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情脉脉（原名《我来过，所以很满足》）》青莓

42、我来过，所以很满足

　　第二天一早，成勋醒来之后，发现吴漾并没有在病房内。他以为吴漾又是像从前一样，在医院的四周散步，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担心。洗漱之后，又看了挂在墙上的病例，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见吴漾回来。这时，成勋才感觉隐隐的怪异。
　　“有看见那个病房里的吴小姐去了哪里吗？”
　　服务台的护士小姐茫然地看着成勋，“不知道，我刚刚才来接班。”
　　成勋又围着医院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吴漾的身影。情急之下，他拨通了李俊熙的电话。
　　“怎么了？”
　　“吴漾不见了。”
　　“不见了？说清楚点。”
　　成勋尽量说得清楚简洁些，“我今天起床就没见到她，翻遍了整个医院，也不见她的影子。实在联系不上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她离开了的预感。俊熙哥，现在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马上到医院，你先回病房，说不定，吴漾已经回去了。”
　　“嗯，知道了。”
　　成勋又飞奔回病房，依旧如他离开时的空空荡荡。他拉住从旁边经过的护士，“这个病人没再回来过？”
　　护士摇摇头，“没见到。”
　　成勋发疯似的把病房内的所有柜子都打开，仿佛吴漾成心躲在里面，跟他捉迷藏一样。但事实是，柜子里，柜子外，均是空空如也。成勋颓然地坐在地上，掀开的被角，落下两个纯白色的信封。
　　成勋颤抖地拾起，看到信封上的字眼，他彻底垮掉了，整个人如死尸一般，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李俊熙一进来就看到了成勋。
　　而成勋，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说话啊，到底怎么了？”眼看这样的情景，李俊熙也是一阵焦急。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什么呢？”李俊熙不耐烦地踢了踢成勋。
　　成勋有气无力地撑着地板，靠在了床沿，把手里的信封，给了一个给李俊熙，“吴漾留下的。”
　　李俊熙接过，带着满腹疑惑和担忧，拆开信封：
　　To李俊熙：
　　代表，谢谢你。虽然不可否认，曾有段时间，我排斥过你，甚至恨过你，但我依旧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也一定不会有这么多难忘的回忆。美好也罢，痛苦也罢，我都欣然接受。
　　你还记得那个赌吗？其实，我们谁也没有赢。因为那既是一场赌，无论结果好坏，我们压上去的筹码，就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你依然在你原来的位置上，而我，也放下过去。只是你我的心中，早就多了一个，这辈子也无法卸载的包袱。
　　我说过，我的离开是必然。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惊讶。无论对你，对成勋，对这座城市，我都只是个过客而已，停留的时间长短，也并不能改变。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所以也不用费心来考虑我的事情。当我下定决心要走的时候，就已经封锁了我所有的退路。所以，也不必寻找。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对你有任何的请求。但能否最后拜托你一件事：替我好好照顾好成勋（唉，其实，我哪里还有什么立场说“替我”）。我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他又何尝不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能自私地侵占他的梦想。我不想，也不愿意，再看到他为了我，作出任何的牺牲。该怎样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所以千万千万拜托你了。
　　谢谢，
　　谢谢你曾做的一切，真的谢谢！
　　吴漾亲笔
　　李俊熙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你快起来！别像个死人一样。难道你就甘心这样放她走？”
　　“甘心？怎么可能？可俊熙哥，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李俊熙再次显出了不寻常的淡定和理性，“她要离开，要回国，肯定会去机场。我先去查今天会到中国的航班，看看她有没有订票。你也不要太着急，我会派人去机场守着，只要她出现在那里，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成勋茫然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光芒，“俊熙哥，谢谢你。”
　　“先别顾着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想想，如果吴漾要离开这里，她会想再去哪些地方看看？说不定，我们还可以追上她。”
　　“不可能了”，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在成勋的心中熄灭，“昨天，我已经带她去过了。俊熙哥，我傻，我真傻啊。早就察觉到这几天吴漾的举动太过异常，却没想过仔细去深究。我以为，她只是因为生病，才会那样”
　　成勋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李俊熙。原来，吴漾早就考虑好了，原来，吴漾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最后的离别，做准备。
　　“不，还有一个地方”，成勋突然变得激动，“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地方！”
　　“哪里？”李俊熙摁住了已经发疯的成勋。
　　“是她跟我表白的地方，她一定会去那里的，一定会的。”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等李俊熙追出去，成勋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派了人去机场和吴漾住的公寓，同时也派了人在医院门口堵成勋。毕竟失去理智的人，做出的事情，也不可能有多理智。
　　“你看，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李俊熙对着吴漾写的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成勋的一再催促下，李俊熙几乎把油门儿踩到了底。只是一路的电话铃响，一次又一次希望与绝望的交替，让成勋把赌注都压在了最后一站上。
　　“机场没人，订票的名单里，也没有她。公寓也早就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来，她真的是预谋已久了”，成勋已经万念俱灰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来得这么快。昨天，她还答应他，要一直陪在彼此的身边，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可仅仅过了十几个小时，她就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
　　“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说了，你也别灰心，不是还有希望吗？到了？”
　　成勋睁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就像那日的吴漾一眼，他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夜晚的美好之中，“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快下车吧，说不定还能赶上。”
　　成勋一个箭步，冲进了咖啡店，“人呢？她人呢？”
　　“人？是说吴漾吗？”
　　“对！”成勋猛点头，“她在这里对吗？她来过这里，对吗？”
　　老板没有讲话，只是从柜台上抽出一张纸条，“她说，如果你出现，就把这个交给你。”
　　“不，我不要这个，我要吴漾！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到底去了哪里？”成勋拼命地摇着老板的肩膀，“你说啊，说啊！”
　　“你冷静点！”老板奋力挣开，“她前天就来过了。”
　　“前天？”成勋冷笑，“你真的好残忍，一点希望也不给我留下。”
　　“怎么了？”后进来的李俊熙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明白了，“已经来过了，是吗？”
　　地上的纸条，被风吹起：，随后，飘向了远方。
　　就在李俊熙和成勋铺天盖地寻找吴漾的时候，她此刻，正坐在前往济州岛的火车上。她怎会不明白成勋的想法，但既然选择离开，就不可能让他们有任何的途径可以找到她。该去的地方，她都去了。该见的人，能见的人，也都见过了。她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个人，坐在火车上，想着成勋此时的心情和感受，吴漾以为，她会失声痛哭。但实情是，她真的，真的一滴眼泪也没有了。或许是前些日子，都流尽了吧，也或许，在真正的痛苦面前，人，是哭不出来的。
　　窗外的景色，一点一点，陌生起来。吴漾不后悔，在这里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包括，现在的这个。她打开窗户，对着远去的路牌喃喃：
　　“我来过，所以很满足。”
　　（附：吴漾留给成勋的信）
　　To成勋：
　　对不起。
　　我不知道除了这句话，我还能说些什么来宽慰你。其实，你阅读这封信时的心情，同我提笔给你写这封信时的感受，是一样的。你的惊讶，你的难以置信，你的悲痛欲绝，我都能够体会。因为，我也是如此。
　　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习惯，从习惯到离不开彼此，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其间走过了多少泥泞。但命运给了我单项选择题，并且备选的答案，只有一个。我不得不离开，我必须离开。我不能再自私地剥夺你的梦想，也不允许你再因为我，一次又一次地妥协。在这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太清楚你走到今天的位置，拥有现在的荣耀，是多么不易。所以，你不能轻易放弃。爱一个人，是能够让他变得更好，能够让他看到更美的风景。我是做不到了，我也不愿你，为我的缘故，只能在记忆里温习现在的美好。唯一的办法，便是我的退出。
　　不单如此。每次看到你和小孩子们相处得那么快乐、温馨，我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想到我们。我的病，是偶然，也是必然吧。是上天，给我下了在最后的通牒。我给不了你理想的生活，你梦寐以求的家庭。我知道，你总说没关系。可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置身事外。因为没有我，这些平凡的愿望，你唾手可得。如今，却变成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求。你已经为我牺牲太多，这一次，就让我做决定吧。
　　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挂念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足以用我的余生去细细品味。所以，我还不允许自己如此早地离开这个世界。我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奢望。我来过，所以很满足。我不后悔，真的，我从没想过后悔。
　　我以为，我会有说不尽的话语，现在却也是毫无头绪。就像我曾以为，我可以无牵无挂，潇洒地离去。如今，却是沉沉的包袱，压得我寸步难行。我没有过多的忧虑，唯一的牵挂，是你。我一直害怕这一天，这一刻的到来，害怕去面对你。因为我不配，不配你的好，不配你的爱，更不配你为我伤心。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会一直看着你。在没有你的地方，我会学着更加坚强。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就当这是一场梦吧。美梦也好，噩梦也罢。当你惊醒，一切归零。
　　对不起。
　　直到最后，我也只能说这一句。信封里，还有我最后可以送你的东西。说不完的话，都凝在了字里行间。
　　成勋，如果可以，就忘了我吧。
　　吴漾亲笔
　　成勋读完吴漾给他的信件之后，一头扎进了录音室。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没再踏出半步。或许恩彩说得对，做出这个决定的吴漾，她的痛苦不会少，只会比他更多。他能做的，就是沉淀出一个更好的自己。他坚信吴漾会看见，也坚信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空间内，他们还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