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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梦 四顾台初得红楼梦 荣国府始入大观园(二) ...

  •   时人在院内听得明白,想来该是自己站在院中吓到了来拾风筝的姑娘了。忙说道:“进来吧,不防的,是人不是鬼。”说罢只见三位模样俊俏的姑娘搭拉着从大门走了进来,三人着一色长白褶裙,进院来站定看着时人。中间的那位姑娘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会子在这里做什么?”时人笑道:“三位姑娘莫怕,我是后廊上芸二爷请来的花匠,给园子栽种树木来的。姑娘们是来捡风筝的吧,我刚刚在屋内听到响声才走至这树下,不防竟吓到了哪位姑娘。”那女孩复说道:“这就是了,这屋子平时是不住人的。那会子我们三个在园中放风筝,不想风筝走了线,我们一路追来,见它飞进了这院子里,赶到门外,香菱先我们一步进来,不期竟被吓到。”说吧就笑了起来。复又说道:“现风筝挂在那上头,你可有法子弄了下来没有?”
      时人见着风筝停的并不高,略迟疑道:“姑娘们稍等,待我去寻一长竿来。”说罢遂往两边屋子里去找。原来这匠人师傅们早已听到声音,在屋内听见是三位姑娘,怕犯忌讳,便都躲在屋子里猫着身子从门缝往外瞅,这会见时人进来,忙四散而开,帮着找来了一根长竿。时人拿了竿子,走到树下,伸上去对着风筝龙骨轻轻一顶,风筝便“嗖”的一声落了下来。三位姑娘忙弯腰拾了起来,齐声道:“多谢!”时人见三位姑娘转身要走,忙问道:“敢问姑娘们芳名,都是哪个房上的?”中间姑娘道:“我叫碧痕,是宝二爷房上的。”又指了指身边的两位姑娘道:“这一位叫香菱,同宝姐姐住在蘅芜苑里;这一位是翠墨,是三姑娘屋里的。”等她说完,一旁的香菱道:“你说你是花匠,正好园中一处栀子花这几日枝叶枯黄,你可有法子治的?”时人笑道:“妹妹只说枝叶枯黄,可这枝叶发黄也得分是水黄、旱黄、肥黄、瘦黄、暴光黄或是少光黄。另还得辨明是新叶黄旧叶黄抑或新叶旧叶皆黄。不同的黄应对不同的症状,进而有不同的治法。”翠墨笑道:“你这抖搂出一大串子,可见是内行,只是把我们的脑袋也搅黄了。”说罢大家都笑了。碧痕忙道:“到底是哪样的‘黄’,过去查验查验不就知道了。请随我们一起进园子去吧。”说罢,拉了香菱和翠墨转身便走,时人只得提步跟了上去。
      话说时人跟着三位姑娘往大观园走去,出了院门,过一穿堂就看见前面一堵水墨长墙,墙上有一角门,想这角门必是大观园的西角门,平日里开着,方便姑娘们行走。进入角门,只觉眼前忽的一亮,满眼的水光山色,亭台楼阁。再展目一望,见草木葱茏,繁花似锦,花木间百鸟争鸣,蜂飞蝶绕,比书中描画的更胜百倍。今日恰逢花神节,更带的满园的绣带飘飘,花枝招展。
      三位姑娘引着时人,及过了石桥,左转见一轱辘井,井那边不远处数楹被黄泥矮墙包围的茅屋,沿屋檐步行约六七十丈远,立有一棚荼蘼花架子,穿过花架行不多远,便有一石洞映入眼帘,三位姑娘在石洞前停下。香菱指着河边几盆栀子花道:“就是这里了,请去查看吧。”时人便走了过去,将枝叶细细翻开看了起来。
      这边诊断黄叶暂且不题,只说那边宝玉在怡红院里斜歪着躺在床上看书。紫绡立在床边拿一把大蒲扇对着床内死命地摇着,被翻门进来的晴雯看见说道:“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大春日里便这样了,明儿个立了夏可又怎样?”宝玉放下书笑道:“只因上午在园子里游顽,吹了半日的大风,觉得通体舒畅,这会子刚用午饭,身上发热,才让紫绡换了大扇,生起这自然之风来。”晴雯听罢冷笑道:“叫我说二爷也不用到园子里吹什么大风,只叫上两个丫鬟,各人一把大扇,往两边窗子口一站,齐着一扇,比那自然之风还要强。”这本是晴雯说的气话,偏宝玉听了觉得有理,遂命紫绡去唤秋纹也拿大扇进来。紫绡走到转门前正欲出去,刚好袭人推门进来。袭人见众人脸色有异,忙止住紫绡问明端由,听后拉住紫绡走到宝玉跟前笑道:“这话你也听得?有人赌牌输了钱,这会子脑门发烫说起胡话来了。”说时也着看了看晴雯。晴雯道:“我本就是故意说得胡话,偏有人就信了。”袭人道:“好了,好了,你还不快取了钱回去廊上吹凉风去,在这嚼什么舌头。”晴雯努嘴道:“我又不热,吹什么凉风。不让我在这里,我还觉得有人作派不入我的眼呢。”说罢进去取了钱复又摔帘子出去了。
      宝玉见袭人与晴雯二人你来我往斗嘴,只在床上呵呵的笑着。谁知晴雯刚一出门,碧痕复又进来了,慌慌张张抓了把扇子扇了起来,口里还不停叫着:“热死了,热死了。”宝玉见状,更乐的用手捶着床大笑。又见碧痕脱了青缎马甲还在那里拼了命地摇着,遂问道:“这会子外头日头大,你们在园子里做什么?”碧痕笑道:“说来还真有几分意思。”宝玉听此一说,倒起了好奇道:“如何有意思?快细说来听听。”碧痕见宝玉有兴致,也打起十分精神一股脑儿将捡风筝诊黄叶的事都说与宝玉听了。宝玉起身道:“可查明白了没有?得的是什么病?”碧痕端了桌上一杯茶吃了一口,放下道:“可不明白了,原来是‘水黄’。那人将枝叶翻来覆去看了几回,只说是新叶泛黄,老叶并无异状,应是浇水过多所致,故是‘水黄’。说完后还叫取来纸笔,正经写了个诊断书,开了方子。”宝玉听写了诊断书还开了方子,便觉得十分的有趣,忙问道:“那方子上究竟写了什么?”碧痕道:“脱盆通风,两日后,复归原状。”宝玉笑道:“果真有意思。”袭人听罢对碧痕道:“只听过诊人治病,开方抓药的,哪里又有给花儿草儿的开什么方子的?难不会你也是热糊涂了,说起胡话来了?”碧痕道:“哪里就是胡话?那人还说,不但人与牲畜有性命,树木花草亦都是有的,也需要知冷知热,嘘寒问暖。连山川河流,甚至天地之间但凡各物也都是有生有死,有荣有枯的。”袭人道:“这还不是胡话。照他这么说,合着那屋外的石头砖块,屋内的门窗桌椅,就连二爷睡的床也都是活的不成?”碧痕本也不信这话,见袭人这么说,生怕众人以为自己说谎,忙说道:“那人说时,香菱和翠墨也都是在的,你若不信,改日问问她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不是真话。”宝玉笑道:“我信你是真话,这话别说你编不出来,连我竟也是想不到的。只是那人这会子可还在园中?说了,我也好去见他一见。”碧痕见宝玉这般说,笑道:“可不是二爷说的么。我回来时,芸二爷带了人来,在那山头挂起了帷幕,这会子怕是已经出园子去了。”
      宝玉哪里肯信,早已从床上爬将起来,下了床,催着袭人快快更衣。袭人道:“要见也不用急着这一时,这园中的树也不是一日两日种的完的。这会子外面尚热着,不如等过几日天凉快了正经儿再去,方显得庄重。方才不是说匠人们都在府里住下了么?”
      宝玉一听,也是有理,只得作罢,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想着刚才袭人说到“这睡卧的床也是活的”,遂起身围着床左瞅右瞧的,见这床榻精致秀气,铺盖香酣色艳,倘若有性命,也必是个女儿身。就这般在心里越摩挲越觉得心生意趣,不禁痴痴笑了起来。
      正笑着,忽听见门外传来人声:“什么高兴的事,也说与我们听听。”欲知这门外到底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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