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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如非必要(一) ...

  •   得到答案,曾姐美目一睁,不敢置信地问:“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爸爸一向不喜欢你接触这些东西,你想你爸爸气死吗?”
      七哥没有立刻回她,沉着脸,一会才说,“她被人强行注入毒品,她自己还不知道。”语气无力地陈述事实,没有正面回应母亲的责问。
      曾姐知道他答非所问,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执拗,跟老头一样固执,可两人就像两头反方向的牛,谁也不让谁。看到七哥手肘上的伤,声音一缓,心便软了,可态度依旧坚决:“不管什么原因,你最好不要碰这些东西,要是被你爸爸知道,你可知道后果。”
      “妈!”七哥出声打断她的话,语音一转,哀求母亲:“你就帮我这次吧,我这里需要一段时间。”
      曾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红着眼:“你呀你!当初我就不该要你。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对不起你爸爸。”
      对于母亲这样的哭诉,他并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听了,直到曾姐问他:“你喜欢那女孩?”七哥默认。
      儿子难得遇到心仪的人,也许有个女人能管管他都是好的,现在她这个做母亲的根本不能像别人那样奢求挑剔媳妇的条件,谁要能收服了她这个“混世魔王”的儿子,她就阿弥陀佛了,“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干戒,药物辅助,主要靠她的意志力,强制的让身体自行承受和调整,等着身体自然脱毒,过程会很痛苦。”七哥平静地述说。
      曾姐敛容蹙眉,思忖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小琪,不要再玩了,这些东西终究会害人害己的。”
      听了母亲的话,七哥明显一愣,因为母亲显少这么严肃,对他的事情也从来不管,抬眼望去,保养良好的脸庞,眼角褶皱起细细的纹路,岁月不饶人,忽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挫败,可不知说什么好,只低垂着眼帘,淡淡道:“只怕是回不去了。”
      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了四五天,孟阳的症状有所缓解,起码她的心理已接受了身体的状况,她意志坚强,隐忍克制力都很强,连定期来就诊的医生都叹服她这样的意志。只是其中的一次发作实在骇人,让七哥心有余悸,事后问起孟阳,她却毫无记忆,只是当时她像变了个人似,说起话来古怪离奇,他至今也想得不太明白,因为情绪过激,难忍的痛苦之下,她的语言混乱不堪,不过七哥倒是听清了一个人名:蒋斌。
      这日癫狂发作之后,孟阳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全身湿漉漉的如水中捞起一般,沉沉地望着这间经过特别处理的房间,没有落地窗,墙壁上镶着海绵包裹的木板,房里只有一张圆床和布艺沙发,窗户外坚密的防盗网,多余的家具都撤掉,一切都是为了防止她自残,吃了药,七哥挺拔的身躯背影映入眼帘,他瘦了,不是她一个人煎熬,他一直陪伴着她,两个人一起熬着。
      虽然这件事因他而起,她现在所遭受的痛苦罪魁祸首也是他,可人不能总把责任推给别人,她接受这份工作,就应该知道其危险性和要遭受的种种可能,幸亏,还有他的陪伴。
      七哥走过来,孟阳淡淡笑道:“曾琪,你都把我当犯人一样的看管起来,是怕我戒不掉受不了自杀吗?”语含戏谑。
      七哥淡淡回应,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下巴尖尖地翘起,把她搂过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阳转动着纤细的脖颈,扭着头看着他:“第一次吧,第一次发作后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问?”七哥把她圈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轻轻地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怀中的人可以说是骨瘦嶙峋。
      “不知道。”孟阳虚弱地摇头。
      “对不起。”
      脸颊贴着的胸膛嗡嗡地响,再往他怀里转了转,“我们之间说这个还说得清吗?”
      难得的柔顺,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
      半个月后,恶魔终于被驱赶,偶有不舒服是残余作祟,孟阳自己均能应对,七哥准备出差一段时间,临行前一晚,夕阳暮色之下,霞光熠熠,七哥搂着她在阳台吹风,端午后的滨城烈日炎炎,晚霞渲染了整个天空,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云卷云舒中享受云彩变幻的美妙,两人都缄默的欣赏着落日的风景,享受这不被世事烦扰的片刻安宁,直到最后一朵彩云隐没在暮色之下,终于迎来了盛夏的夜空,满天的星星争先耀眼。
      他搂着她,微热的呼吸在耳边喷拂,她侧着脸,两人呼吸可闻,地上两人的影子如交颈的天鹅,心中一动,孟阳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缱绻:“曾琪,我们放手吧,不要再沾染那些东西了。”
      身后没有回应,搭在她肩膀上的重量轻了,孟阳接道:“这些东西太可怕了,你也看到了,我这么痛苦,如果要挣钱,凭你的聪明才智,不会挣不到钱。”语气发自肺腑。
      身后的人摸了一下她的短发,手指缠绕着密柔的头发,低沉的嗓音带着疲懒:“乖,别管这些事,我答应你以后不会遇到同样的事,相信我,嗯。”
      “不是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当初跟着你,就没想过会独善其身,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亏损阴德,我们的老祖宗不是都讲究万事有因果循环吗?我怕......”她急切表达。
      “你怕什么,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子无虚有的报应,就算有报应,也是报应在我身上,没事,徐妈说我命硬,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果真是傻丫头,你怎么不拿出打架时的半分勇气,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那么多人打你一个,你怎么不怕?”七哥重新将她纳入怀中。
      不是这样的,信仰程度不一,孟阳无功而返,沉默以对,心中有些着急自己的笨拙,以前觉得女孩子舌灿莲花妙语连珠总是浮夸了,可此刻才觉得自己所缺乏的反而更加实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七哥没再开口,两人静静地相拥,等了一会,天边的明月越加皎洁,可惜不是十五,没有圆满,再亮硕也让人觉得遗憾。
      “不是我不愿收手,只是我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身后的男人忽然幽幽地说,似在自言自语,也似接着刚刚的话。
      毕竟心思不够沉稳老练,孟阳张口就来:“我们去自首吧,争取从轻处罚。”
      身后怀抱一松,敏感的她陡然闭嘴,说错话了,有些事情果然是改不了,比如说生性善良本性单纯,不管内在的修养和外在的控制如何提高,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暴露,让人一览无余。
      七哥拉开与她的一段距离,沉沉地看着她,目光冷淡嘴角轻抿,微挑的眼角隐隐透着怀疑。
      孟阳有一刻的犯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连日来的折磨,神情憔悴到人也变笨了,只能坦荡地回望。
      想解释,可又怕欲盖弥彰。
      “晚了,回去睡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语气依旧温柔,瞧不出不同,可眼神透着疏离,心中一暗,刚刚的话引起了他的怀疑和戒心,恐怕这段时间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要坍塌了,低下头,沮丧地往里走。
      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七哥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落地窗上的倒影,陷入一片沉思。
      七哥离开后,别墅里就孟阳和徐妈,曾近来过的曾姐没有在这里停留,那日当晚就回了广州,孟阳受徐妈照顾,几日相处感觉很好很温馨,老人家比较喜欢说话,不过说的大都是七哥小时候的趣事糗事,关于这个家的秘密,她依旧能守口如瓶,孟阳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大约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益于徐妈的好手艺和每日的锻炼,孟阳的身体明显的恢复,谢过徐妈的挽留,孟阳决定独自回敦煌,七哥在外,孟阳没有办法主动联系,只有一次他打电话到别墅,大约心情很好,跟她逗笑几句,孟阳向他提出要回敦煌,七哥问她有没有计划继续深造,孟阳没有反对,只是说现在还没毕业,回去敦煌等毕业后再作打算,七哥嘱咐叫她万事小心,孟阳答应,她会谨慎的。
      回到敦煌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玫瑰,门口偶遇,进门后发现不少新面孔,离开不过月余,世事的变化并不会因为谁而停留,水仙的死对玫瑰的负面影响渐渐淡化,不过经历此事,她稳重内敛了不少,热情开朗之余更加热爱生命。
      “你去哪里休假了?皮肤白很多。”玫瑰边走边问。
      孟阳一愣,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七哥对外宣称她度假去了,不过当时在敦煌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知道内情的人也是明白这是掩人耳目的事,不过她去了哪,确实是无人知道。
      回到宿舍,玫瑰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站在门廊边上看着孟阳收拾床铺归整衣物,发现异样,孟阳诧道:“你怎么了?还有事?”以往她这么安静的时候很少。
      “孟阳,我可能要走了?”
      “走?”孟阳拧眉,不知道她的“走”有几层意思。
      “我要去台湾了,下周就离开去厦门。”
      很是意外,不过想起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台商,真心一笑,衷心道贺:“恭喜你,找到了可以依托终身的人。”
      玫瑰挺大方地收下祝福,抱臂而立,目光落在窗外的蓝天白云之上,哂笑道:“终不终身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累了,整日在这种虚假笑意中度过,身心俱疲,他要带我去台湾,我想着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孟阳静静地听着,她脸上没有夸张的幸福光彩,可难得的有一种平和安详的仪态,也许人的一生,能找到一个给自己安慰的寄托,那也算心满意足,她祝福她,为她高兴。
      玫瑰低下头,用脚尖搓着脚下的地毯:“百合好像不大好。”
      峰回路转,孟阳抬眸,等待她的下文。
      “她好像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那男的也不是个东西,家里反对得厉害,父母以死相逼,那男人抵不住压力放弃了,那么大的孩子也没了。”声音幽远。
      玫瑰说得很轻,也不够详细,之前的事孟阳是知道一些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孰是孰非,感情的事是难以下定论的,不过想起百合这样一个清冷傲然的女子,虽在风月场所,可绝傲孤高的性格一点也没变,多少商贾贵胄,名流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是真的动了情,才会像如今这样践踏自己,无非是伤透了心,对一切失意了。
      “孟阳,我觉得七哥对你挺好,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结婚?这个词把孟阳给震了一下,太不可思议,这样的字眼在历尽浮尘浪迹的人口中说出,似有千斤重。她抬头看了玫瑰一眼,对方也抬眸与她对视,荡然面对她的质疑。“结婚”这两个字太过遥远太过沉重,怎么会出现在他们之间,应该是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阳苦笑:“你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看到谁了都要撮合吗?”
      她在回避这个问题,玫瑰笑笑,不再追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说了一些不舍的话,玫瑰才告辞离开。孟阳看着手中准备收拾的衣服,突然就没什么心思继续,索性一把扔到床上,钻进自己的世界里。
      人的心理很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堡垒,有些人心理素质很强,她的堡垒就牢固,坚不可摧,可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换句话说就是心理堡垒最薄弱的地方,易于攻守,而人被攻破之后,就必须重新开始新的心理建设。
      孟阳把这比喻为重新“吹泡泡”,而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一个透明的泡泡之中,通过“泡泡”的过滤接收外界的信息,如此便如同活在自己构想的虚拟世界中。可泡泡的承受力有限,一旦某个腐蚀破坏力强的信息(当然这个信息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回避害怕的)戳破了这个“泡泡”,她的虚拟世界会瞬间崩塌,她会裸露在现实面前,脆弱害怕,只能再次鼓起勇气,重新吹起那个泡泡,她才能恢复成那个坚强乐观的孟阳。
      而刚刚那两个字,就轻易地戳破了她的“泡泡”。
      滨城某局局长办公室,李局长一边看着手中的材料,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腕上的表。
      这时,传来一阵有力的敲门声,“进来。”李局长应道,放下手中的材料,起身端了一个茶杯往沙发处走,一个半身湿透的人走了进来,一边笑呵呵地向他问好一边拍打身上的水珠:“李局,久等,香港那边传来好消息,一切都如原计划,近期可收网。”
      “小蒋,来,擦擦,怎么,外面这么大雨了?”李局的目光投到窗外,并不见雨势,旧式的办公楼前被几十年的老树枝繁叶茂的遮挡了大半的视线,不过细心一看,翠绿的树叶正在不停地在往下滴着水珠。
      来人正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主任蒋斌,他象征性地跺了跺裤脚上的水迹,答他:“六月天说变就变,刚刚一阵暴风雨,现在艳阳高照。”事情进展顺利,他嘴角含笑语气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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