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英雄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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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平沙连日大晴，怀南王府来驿传快马，递上远方书一封，顺道捎来些许玩意。
仆从眷属齐聚大厅，顾玖在池上凉亭边寻了喂鱼的赵全，那厮一听膝盖就起蹿，蹿到一半又生蹲下去，一屁股对着顾玖，恨恨砸下一把醴糟，惊得锦鲤四下逃窜，赌气道：“我不去。”
他还在生闷气，怪那二人半夜翻墙溜走，远行没捎上他，一连半月也没消退。
顾玖是个榆木疙瘩，端就不理他了，瘫着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全等着他劝慰的台阶好下呢，心里其实早就火急火燎，等了半天没见声儿，一回头，只看见顾玖匆匆在门后留下的一片衣角，叫他一口闷气就堵心口了，瞪大双眼牛似的，垮着张悲戚脸静默一瞬，伸手去捶地：“真……他娘的。”
话音未落一跃而起，勤快步子就朝大厅奔去，心道，我就去瞧一眼阿韂。
阿韂就是顾家过继来的孩子顾明钰，过了这月才满一周岁，老王爷喜欢这小子，三天两头从顾宅弄过来逗弄，还一连几天不给送回去，自顾取了个小名，叫阿韂，当起了阖家老太爷。
大厅围了一层又一层，赵全东钻西蹿的挤进去，就见老王爷一副员外老爷打扮，臂弯里揽着个白嫩孩子，一手支着张信笺，看的哂笑连连，喜色不掩，摇头跟身旁的福伯笑道：“老福，你来看看，啧…赵子衿要是能跟他老子写这么酸的信，泼出去的水得倒覆回去——阿恽这贼小子。”
福伯不知看到了啥，笑的也是颇具颜色，应答一句：“先生有心，是咱王府有福气，”接着花生仁似的胖脸一低，笑呵呵去逗那衔着指头眼睛乌溜的岁余孩子：“对吧，小明钰。”
那孩子小脸白嫩，秀眉大眼，湿漉漉的眼珠盯着人看，不哭不闹，忒可人怜。见人朝他笑，叼着指头一咧嘴，不知所以就眉开眼笑，模样很是可爱。
两老的看的心花怒放，老王爷赵引得意，连忙自卖自夸：“嘿，这谁家的小心肝儿，这般乖……娘的流口水了，快——”
孩子嘴角挂着两溜莹亮口水，飞也似的滑进金童棉布小坎肩儿，沁进去，晕开一团深。
一屋的丫鬟瞬间乱成一锅粥，你要打水我要寻帕子，赵全兵荒马乱的突出重围，从怀里摸出顾明钰的擦嘴棉帕子，凑上来轻柔给他抹口水，边去看搁在桌上的家书边角。
……
月廿一，得陈年老方陈芥菜卤，佐黄土散，瘟疫始退散。
今日雨大作，疫病终平，儿与阿恽离城，欲往越原，寻访子午十三针聂钏。
府中可安好无虞？朝堂初定否？
书不尽意，至所盼祷！
越原？赵全隐约记得，去岁经过越原，听说过那里有个很有名的江湖名派，叫云海楼来着。
听当地的百姓说，云海楼楼主云历山德高望重，仗义疏财，极为受人景仰，八十高龄任双目如电，体健康泰，是个枭雄一样的人物。
有了这么个仁德的老江湖，王爷和先生在那里，理当不会出什么意……
忽觉手背一凉，回神一看，恰对天真童颜一笑，模样乖巧，稚子何辜。
赵全额上青筋暴跳，尊卑都罔顾，拽了帕子又去擦脸，虎着脸训道：“你再故意吐口水看看？不许装乖！”
阿韂眨巴两大眼，润泽娇嫩的小嘴一张，刷又滤下一滩亮晶晶的口水，挂一张无心机笑脸，藕节短胳膊一伸，要骑大马。
赵全心肝一颤，捏住手了才反应过来，这小子长得可爱装的乖巧，实则是个蔫坏蛋，在他脖子上撒尿，揪他发髻不松手，假哭装委屈……简直坏透了。
孩子眼睛黑漆漆的，模样带点笑，就着口水吐一串口水泡，赵全和他僵持小会，终于任命的把他架脖子上去了，边在心里余怨未消，含沙射影：姓顾的没一个好东西，顾大人小时候，定然也是这副德行。
人言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王爷，顾大人，盼早归。
——
近梅雨时节，蜀中阴雨连绵。
是夜，越原城郊野十二里，苦雨急乱，势大如豆，雨声，风声、树叶沙响，织成一片急促鼓点。偶有春雷绽开，霹雳闪电裂天闪蓝光，刹那印亮荒野。
一闪而逝后墨色显浓，便衬得林间唯一那方烛黄尤为醒目，便是一间破庙。
凄风苦雨，门扉却大敞，见得庙中比肩继踵，四处坐满人，三五成群一伙，打扮形态各异，有短打黑衣背刀负剑的江湖人，有绫罗丝绢方巾璞头的商旅人，各不相识，也不注意。
大伙或饮酒或漫谈，只是八成的目光，都冲着门口方向，还颇有些直勾勾。
按说四月阴雨天，夜风也寒凉，有人开门，叫一屋子人吹冷风，怎么也该有愤愤不满的，可这里偏偏就没一个吱声儿，缘由却在一字：色！
只见腐朽的木质门框上，斜斜倚了个高挑身影，妃色裳子，同色纱娟束一截细腰，挽流云髻，如瀑青丝倾泻而下，盖住一片脊背，风一刮便飘一遭，逸态如仙。
净一道背影，就有绝世美人风骨，不禁让人心痒难耐，想看看正面容貌，是何等绝色。
东边靠墙斜刺里挤着一堆胡茬汉子，面容粗犷打扮糙，这角度正好能看见那“美人”侧脸。
饱满额头高鼻梁，睫似鸦羽唇似花，肤白也细嫩，分明一个罕见的美人。
几个汉子眼刷一亮，猥琐的咂摸几下油腻腻的嘴，一人目光朝那边一瞟，状似个头头模样，最前方一背着大刀的男人站起来，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他垂涎的盯着门口，就没怎么看路，猴急迈步间，不慎就踩到了去路上一人铺在地上的斗篷，正巧那人起身取木架上穿着的肉干，这一踩斗篷就滑落。
汉子只觉脚下有拉扯感，低头一瞧，就见一只手快如闪电的从黑色斗篷下探出来，扯住斗篷边缘，愣是将差一厘就露出额顶发的蓬子拽了回去。
篝火堆前的两人怪模样，各自裹了身黑色斗篷，挤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无闻。
汉子心里一惊，心想这是哪来的高手，动作竟快的一丝也没看清？
面朝他那黑斗篷察觉到目光似的，抬头看了过来，汉子又是一愣，不想是个颇有病气的年轻人，一双眼睛流光暗藏。
那人生的清俊，身量瘦削，朝他歉意一笑，接着目光就去看他对面，伸手去压他木架上的手，安抚似的拍了两下，笑的无奈。
身后有人不满催促，汉子只能略过这两人，大步流星去往门口，越近容颜越全，待瞧见全貌，目光粘上去似的，就撕不下来了。
和背影相当，此姝不说人间绝色，却也堪称九分颜色，眉眼精致，二十出头模样，不见妆容，都是天生丽质，面含隐忧目带凄婉，忘雨中远方，似在等人。
汉子不住咽口水，小步靠近了，伸手欲去搭香肩：“美人，在等人吗？”
女子受惊似的一抖，惶恐的转过身，见一只有毛大手探过来，吓得低呼一声，不由就叫了声：“别过来。”
她这一叫，登时惊动了满庙躲雨人看过去，很快，庙中倒吸气声四起，皆是目光惊艳，隐约还有放荡子吹轻浮口哨，美人美人的叫。
汉子就爱她这梨花带雨的可怜状，逼近了更去轻薄她：“大美人，躲什么？哥哥那里有好酒，过去来一碗暖暖身子，如何啊？”
女子如惊弓之鸟，又气又怕，贴着门扇绕到破门板后头去，目光楚楚看向庙中一众求救：“救命！”
目光所到之处，竟是喝彩看戏的，女子目光急切，看戏庙中心静坐的一人，哭腔道：“公子救我。”
泥塑佛像下有五人，四人分两侧，一人居中，尊卑立现。当中那人墨袍玉簪，面容沉稳，看起来像是正派人。此刻随着大汉调戏不休，眉头愈发深锁。
他右侧的男子一副鄙夷状，附耳过去问道：“少楼主，管不管？”
右二那人连忙制止道：“不可，时间紧急。”
“见了恶人欺辱良家也能两眼一抹黑，当视而不见，也是江湖正派的作风？好一副黑心肠，在下佩服！”
“和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你可曾想过，路见不平之后的麻烦，这女子你如何处理？我们在赶路，越快越好。”
“嘁--深有同感，诶来了怎么办……”
说话间那女子跌跌撞撞逃过来，直奔殿中央，她背后的汉子穷追不舍，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
就在女子扑向墨袍青年所在位置的时候，骤变突生！
她身后的大汉突然惨叫一声，直接五体投地了，紧接着门外飞速蹿进一少年，张口就念：“大胆狂徒，光天化……啊不，深更半夜也敢欺辱良家妇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变故生的有点迅猛，许多人呆若木鸡，在努力反应。
来人一身破烂衣裳，脏的也够呛，浑身湿透贴在身上，倒亮出一副肩宽腿长的好体魄，剑眉大眼，眸光透彻，神情正义凛然，被救下的女人含泪看着，慢慢竟脸红了，嗫嚅道：“姑、姑娘，你别怕。”
“好一出英雄救美……就是这美人看英雄的眼神，怎么不太像感激，倒有点像——要送他下地狱……额！”
清朗的戏谑戛然而止，披着斗篷的人端起水囊递过去，清冷道：“多吃东西少看戏，喝完了就睡。”
“呵，赵子衿，你把当我什么了？”角落的男人掀开斗篷帽，嚼了几下，仰头喝了口水。
“心上人。”言简意赅，嗓音低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英雄救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