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怀项庄雪》宿月晓镜

4、3 闯祸

　　几年过去了，少年少女已逐渐长大，越大则是越加俊美，让人不禁暗叹着这对金童玉女。
　　十二岁那一年。
　　“幽雪，你又想去哪里？别又去闯祸了！”铭枫自从手被她一拉住，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今天，她的思绪一直都丢到窗外，连夫子喊了几遍都没回过神来，差点又要罚了。
　　她回过头对着他诡异地一笑，眨了一下眼睛，故作神秘地没多解释。他也没问，因为都习惯了她古怪的行为和思想。
　　穿过迂回的走廊，她带着他闯进了庄内的另一个从没涉足的地方。幽雪因为兴奋而两颊红红的。她喜欢这种感觉，她的好奇引领着她。如果不是这样，又何来与他的第一次相遇呢？
　　“到了！”终于，她停下来，躲在一棵树后歇了一歇。回过头看着一脸迷惑的他，愉快地露出一脸笑容，“这里就是了！”
　　“你到这里干什么？”
　　幽雪还没回答他，就猫着腰溜进那半掩着的房间内，铭枫忧虑地快步跟上。他拉了拉她的衣袖，正想问什么，她立刻转身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铭枫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
　　这个房间非常的大，比铭枫所住的冷梅居兼那个亭子都要大。不过从家具摆设来看，这里不是卧室，倒像个书房。四面墙壁上三面都是书架，整齐地摆满了典籍。看着面前两眼发光的她，想必目的就是这里的书吧。
　　“找什么？”
　　“听说这里有《淮南子》手抄本！”
　　果然不出所料。
　　铭枫自觉没趣地撇了撇嘴，扫视着书房。目光一转，落到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
　　剑长八尺有余，通体青亮如玉，传说能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吸血如虹。曾为魏王曹操配剑，曹死，遂失传。这些，他都是从师傅的口中得知，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此见到这把传说中的魏青虹！
　　他看呆了，身体受不住控制走上前，伸手碰触那把剑的外壳。似乎碰到梦幻中的某一样东西，他突然觉得热血沸腾，想用这把剑拿下来，仔细端详。
　　他一拉，架子猛地摇晃。正在找书的幽雪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他低声吆喝：“你在干什么？别把这里的东西都弄乱！”从他的神色，和挂着的一把长剑，她就知晓了他的心思，不想阻挠他，但又怕被发现。
　　偷偷溜进庄主的书房，可是大罪！
　　“你看，桌面上放着一个紫金石砚！”
　　“什么？”幽雪一个激灵，回头在桌面上搜索着，有一块砚石色紫润泽，纹理金黄，果然是书中所描绘的紫金石砚。幽雪把石砚捧在手中，抚摩着，心情十分激动。
　　突然，身后爆发出一阵响声，接着是书本散落到地上的声音！
　　“你……”幽雪回过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石砚从手中掉落……
　　铭枫双手握着那把魏青虹，眼中尽是惊慌之色。他看着幽雪的反应，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和议论声逐渐靠近，他拉过她，立刻跳出窗外。可是，被逮个正着。
　　家丁侍卫们冲进书房，看到里面一片狼籍，脸色大变。首先把他们两个都抓住，然后锁到柴房里。
　　门外“吧嗒”一声锁上了。幽雪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脸呆滞。铭枫使劲地捶了几下门，大喊着放人，可是却没有奏效。最终，他走到蜷缩着的幽雪身边，轻轻地把她颤抖的身子搂在怀中，“别害怕，还有我在呢……”他轻声地在她耳畔说道。
　　不久，铭枫便觉胸前的衣襟湿了一片。低头，发现幽雪的脸上已爬满了泪痕，不停地悼叨念着“对不起”。铭枫看着那凄惨的小脸，心口一痛，继续把她的头贴在胸前。
　　一个晚上，两人就如此的相依着。
　　直到第二天清晨，柴房的门打开了，射进一两束晨光。相依的两人不禁揉了揉不适应的眼睛，打量着门口的几个人。
　　一个女人拉着铭枫的手臂，低声地说了一句，便扯着他往离开。他一愣，发现怀中的幽雪逐渐地离开，才猛然回过神来，拉扯着她的手不愿离开，什么都不顾地嚷道：“不要！我不要离开她！幽雪！幽雪……我会，救你的！……”
　　幽雪无力地想拉住他，可是却敌不过几个家丁的力气，项铭枫被硬生生地拉走。刚摄取的体温也一点点的消失，心中的勇气和坚定也被一瞬间抽走了。
　　那扇门又狠狠地关上，只留给她空虚和绝望。
　　又是一夜，外面居然雷雨交加，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把自己抱得更紧，头埋于两膝之间。孤独和恐慌笼罩着无助的她。
　　小白……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不知何时，有人把迷糊的她揪起来，然后拖着走了……

　　突然，冰冷刺骨的液体从头至脚的将她淋个湿透，她清醒过来，自己正跪在雨中，面前是极其威严的场面。
　　一个男人着装华丽，能洞悉一切的双眼，下巴留着长长的胡子，右手不断地捋着胡子。这位应该就是庄主吧。在他两旁站着许多女人，其中她只认得那位斐夫人的面孔，其他的女人都是庄主的妾侍，不同的脸上，都是那轻蔑厌恶的目光。惟有斐夫人一脸担忧。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可还是找不到想找到的身影，就连姚楚云也见不到。
　　“庄主，我们当天就是抓到这个丫头！”一个男人从人群走出来，对那庄主汇报。庄主也注视着跪在雨中的那个瘦弱的身影。他凌厉地目光射出，语气不冷不热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书房里捣乱？”
　　幽雪空洞的双眼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没有说话。此时，她的笑比哭还要让人心痛。
　　“啊！看那不识礼节的丫头！我看……平时斐姐姐肯定是没有好好管教她的。”一位夫人趁机放出冷话，攻击斐夫人的正室地位。她没有说话，柳眉皱着，眼中只有那受伤地跪着的幽雪。
　　“你认错吗？”庄主没有理会那些争风吃醋的争论，自顾自地继续说：“要知道，这可是犯了本庄的规条，被逐出庄是少不得的。”
　　“什么？逐出庄？！”听到这句话，斐夫人捂住心口。她走出来，在庄主面前欠了欠身，“庄主，幽雪只不过少不更事，逐出庄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就请从轻发落吧……”请求最到的宽待。
　　此时，庄主的眼中住有那一言不发的幽雪，他不厌其烦地等待着她说话，似乎和她较量着谁最有耐心。
　　许久，议论声又被雨声盖住。一个人影跌跌碰碰地从后面跑出来，大声喊道：“爹！这一切都与幽雪无关！是我，都是我的错……”
　　幽雪，我来了！
　　他的双腿一软，跪在幽雪身旁，对上了她突然恢复了神色的双眸，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枫儿……”斐夫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出现了，还跪在了幽雪身旁，两个孩子在雨中淋着。奴婢们吓了一跳，马上走过去将少爷扶起，可是他硬是赖着不起来，只好将他和幽雪一同拉进了厅内，以免着凉了。其他的夫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项襦挑着眉，目光在那两个孩子中游移着。
　　“爹，一切都是我……”铭枫咬咬唇，小声地说道：“是我想拿那把魏青虹，所以书架才会倒下来的……与，与幽雪无关，请不要怪罪于她，不要把她赶出去！”幽雪一听，倏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坚定的他。
　　不！是我的错！
　　“庄主……”幽雪，终于说话了，她声音有些沙哑，“是我硬要拉着小……铭枫，少爷去的……都是我的错，这一切，我应该承担……但，请庄主不要将我逐出庄……”她抬起头，脸上的脆弱消失了，惟有那份坚持跃然于脸上。
　　庄主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各自把罪名搬到自己的身上，脸上都是那样的表情，那份执着和坚定，那份心灵相通般的感情……
　　“那你们想怎么罚？”
　　没有人回话。
　　“这样，就我来说吧。”项襦的目光环视了一周，看到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他淡淡地说道：“你们两个，打扫神楼一个月吧……还有，魏青虹，紫金石砚和《淮南子》就赠给你们吧。”
　　“谢，谢谢庄主！”
　　“谢谢爹！”
　　有始以来，幽雪还以为庄主是个严肃恐怖的男人，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可敬可爱。铭枫也对他这个爹改了观。那些本怀着看戏之心的人郁郁不欢地散去，斐玉盈上前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不知喃喃自语地嘀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