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怀项庄雪》宿月晓镜

2、1 相遇

　　“幽雪，幽雪！要不再藏起来了，快要吃饭啦！”泉水激石般激荡人心弦的声音在西厢的花园上回荡。
　　嘻嘻。
　　顽皮的笑声如白雪精灵，轻盈地踏着积雪，穿过亭台楼阁。几番转折后，她在一间门前种梅花树的房间前停下。盛开的梅花嫣红地映着雪白的屋顶，在寒风的肆虐下却毫不畏缩，反而越开越美，似乎在抗争着。在着附带着小院子的房间前，成为了主要的中心。
　　这是哪里？
　　幽雪知道庄里的规条：不得在庄府里乱逛。可是，孩子的好奇心胜于一切。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轻轻地趴在门上，水灵的眼睛想要看透着门上的薄纱。她踮起脚移动着，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了，小小的身体都扑到了门上！门被这么一撞，打开了一条缝隙。
　　幽雪探头打量：紫檀木造成的家具飘出的幽香笼罩着整个房间，近似透明的纱帐后，隐约现出一张床。似乎有人躺在床上休息。
　　她本想若无其事地溜出去，可是帐内地人却颤抖着声音说：“娘……对，对不起了！我不该下床去玩！这一切都竹菀无关，请娘亲不要怪罪于他！请您责骂我吧，枫儿知错了……”幼稚的声音突出主人的害怕。
　　扑哧！幽雪心里暗笑着，她的眼珠子骨碌地转动了一下，不知道想着什么鬼主意。她清了清嗓子，装着大人说话的语气：“那就罚抄《三字经》一百次！而且……”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对方都已经求饶了：“不要啊，娘！”
　　“而且要陪幽雪玩！嘿嘿……”她再也装不了了，不自觉了笑出声来。帐内的人也知道了，跃下床，掀起了纱帐—一位小男孩在脑后高高地扎着一个发髻，一身简单的白色衣服，上面沾了不少污迹。他抬起头望着她，那张脸真可谓是英俊，却带着苍白和畏惧，但也平添些许的可爱。
　　当铭枫走出来，看到一脸嬉笑的女孩，而不是骇人的娘亲时，脸上的表情从害怕变成惊讶，再变为不甘。他忿忿地一咬牙，装出大人的模样喝道：“哪来的丫头？！”
　　幽雪依然轻笑着，露出两只小虎牙：“你的亲娘呗！”铭枫脸上顿时爬上两片红晕，羞涩却忿忿不平，听着那笑声更是让他生气。
　　许久，房间里只听到幽雪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
　　“怎么？生气了？”幽雪停下笑，有些担心地打量着面前静静地伫立着的男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她生怕会不会令人讨厌了。
　　“幽，幽雪！幽雪快出来！”突然，门外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幽雪惊讶地回头，瞥见那人影后，立刻就想躲起来。她瞄了眼前的人一眼，顾不得他是否愿意，拉着他的手就跑进了帐内，然后把他丢下，躲进衣柜里。
　　“千万别告诉别人！”她关上柜门时，丢下一句警告的话。
　　铭枫还没回过神来，那丫头已经躲在衣柜里，没有了动静。庭院里，依然是那呼喊声。他打开窗，探出头去，正好看到一位青大婶赶过来，一脸愤怒地叉着腰，对着那焦急地招认的少女吆喝道：“你在这里喊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主子们的处所吗？还有，你是不可以随便到这里来的！”她极力想压低声音，但声音依然是那么尖。被责骂的少女愧疚地垂下头，不住地点头。
　　“快走！”青大婶一挥手指，少女便匆忙地离开。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是，瞥见冷梅居的房门打开了一点点。她疑惑地走过去，轻轻地撩开门。
　　“少爷，您在吗？”
　　房内没有回应，只听到有人在慌乱中跌跌撞撞的声音。
　　“少爷？少爷……”
　　帐纱被掀起，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棉被缩在床上。然后，床上的小人转过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带着可爱的表情喃喃道：“大婶……你找我有事么？”
　　她见小少爷一张朦胧的睡脸便安心了，奇怪地笑了笑：“没事，老身见门打开了，还以为……呵呵，没事了，少爷继续睡吧。”
　　老妇人退下后，铭枫立刻掀开被子，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衣柜里的人带着嗤笑跳下来，“哈哈，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厉害！”她的眼睛笑得弯成新月似的，特别好看。
　　他没好气地朝她吐了吐舌头。幽雪不介意地一耸肩，然后走过去，“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个小少爷！我叫幽雪！”
　　铭枫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奇怪地看着微笑的她，这府上竟然有人不认识他？
　　“出去玩么？”她又抓起他的手，拉出房间。
　　幽雪拉着小少爷穿过许多的阁楼，一路上躲避了不少的丫鬟家丁，最后来到一片竹林处，停了下来慢慢步行，穿越竹林。
　　此时的竹林似乎长于雪地之上，叶子上也铺着苍绿的叶子，让人觉得特别清幽。铭枫没有发问，只跟着那小小的身影，在她后头走着。
　　不久，面前便出现一间小房子，残旧的瓦片上铺着厚厚的雪，那欲坠的砖瓦，更显着房子的破旧。
　　“楚云姐！雪儿回来了！”她的声音就如那翠绿的叶子，在这偏僻的地方特别响亮。
　　房子里有一个人急忙迎出来。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寻找着这个女孩到冷梅居，却挨别人责骂的少女。她的衣着也是很简朴，裙上还有几个补丁，但那张素脸却是那么动人。她大概十二三岁，却有着大人般的气息。
　　她停在几尺外，盯着那张嬉笑的小脸，忍住心中的担忧，换上一张愤怒的脸，叉着腰冷冷地责道：“臭丫头！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不能离开竹林么？你可知道我方才……”不管这位少女如何地质问呵责，幽雪都用笑脸相对。姚楚云的目光越过幽雪，才看到身后那个与幽雪年龄相当的少年迷惑地扫视着。
　　她觉得很熟眼，但一时间认不出是谁。姚楚云目光转到幽雪身上，当对上她那神秘的笑容时，便放弃了从她身上得到答案的念头。
　　姚楚云对着那两个小孩招手，示意他们进屋子。她落到最后，与那少年并肩而行，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刚想道出自己的名字，幽雪立刻转过头，抢先说道：“他叫小白！”她微笑着走到铭枫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铭枫看向她——那张可爱纯洁的脸上，居然是那与年龄不相配的邪恶笑容，他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姚楚云盯着那突然热心起来的幽雪，不太相信她。而幽雪摇了摇铭枫的胳膊，问道：“是不是？小白你说，是不是？”
　　铭枫盯着她威逼的脸，不禁后退一步，然后惊恐地点了点头：“嗯……是……”
　　姚楚云皱着眉，狐疑地盯着那诡计多端的丫头。但不愿站在屋外吹风，便唤着进去。
　　“云儿，雪儿，回来了？”一个妇人坐在灶炉前，背对着他们，没有留意进来的人数多少。
　　“嗯！”幽雪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幸福地扑到那瘦骨嶙峋的背上，立即引来妇人咯咯的笑声。姚楚云也站在那里笑着。惟有铭枫，笑不出声来，眼中满是那空虚的悲痛。
　　“咦？这个男孩是……”妇人回过头，看到那呆立在身后的少年，眉宇之间感觉很亲切。她推了推背上的幽雪，示意她站好，然后从木头凳子上站起来，擦了擦手。
　　“他叫小白呢！我的新玩伴！”
　　“噢？你这调皮的丫头居然有玩伴呢？”妇人笑着，粗糙的手指在幽雪小挺的鼻子上点了一下，然后走向那呆滞的少年。
　　“小白啊……在这里吃顿饭如何？难得幽雪带回来一个玩伴呢。”
　　“嗯……”铭枫看着眼前温柔的妇女，觉得很和蔼亲切，便点头应邀。他的目光在那三人中来回游移着，是羡慕，是哀伤。

　　饭后，竹林外的天空才洒下一片黄昏的金黄。这难得的夕阳被铭枫遇上了，他的脸上，也绽放了久违的笑容……
　　“以后来会和我玩吗？”竹林外，幽雪依依不舍地问道。她见铭枫沉默地往着天边的红霞，担心他是否生气自己的胡闹，又慌张地说：“你不喜欢我叫你小白么？对不起啦，如果让娘和楚云姐知道的话……”
　　“没关系！”铭枫转过头，笑着眯起了眼睛，猛地一点头：“我会再来的！”说着，他顺着幽雪指的那条蜿蜒的小路，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