的一片,不禁吞了吞口水,硬着胆子蹑手蹑脚地向后院的方向靠去。
终于走过了后院到了鱼池,再过去不远就是小后门,小椋记得前半夜被王大富掠过来时这里没保安,本来这小后门就很少有人来看守,当摸到小后门那结实的木头质感时,小椋有点激动起来,出了这道门进了小树林,就算有人追也不太容易在这夜晚发现他的身影。
“尚椋—?”
突然一道迟疑的女声叫住了小椋。
小椋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怕,僵硬地回头看到张嬷嬷正一脸倦意的看着自己。
“果然是你,这么晚了在干什么?”
看到张嬷嬷熟悉的脸,尽管平时张嬷嬷对小椋并不好,小椋却莫明地有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冲动地想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全告诉张嬷嬷。本来对一个九岁的孩子的来说,今晚发生的一切早超过能接受的范围,现在见到平时照顾他的嬷嬷,被沉重的事实压抑着的孩子急于将可怕的事实与别人分担。
“张嬷嬷!王大富他……”小椋脱口而出,却见刚提到王大富的名字时,张嬷嬷本来一脸的困意顿时转为惊愕,两步走上前误住了小椋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出了这事?难道你刚刚跑来偷看了?”张嬷嬷严厉地俯视着小椋。
“记住,不管你看见什么,今晚你都只是在房间乖乖睡觉,明白了吗?”看见平时对自己冷言冷语惯了的张嬷嬷眼里的隐怒。小椋突然感觉到了平时藏在冷漠和讥讽下的张嬷嬷的真心,心里一暖,也就顺着点点了头。
张嬷嬷的脸上又回复了平时的尖酸刻薄样,放开了小椋,轻声呵斥:“知道了就快回去睡觉。”
“张嬷嬷,我睡不着,想去外面透透气。”小椋喃喃地回道。
张嬷嬷看着小椋,仿佛要看穿小椋内心的真正想法似的,就在小椋快要妥协等回了寝室再准备跑出来时,张嬷嬷却松了口:
“你不怕黑了?”打了一个呵欠,困意又袭上心头,想到一个孩子也做不出什么,见小椋急忙地点头,也就漫不经心地说,“那你一会儿自己回去没关系吧?”
小椋又是一阵猛点头,心里暗暗送了一口气。
“恩,记得早点回寝室。”说着,张嬷嬷又打了个呵欠,拖着脚步转身朝内院走去。
小椋目送张嬷嬷走远,心里谢过张嬷嬷这几年的照顾,默默同张嬷嬷道过别,打开小后门走了出去。
已近凌晨,犹暗未明的小树林,影影绰绰的树枝仿佛一双双恶魔的利爪,要将每一个进入森林的人撕碎嚼烂。一股子胆怯从小椋的心中冒了出来,但想到可怕的院长妈妈,自己要是哪天不小心在院长妈妈面前暴露了,说不定死得比李嬷嬷还惨,两相一对比,眼前的小树林也算不得什么了,心一横,小椋朝小树林冲去。
奔跑的途中不停有树枝拉扯住小椋的衣服,让小椋心里更加害怕,包着泪花只一个劲地往前跑,等他两腿酸软地跑出小树林时,天已蒙蒙地灰亮了起来,小椋的衣服扯得东一块西一块的,狼狈极了。唯一一点好处是印有孤儿院标志的那块也不知道扯到那去了。全身上下就只有小椋用左手护着的兜还是好好的。
小椋疲乏地拿出兜里的照片,只见年轻的李嬷嬷站在一栋气势恢弘的大厦前一脸甜甜的笑着,旁边站着另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也在笑,却是笑得很勉强似的。从两人之间能看到大厦前两人后一块暗黑的花岗石上半边奇怪的符号,另一边恰好被年轻的李嬷嬷给遮住了。
小椋用原本嫩白此时已经布满红红挂痕的小手摸了摸照片上李嬷嬷的笑颜,又小心地收好照片,看着眼前冷清的公路,刚才只顾着逃,现在逃出来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