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上元夜锋芒初显，鸾凰儿一鸣惊人 ...
-
那年冬天意外的寒冷。大雪连下了数日，皇宫里素然一片。
宫人们无论怎样勤快的清雪都赶不上老天飘雪的速度。皇帝索性下旨除了百官上朝的御道，免了宫中其他各地扫雪的杂务。
腊月初十，后宫贤贵妃分娩，恰逢早朝议政之时。当婴儿哇哇坠地，扬撒了数日的大雪即停，皇宫上空传来百鸟啼鸣之声，久久不散。
经内侍通传，贤贵妃宫内的大总管跪在大殿之上，“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贵妃娘娘诞下龙凤双胞，母子均安。”
百官恭贺，皆曰百鸟齐鸣乃祥瑞之兆，皇子和公主绝非凡胎。
贤贵妃本就深得皇帝眷顾，身怀龙种自是得到百般宠爱。分娩时又逢吉兆，皇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即刻停朝赶往后宫。
“贤妃，辛苦你了。”皇帝温情脉脉。
“皇上，蒙的祖先保佑，臣妾何来辛苦。”贤贵妃气息柔弱，不敢恃宠而骄，“不知皇上何日为他们赐名入宗谱？”
通常皇子女赐名入宗谱总是要过些日子的。有些不得宠的皇子女到了快成年才正式赐名载入宗谱。
皇帝接过内侍手中的布巾，轻轻的擦拭贤贵妃的额头，轻声说道：“朕记得贤妃的闺名是月凤，今日又逢百鸟齐鸣，盘旋空中。恰好应了那句百鸟朝凤的吉话。上古书道凤、鸾、凰皆是圣鸟。朕虽已有了你这灵秀的凤鸟，不妨再贪心些。”说着自己竟然笑了起来。
皇帝令内侍唤来小史（注：小史是负责记录皇室的世系，掌管皇室谱牒的书记官）。
小史站在一侧，垂颜说道：“启禀圣上，贤贵妃诞下皇子行五，公主行八。”
皇帝微一闭目，继而说道：“五皇子赐名叶承鸾，承天恩泽，鸾翔凤集。八公主赐名叶谪凰，谪历红尘，凰火重生。”
小史工整的写下，呈给皇帝过目。
贤贵妃躺在榻上，面露动容，“臣妾代鸾儿和凰儿谢陛下赐名。”
皇帝握着贤贵妃的手又说了一会儿贴己话，方在内侍总管大太监提醒下回到大殿继续早朝。
子凭母贵，五皇子和八公主不但母妃龙宠正盛，又逢祥瑞而生。故此皇帝对二人格外疼爱，几乎每日早朝后都要去贤贵妃的齐鸾殿逗逗两个娃儿。
贤贵妃本就是世家大族出身，能在后宫三千佳丽中得圣眷不衰自然是有一套本事的。小皇子和小公主愈见年长，每日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得一些皮毛。
叶承鸾聪慧思敏，叶谪凰甜腻可人，每每逗皇帝喜笑颜开，解了一身的疲惫。
然而，自古红颜多薄命。一场突来的急症，贤贵妃未熬过半月便撒手人寰，留下了时年八岁的兄妹俩。
后宫多险恶，妃子间的宫斗更是让人无法言喻。年幼的皇子公主少了母妃的庇佑自然也就危险重重。
皇帝自是不管后宫之事，但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还是心中所爱之人。本就爱屋及乌，又因贤贵妃的死因并非单纯的疾症，实乃宫斗的牺牲品。于是，皇帝对幼年丧母的幼子女更是不知如何疼爱是好。
是故，在贤贵妃下葬三日之后，皇帝便认了贤贵妃一本家堂妹为当朝御妹，赐封和鸣公主，入宫陪伴外甥。并将齐鸾殿赐予五皇子和八公主同住，破了皇子公主不居同处的规矩。更甚者，皇帝谴亲卫御林军守护，并恩准齐鸾殿自成方圆，两位小主子可御前行走，且不用每日向皇后请安。
至此，后宫震惊。
恩宠如此，后宫娘娘们也都心下暗自等着什么时候两位小主子恃宠而骄，触怒天威。
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叶承鸾和叶谪凰不但没有恃宠而骄，反而乖巧懂事的很。每日晨昏定省皆去皇后处问安，对待其他皇子公主也都谦和有礼。
两人越是如此懂事，皇帝越是欣喜带着心酸。
叶承鸾十岁那年的上元节，皇帝携皇后，朝中重臣，还有众多皇子公主在御殿饮宴。席间，皇帝让众子女以上元为题作诗，赴宴的大臣皆是评判。最终得冠者，皇帝将允一诺。
众皇子公主跃跃欲试，尤其是已成年的皇子公主，心中更是万分想要拔得头筹，不但能获得父皇的赏识，最重要还能得那一诺。
但是，谁又都不想当第一个。所谓抛砖引玉，第一个再精致也只是块砖。
皇帝心中岂能不知这些孩子的心思，微微一笑，对大皇子说道：“祈龙啊，你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别太认真，弟妹们都还年幼，自是比不过你满腹锦绣。你迁就一下他们，简单点，别为难了弟妹。”
大皇子叶祈龙，年方十八，皇后嫡出，是朝内公认的太子人选，为人谦和有礼。
叶祈龙落落大方，恭敬的对皇帝行了礼，“那儿臣就献丑了。”
叶祈龙走至廊边，抬头看着夜空，转而低眉沉思。片刻后转回身，胸有成竹。
“年年有月圆，岁岁月不同。朝朝思亲恩，暮暮报国忠。”叶祈龙吟完，含笑一揖，“父皇，儿臣献丑了。还请诸位大臣多多赐教。”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看着国子监祭酒说道：“陈爱卿，你身为国子监祭酒，又是状元出身，文采倾盖朝野。来来来，你来说说大皇子这诗该当几何啊？”
陈祭酒恭敬的起身施礼，心中转了几个圈，缓缓开口道：“大皇子殿下此诗合了年年岁岁，朝朝暮暮。思亲恩，报国忠。一番孝义，一片赤胆。月有圆缺不能而终，但是大皇子殿下诗中以月反比自己，却让人倍觉感触啊。”
皇帝含笑点点头，转而对叶祈龙说道：“祈龙啊，难为你一片孝心一片忠义。拟旨，着大皇子叶祈龙为礼部侍郎，从四品，明日赴任。”
“谢父皇恩典。”叶祈龙双膝跪下谢恩。
其他皇子一看这般情形，更是心中雀跃。要知道，皇子只是一个名号排位，毫无实权。唯有入主朝堂，身得一官半职方能步步为上。
经皇帝这一刺激，众人争先恐后。
然而，诗作并未得皇帝过分夸奖，只是略略的赏赐了一些珍玩了事。
年幼的皇子公主见兄姐铩羽而归，一个个心生胆怯，不敢在献丑。
这时，坐在八公主叶谪凰身边的七公主叶淑仪因诗作被贬而心生不满，且平日里便嫉恨叶谪凰的得宠，于是起身笑着说道：“父皇，您平日里尽夸八妹妹聪明伶俐，不如今日也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如何？”
叶谪凰抬眼瞄了一下身旁的七姐，面上带着笑，不等皇帝开口便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央，福身一礼，笑着说道：“父皇父皇，您总是夸大其词，瞧瞧，听七姐姐这话怕是您平日里把谪凰都夸出花了。既然这样，那谪凰就献丑了。要是作的不好，父皇您可不能打谪凰的手板哦。要打就打承鸾的吧。”
叶谪凰小女儿的撒着娇，逗得皇帝轻笑出声，“好好，打承鸾的手板，不打你的。”
“谢父皇恩典。”叶谪凰轻快的行了礼。
这时，叶承鸾站了起来，走到叶谪凰的身边，“父皇，您太偏爱谪凰了。我什么都不做却要打手板。我不干。我要作诗。作的不好你就打谪凰的手板。”
皇帝被着兄妹俩逗得直乐，皇后也笑开了，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赶紧作诗，要是都做不好，我就打你们大皇兄的手板。”
“不要，不要！”兄妹俩赶忙说道：“母后千岁，母后英明，我们这就作诗，您可千万别打大皇兄的手板啊。”
皇帝一听倒是不笑了，颇为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们大皇兄是镶金带玉打不得？”
两兄妹还没开口，倒是皇后娘娘笑着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平日里黏着龙儿黏着紧呢。活似雏鸟黏着母雁一样呢。”
“哦？”皇帝来了兴味。
叶谪凰噘着嘴，“父皇，母后，还要不要儿臣作诗了。不要拖时间想打大皇兄的手板。”
皇帝和皇后笑着点点头，“开始吧。”
叶承鸾看着叶谪凰，“你是妹妹，你先来吧。”
叶谪凰也不客气，张口说道：“乾坤有日朗朗照。”
叶承鸾顺口接到：“荡扫浊埃清明朝。”
叶谪凰看了一眼叶承鸾，不疾不徐的接下来，“上元月夕人间顾。”朝着叶承鸾一点首。
“家家团圆哀愁消。”叶承鸾不枉多让。
叶谪凰微微一笑，走到大皇子叶祈龙桌前，开口说道：“父慈子孝万事安。”
“琴瑟和鸣恩爱遥。”叶承鸾朝上位的皇帝和皇后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叶谪凰一边走回来一边说道：“江山万里婵娟共。”
话音刚落，叶承鸾便不假思索的说道：“鸾凰和鸣祥瑞朝。”
“好好，好个‘江山万里婵娟共，鸾凰和鸣祥瑞朝’！”皇帝喜形于色，连连夸奖。
皇后在笑逐颜开不住的点头，“是啊，说的真好，‘父慈子孝万事安，琴瑟和鸣恩爱遥’这正是臣妾的心愿啊！”
皇帝和皇后都这么说了，在座的大臣还能说什么。除了叫好夸奖还能有什么。
毫无疑问，今晚拔得头筹的自然是这兄妹二人。
七公主叶淑仪咬牙吞声，暗自饮恨。
不过其他皇子公主却等着看这两兄妹怎么收场。
和皇帝讨承诺，那就要看你怎么讨了，想讨什么了。
要的太大，那是贪心招人反感；要的太小，那是目无圣恩不识抬举；要官位，昭示野心；要钱财，俗不可耐。
大殿里各人心思百转，却都不言而喻。
皇帝摸摸下巴，看着大殿中央的两兄妹。
这时，叶谪凰忽然撒着娇的说道：“父皇父皇，儿臣是不是可以要奖励了？”
皇帝点点头，笑容微微敛起。
叶谪凰拉着叶承鸾的手，一起向前一步，规规矩矩的跪下。
叶谪凰转头看看叶承鸾，叶承鸾点点头。
叶谪凰转回头对着上位的皇帝和皇后笑着，甜腻的嗓音在大殿荡漾开：“父皇，儿臣不要别的，只要父皇答应儿臣和母后白首同心。”
接着叶承鸾说道：“嗯，儿臣也不要别的，只要父皇母后长命百岁。”
甜甜的童音，直白的要求，皇帝和皇后心下动容，一起说道：“好好，赶紧起来吧。”
兄妹俩手拉手站了起来。
叶谪凰松开手，越矩的跑到皇帝面前，伸出小手，“父皇，拉钩。”
皇帝看着小女儿甜美的笑容，心中又忆起了早逝的贤贵妃，含笑的配合着勾住叶谪凰的小指，一本正经配合着叶谪凰。
就听叶谪凰奶声奶气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父皇您答应了要和母后白首同心的哦，答应了要长命百岁的哦。”
皇帝摸摸她的笑脸，点点头，“嗯，朕承诺和皇后白首同心，长命百岁。”
下面的叶承鸾小大人般的跪倒在地，“父皇金口玉言。儿臣谢父皇恩典。”
至此，大殿上的朝臣赶忙齐齐跪下，异口同声：“恭祝圣上与皇后娘娘白首同心，长命百岁。”
“呈众卿吉言，平身。”
“谢陛下。”
上元一夜，鸾凰兄妹一鸣惊人，锋芒显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上元夜锋芒初显，鸾凰儿一鸣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