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园》十月天

2、第二章

　　但是五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离开抚水阁的时候便是我们长大成人的时候，那时道名子伯伯会单独对每个学生说几句话，我们也不例外。
　　轮到我们的那一天，风和日丽。沙扬在我前面先见道名子。他进去了好久。比前面的孩子都要久。他出来的时候淡然地看着我，面无表情。轮到我了，我走进道名子的书房，窗外是秋菊，大把大把肆意地绽放。道名子看了我好久，我想他一定在回忆我是谁，我平时是那么的不显眼。他问我，你从哪里来？听风山。我回答。
　　你是清子的孩子？
　　是的。
　　我看到他的眼中有光闪亮又黯淡的过程。他说，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了。答案虽然迟到了五年，但是却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您是信园中最智慧的人呀。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五年前的问题要在五年后才问，也没有问他我是谁对他来讲究竟有什么意义。
　　您不想对我说什么吗？我问。
　　道名子叹了口气说，我想告诉你，当你觉得自己幸福的时候就那样一直幸福下去吧。然后他低下了头准备叫下一个孩子。我知道我不能再多问什么了，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我鞠躬给他已表示五年来的感激，然后转身离去。
　　我似乎是最快出来的一个，以至于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我走出道名子的院子，看到抚水泉边的沙扬。我在等你。他说。我看不清他的脸，因为被他的头发遮住了。我走过去，看到一个我从没有见过的沮丧的沙扬。
　　怎么回事？
　　我还能去听风山吗？
　　当然。我已经和清子说过了。
　　她会喜欢我吗？
　　会的。她会的。
　　不，她不会的。她不会喜欢住在皇园的人。
　　为什么？
　　沙扬不再说话了。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悲伤的沙扬。他的声音让我心不住地颤抖。
　　我会带你到听风山看风信子，我也可以到皇园找你玩。
　　不，别来。皇园的人不会喜欢听风山的人。
　　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了，他和清子的口吻是那么的相似。
　　沙扬只是摇摇头，然后我又看到了他的微笑。依旧那么温柔。
　　他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给我。说，想起我的时候就打开它吧。没有想起我的话就让它一直这样精致吧。我点点头接过了盒子。突然觉得很难过，我们真的要分开了吗？
　　沙扬说，清子在等你。皇园在等我。
　　可是，我会想念你的。会想念抚水阁的日子。
　　沙扬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他的冰冷和颤抖。我终于不能抑制我的泪水，它们肆无忌惮地滑落。
　　你不送我点什么吗？沙扬拭去我脸上的泪，像孩子一样问我。我马上想便了全身上下所带的东西，想起我在听风山脚下曾经捡到的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像颗心。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我便把这块石头送给了沙扬。他很喜欢的样子，婆娑了好久。然后我们一起走出抚水阁，看到一群孩子即将开始他们走向成年的五年，觉得很羡慕。
　　我们会再见吗？
　　会的。
　　再然后，他向南，我向北。

　　我回到听风山的时候，看到清子站在山脚下等我。长发在风中飞扬，像我五年前走的那天。她看到我迎了上来，摸我的头，说，越发清秀了。你会是信园中最美的男子。我笑着说，不是的，信园中最美的男子是沙扬。清子听到这个名字好像已经忘了我提起过的，我说，是我在抚水阁认识的朋友。和你提起过的。清子说，住在皇园的。我说你果然记得。清子笑了一下，便拉着我回到我们的院子。那里也是遍地的风信子，好久没有闻到这么熟悉的味道了。抚水阁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遥远了许多。
　　那以后的我又开始重温了五年前的生活，简单而平淡。仿佛这五年只是一个梦。但那个梦总会让我觉得有些激动，我时常想起沙扬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样的孤独。我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总好像缺少了点什么，我不知道，总觉得远处有什么在召唤我，但对我来说却很模糊。
　　有一天，清子对我说，你应该找一个好女孩建立一个家庭。你想过吗？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突兀，我真的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清子说了，我就说，好吧。我想或许我一直迷茫的就是这个问题。
　　于是，第二天，清子带回来一个女孩，她没有清子那般美丽，却也算得上眉清目秀。清子说，这是山南婆婆家的孙女，水然。她腼腆地冲我点头。我礼貌地起身让位子给她。这种见面让我觉得异常尴尬。后来，清子对我说，水然很喜欢我，她愿意住到听风山来。我虽然不讨厌水然，却也提不上喜欢，只是清子很是喜欢她，我想我不能让清子失望，于是我接纳了她。园中人建立家庭本是没有任何仪式的，但是清子却为我们举行了小小的仪式，我想这大概是人间的习俗，清子没有忘记。我一切都听清子的，我相信的她的聪明和对我无私的爱。那天，距离我走出抚水阁好像已经好久了。我突然想起沙扬，他大概也已经建立家庭了吧，只是我不能想象他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然后我就又想起了好多关于沙扬和抚水阁的日子，觉得好像也并不遥远，我还想起了那天在抚水泉边他忧伤的样子，他看我的眼神，这种回忆忽然让我觉得胃扭在一起一样地痛。
　　我终于想起了沙扬送给我的小盒子，我找到它，打开。里面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