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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流泉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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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流月城
沈夜很讨厌雨天，淅淅沥沥的雨水，会让人心情不好。
如果面前有个磨磨蹭蹭不知道告退的碍眼属下，就更烦躁。
“据密探回报，海市有个自称谢衣的人出现过。”风琊跪在地上，斟酌着用词向沈夜禀报：“他一直带着面具，密探也无法认定是否谢衣本人——”
谢衣？沈夜都不记得，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谢衣”这个名字了。敢在他的面前说这两个字，本就极为放肆，更何况还是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他皱起眉头：“那就能认定了再来回禀本座。还未坐实的事，本座没有兴趣知道。”
“需不需要属下派人跟着他，以便查实身份？”
“堂堂贪狼祭司，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自行判断么？”
风琊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表面上仍一派恭敬：“是，属下会查实此事后再回禀大祭司，属下告退。”
谢衣和初七并不知道，在海市的高调竞拍，已经引起了流月城的注意。
离开海市前，叶海很遗憾地说自己还有事不能随同，便送了一支烟杆给谢衣，让他到流泉寨找自己的师妹叶诗，她必然会帮忙。这个寨子是天玄教的管辖范围，距离大蒙国很近，有个落脚之处，找起奇嘉王陵总会方便些。谢衣虽然觉得此行还是尽量避人耳目，少和人接触为妙，但实在是拗不过，只得接受了他的好意。
靠着陆行偃甲和传送法阵，二人很快来到南疆流泉寨，找到了叶诗。呈上叶海的烟杆和书信后，南疆女子笑道：“师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何况谢大师之名，我早就听师兄提起过。二位的来意我已知晓，如不想引人注意，可在我的药庐暂住，就在寨子外面的半山腰。那是我平日养蛊炼蛊的地方，族人对蛊虫总是有所忌惮，没人会接近。”
“叶姑娘对蛊术感兴趣？”谢衣想起了瞳，一手蛊术说是出神入化也不为过，很多族民怕他，比害怕沈夜更甚。
“说来惭愧，我虽身为偃女族人，对偃术却没什么天分，倒是粗通一些蛊术。这些日子，就要委屈二位与蛊虫为邻了。”
“能得一隅容身，谢某已是感激不尽。”
“谢大师客气了。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叶诗咬着嘴唇，有些踌躇地说。
“叶姑娘请讲。”
“我偃女一族和二位要找的奇嘉王陵也有些渊源，当年修建王陵时，大蒙国抓了几个族中偃师去为墓穴中布下偃甲机关，其中也包括我的祖母。后来这些人，自然是一个也没有回来。我们举族投靠天玄教，才保得全族平安。”叶诗将右手按在胸口向二人行了个礼。“谢大师，如能进入王陵，可否将先人的遗物带回来几件？小女子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谢某定当尽力。”
那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半天，初七除了最初打过招呼外便再没说一句话。谢衣在外行走时，总是摆出这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是因为，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自然该拿出一点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来。
其实初七知道，谢衣并没有那么拘泥于礼数。一旦没了外人，才会暴露出他的本性。
比如晚上休息时不顾此地有两间客房两张床的事实，还是非要跑来和初七挤在一起。
“我那张床被白蚁啃塌了。”谢衣手里举着半截坏掉的床腿，很无辜地说。
……闻名于世的偃师谢衣，连张床都修不起来，谁信？
初七皱眉叹了口气，看谢衣一副宁可在此打地铺也不回自己房间的架势，还是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这床铺很窄，挤了两个人就连翻身都困难，但谢衣这些日子已经成了习惯，旁边少个人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找的借口很拙劣。
考虑到王陵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的点苍山中，谢衣打算新制一个能查探出山体内部空洞的偃甲用以寻找陵墓。这药庐果然没有旁人，只有叶诗常常过来探视，不知不觉间和谢衣混得很熟，连称呼都变了。
“谢大哥，我这有一些驱毒避凶的药材，你带上，遇到寻常毒蛊，都能化险为夷。”
谢衣接过药材，微笑道：“多谢叶姑娘。”
两人都不懂蛊术，有人相助那是再好不过。初七却莫名地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碍眼。不仅仅是因为“谢大哥”几个字听起来很别扭，谢衣比叶诗大了二十几岁，难道不该叫谢叔叔或者谢伯伯吗？
“谢大哥、初七大哥你们饿不饿，我带了自己蒸的竹笋包子。”
“谢大哥我就在隔壁看蛊虫，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谢大哥，你单独过来一下好不好？我……我有话对你说……”
一天好几次地往这边跑，不过是寻常少女的小小心思。
初七想，或许自己还是有些嫉妒谢衣的。
就算戴着面具，也丝毫不会影响谢衣的亲和力。他就像是阳光一样，会让靠近他的人都觉得温暖，受人欢迎也很正常。
那种温暖和意气飞扬，都是初七不能回首、无可挽回的过去。
他把心底莫名滋长的情绪归结于微小的嫉妒，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眷恋着那片温暖的。
谢衣新制的偃甲很快完成，配合通天之器在深山中搜寻了几天，他们果然找到了奇嘉王陵的所在。这种南疆小国的墓葬，规格自然比不上中原。但内部偃甲机关、毒蛊众多，若要进去，其凶险程度只怕更甚。
好在有叶诗的赠药，毒蛊什么的，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临行前正是清晨，叶诗的药庐就在流泉寨外的半山腰上，从此处俯瞰寨子，只见苍翠的竹林中掩映着座座吊脚楼，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寨子中间蜿蜒穿过，袅袅晨雾尚未散尽，景色如在画中。来了许多天，竟然都没有好好欣赏过。
面对此番美景，谢衣心中一动，取出了一个式样奇特的偃甲。
“这是……”
“我把它叫做苍穹之冕，能把诸多美景记录下来。”谢衣举起偃甲，对着寨子的方向念起了咒决：“有朝一日回到流月城，定要把它送给小曦。”
“……她一定会喜欢的。”这偃甲在初七手上，却是始终没能带走，留在了静水湖。
希望这一次，苍穹之冕真的能送到沈曦手上吧。
记录完毕，谢衣准备收起苍穹之冕时，心里忽然动了一个念头，于是他转过身来把偃甲对准了初七。发现了他的意图，初七立刻别过头，用手挡住了脸：“不要对着我。”
“咦，你也会有难为情的时候？”谢衣惊讶了一下。此等机会简直千载难逢，他嘿嘿一笑：“说起来这苍穹之冕还没记录过有人的景色，就让我试试又何妨？”
“……胡闹。”初七脸色微愠，一个瞬移闪到谢衣身后：“不要磨磨蹭蹭，若是准备好了，就出发。”
“不试就不试了。”谢衣只得悻悻作罢，他摸摸后脑勺，说道：“对了初七，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他取出了一柄偃甲刀：“之前在海市看到你对唐刀颇感兴趣，这几天做搜寻偃甲时就顺便做了这个，你看看合不合手？”
难怪这几天谢衣做偃甲时都躲着他。初七接过偃甲刀，心中暗忖，那时不过是随便一看，想不到谢衣竟一直记挂着此事。
这偃甲刀大小轻重都极为称手，刀身光华内敛，泛着森然冷意，其内灵力流转亦十分强大。虽然不及“忘川”，也是一柄难得的好刀。他将偃甲刀收起：“多谢，我很喜欢。”
“你不试一下？”谢衣觉得有点小失望，还以为初七会耍几招来看看的。
“我的刀法，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杀招，不适合舞来看。”初七摇摇头，问道：“此刀可有名字？”
“尚未取名，不然你给它取一个吧。”
初七思索了一下：“那便叫‘轮回’好了。”
取其获得新生，重新开始之意。他来到此间的意义，就是为了改变命运的流向，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谢衣再变成“初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