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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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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唐往灶火台里填满秸秆,接着用棍子支起来,划着火柴送到秸秆下面啊,“轰”的一声,干燥的秸秆猛然间剧烈燃烧起来。苟唐更没想到,火舌会瞬间从灶台口涌出来,为了点火凑得很近的他差点被火舌燎了额前的头发。
苟唐一脸的惊恐后坐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然后一脸委屈的看向旁边处理鸡内脏的苟月,“二哥,我能不能去陪娘唠嗑?”小时候家娘做饭,大点了大哥做饭,再后来苟月做饭,去市里后买饭吃,毫不夸张的说,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碰过灶台。
“你不想烧火,就过来处理鸡。”苟月瞥了他一眼。
“呵,呵呵,二哥,看你说的,这鸡要是我处理的,还能吃吗?”苟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苟月懒得理他,手里干净利索的继续处理鸡。不一会儿,整只鸡就被他切成了肉块,装进盆里。
看着苟月要往锅里倒油,苟唐一下蹦出了三米远,看的苟月直想过去踹他几脚。
“油会溅出来。”苟唐攥着衣角,糯糯的解释。
苟月:“…………”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呀,还怕油溅!
苟月往锅里倒些油,锅下面火烧的很大,不一会儿的工夫油就热了,而后苟月在里面放了简单的调料,又把提前准备好的热水倒进去,“快点过来烧火。”
被苟月催促,苟唐只好一步一犹豫的走过来,不情不愿的坐在灶台前的板砖上,往灶台塞树枝的同时还时刻警惕的盯着大锅,生怕油溅到他皮肤上。
“嫌做的时候麻烦以后就别带这些肉啊菜啊的回来。”苟月说着,拿过盆,把肉全部倒进锅里,再盖上锅盖。
苟唐咧咧嘴,笑了,“嗯,我知道了,下回我直接带回来熟的。”其实,苟唐这么大人了,又是在刀口混的,怎么可能会怕火怕油溅,这些惊恐委屈的表情只是习惯而已,在家里时被惯出来的习惯。当然,让苟唐养成这种习惯的除了苟父苟母和大哥苟年外,二哥苟月同样功不可没,不过这位二哥好像还没有意识到。
“苟唐。”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苟唐抬头看向苟月,皱着眉,为难的说:“二哥,你听,是瑞哥的声音,他来找我了,但我现在在烧火。”
“废话少说,快点出去。”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哥,先说好,不是我不干活哦。”苟唐蹦起来,前一秒还为难的要死下一秒就欢快的跑了出去。
苟月瞪瞪眼,这家伙!!!
“瑞哥,你找我。”苟唐跑出来,一脸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真像个阳光正直的农村大男孩。
“苟唐,你说你知道姜方洛在城里的地址,他现在住在哪?”从村口没截到姜方洛,王国瑞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来了苟家。
苟唐挑挑眉峰,“哦,我这就把他的地址给你。”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白纸,对,这次真的是白纸,而不是粮票,又拿出一根钢笔,在白纸上写着地址。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王国瑞问道。
“装玻璃时被玻璃片划的,当时我还以为伤到了眼,可把我吓坏了,幸好只是伤了脸。”说话的工夫,苟唐将写好地址的纸条递给王国瑞,在王国瑞接的时候,却意外的没有松手。
王国瑞眼眸中有些困惑,苟唐笑着收回手,说:“瑞哥,听说你有对象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暂时还没有那个打算。”王国瑞小心的收好纸条,刚要走,苟唐又笑道:“瑞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早作打算比较好,我守国哥像你这个岁数时铁蛋都快两岁了。”
王国瑞以为苟唐只是单纯的关心自己的婚事,于是说道:“你二哥跟我一样大,你最应该劝的人是他。”
“我家情况这不是特殊嘛。”他大哥犯了事,又死在土窑子里,良家姑娘谁愿意嫁到他家。苟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瑞哥,我也把我的地址写上去了,回了城里一定要去我那坐坐。”
苟家情况王国瑞也知道,所以有些懊恼他刚才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了那种话,他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单纯的想岔开话题,“我有时间会去,代我向你二哥问好,我先回去了。”
“嗯,瑞哥,一定要去我那里啊。”挥着手送走王国瑞,苟唐拍了拍笑得有些酸疼的脸颊,又鼓起一张包子脸,往厨房走去,又要去烧火了。
如果忽略掉他左眉骨到左耳骨那道狰狞的疤痕,还别说,苟唐这小伙子鼓起包子脸还真有几分可爱。
见苟唐一步一停的回来,苟月问道:“瑞子呢,他怎么没过来?”
“瑞哥回家了。”在苟月张嘴前又马上说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没留他来家里吃饭,我瑞哥好久不回来,肯定要跟他大哥一块吃饭的,我留也是白留。”
见苟月唇动了,苟唐又说:“我知道你要问我瑞哥他来找我做什么,其实他就是想知道姜方洛的地址,我已经给他了。”
苟月张开嘴,不等他出声,苟唐又抢话道:“你知道你要问我瑞哥他什么时候回城里,我没问,不过我能猜出来,他今下午就会回去。我知道你想问我我是怎么猜出来的,瑞哥他连衣服都没换,兜里还装着返城的车票呢……”
苟唐滔滔不绝的说着,苟月额角暴起的青筋越来越多,手里的树枝也被他捏成了两节,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过去一脚狠狠踹到苟唐的屁股上,“你以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乱说一通,我只是让你过去烧火!”
苟唐跄踉的往前扑了一下,而后揉着屁股委屈的看着苟月,“什么嘛,二哥,你早说不就好了,干嘛踹我屁股,好疼的。”
苟月一瞪眼,“废话少说,不想我踹你就快去烧火。”
王国瑞回到家,就见自家侄子蹲在门口的树下,拿着他带回来的月饼在啃,“叔,追到我姜叔叔了吗?”
没追到人,王国瑞心情不大好,“没有。”
铁蛋难得抵得住甜甜糯糯的月饼的诱惑,放到一边,凑过来小声问:“我娘回来了,我听见我爹跟我娘说你要带妮儿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病,叔,是不是真的?”
王国瑞脸色一正,蹲下身,问:“那你娘怎么说?”
“我娘同意了。”铁蛋说道,又急急补充一句,“当然,如果妮儿的病能治好,我也希望叔你能把她带到城里去。只是……只是……”
见自家侄子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国瑞问:“你想说什么。”
王铁蛋一闭眼,说道:“我想跟妮儿一块去。”
“啊?
“叔你工作忙,肯定没时间照顾妮儿,我可以过去照顾她,我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够养活自己的。”王铁蛋说。
“……”王国瑞站起身,一巴掌拍在王铁蛋的后脑勺上,“一个孩子别操心那么多,叔既然要把妮儿带出去当然也考虑到了怎么照顾她。”如果把王铁蛋带走,他嫂子还不得跟他拼命。
在把妮儿带去城里看病这件事上刘芝的态度相当爽快,还积极的给妮儿收拾行李。王守国倒是说,如果妮儿的病治不好,就送回来,别给他添麻烦。
吃过团圆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王国瑞也要走了。
坐驴车到镇上,又徒步走到火车站,王国瑞帮妮儿把脖子上的围脖紧了紧,抱起来,说:“妮儿还没坐过火车吧,今天叔就带你坐一回。”
平时火车站客流量不大,不过中秋这天能爆满,王国瑞怕买不到返程的票,之前买回来的票时就一块把返程的票买了。
怕生的妮儿紧紧搂着王国瑞的脖子,黑亮的眸子好奇的盯着旁边跟屋子一般大小的铁皮箱,他们就是要坐这个东西离开这里吗?
查了票,王国瑞抱着妮儿愣是挤上了连站脚地儿都没有的拥挤火车。妮儿身高不够,所以两人只买了一张火车票,王国瑞坐在座位上,抱着妮儿。
“叔,你累不累,要不我站会儿?”车开了,过道也不那么拥挤了,妮儿提议道。也许是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妮儿非常敏感,生怕给别人造成麻烦。
王国瑞哪舍得让自己侄女受那个罪,拿出在路上买的小零食塞进妮儿手里,说:“叔不累,来,先吃点东西,很快就到了。”
从火车站下车,王国瑞抹把脸上的汗珠,拉着妮儿的手去坐公交,虽然到了中秋,赶这一路,还是又热又累。
一路上,妮儿都乖乖拉着王国瑞的手,不喊累不喊热,这让王国瑞欣慰的同时又很心疼。
王国瑞每半年都会寄给家里很多钱,这让王守国错以为弟弟工资很高,所以生活条件也应该差不多,不过如果让他看到现在的情形,他肯定不会再接受弟弟一分钱。那是一栋三十平的小院,里面有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十五平小屋,陈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灰旧的青砖墙壁,怎么看都是一栋危房。
意外上,门并没有上锁。王国瑞脸色未变,很平常的推门而入,妮儿困惑的跟进来,难道这破房子里面还住着其他人?
走进屋子,房间采光不好,有些阴暗潮湿,一个少年坐在屋内唯一一扇窗下,妮儿揉了揉眼睛,少年手里捧着的好像是一本书。
“今天中秋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王国瑞聊天似的说着话,显然认识少年。
“我想出来看书,所以跟舅舅说我约了同学今天做功课。”少年抬起头,那是张尚显稚嫩的脸,但有着掩饰不住的秀气。
“这么小就学会说谎可不好,”王国瑞扫视了一遍屋子,“中午没吃饭?”
“没。”少年回道。
“自己去做,我现在很累,没工夫照顾你。”王国瑞说,“顺便再烧一壶热水过来。”
少年没多说,只是放下书,拿着铁锅出了屋。王国瑞先将妮儿抱到床上,而后将拿来的衣服塞进柜子里,忙活了半天,少年拿着热水壶进来,又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王国瑞兑好热水,先帮妮儿洗了脸,然后洗脚,再把她塞进被子里。从没出过远门的妮儿早就累了,只是怕给别人惹麻烦,所以才强撑着。现在到了目的地,又躺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睡着了。
王国瑞往自己脸上胡乱撩两把水,用毛巾擦干净,才走出去轻掩上门,坐到台阶上,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她是王铁蛋的妹妹?”院中正在烧火煮饭的少年问道。
王国瑞“嗯”了一声,又抽了口烟,“过两天我会带她去医院治疗,以后由你来照顾她。”
少年愣了下,然后说:“我没空。”
“嘿,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王国瑞把烟头扔到脚底下,用脚尖碾灭,“严学谨,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我让你办点事就推三阻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赶你出去。”
“无所谓,反正只是少了个看书的地方。”严学谨站起来就想走。
“回来回来,你不怕受虐待我还怕你受虐待呢。”王国瑞一脸无奈,他最讨厌严学谨这拧脾气了,“你说你爹怎么就忍得下心把你送出来,还有你,虽然说写信报喜不报忧,可也不能睁着眼瞎编啊,你在这天天受罪,你爹还以为你过得跟皇帝似的。”
“我没受罪,只是干活比较多。”严学谨反驳道。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国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我还要工作,中午也回不来,把妮儿一个人放家里我不放心。反正你中午会过来,给自己做饭时也给妮儿做一份,下午放学后来家里做作业,顺便照看下妮儿,等我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半年前他碰巧遇到了严学谨,当时他陪芳艳去买日用品,遇到了正坐在大街上写作业的严学谨。怎么说也是自己村的小孩,他上前想表示下关心,却发现严学谨不合身的衣服下面全是青紫的於痕。他当时火就大了,不过严学谨这小子死活不说怎么弄的。他见严学谨连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就把自己家贡献了出来,严学谨也没推辞。
相处下来,他给严学谨配了把钥匙,让他没地方去了就过来,久而久之,他这里倒成了严学谨的第二个家,只要有空就来他这里学习,他也知道了严学谨的舅舅家有个九岁的男孩,还有个跟刘芝有一拼的娘,所以这些於痕怎么来的即使严学谨不说,他也能猜个大概。
“我在家里有很多活儿要做,不可能每天来。”严学谨说。
王国瑞扶额,“我说你啊,每天伺候他们一家老小,还要负责当出气筒,你就不想反抗?”
“不想,他们会给我出学费,我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上学。”严学谨神态平静的根本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你爹简直老糊涂了!”王国瑞轻声嘟囔一句,不过有意没让严学谨听见,否则这小狼崽肯定向他挥狼爪子。“这样吧,我给你出学费,负责你一日三餐和住所,搬到我这怎么样?”
“你没钱。”王国瑞过着什么生活这段时间他都看在眼里,不可能有余钱给自己掏学费。
王国瑞:“…………”
“老子再没钱也能供你到初中毕业!”王国瑞磨牙,被屁孩子看扁的感觉真不爽!账房还回来的那一千多块钱,他把当初他借他大哥的五百块钱还了回去,剩下的都在他手里,再说他还有工作呢,供一个破小孩还不容易!
“真的?”严学谨一脸的怀疑。
“要不要我先把你这两年的学费交给你保管?”王国瑞挑眉。这话他也只是说说,料想严学谨也不会收。
出乎意料的——
“成交!”严学谨说:“你什么时候把两年的学费给我,我就什么时候搬过来。”他今年上五年级,平时捡废品做零工挣得钱足够自己的生活费,现在王国瑞给自己两年的学费,又管吃管住,这两年挣得钱尽可能都省下来,即使两年后王国瑞反悔,他也能交足自己的学费,再说,只要再长大点,他就能去干重活,挣得钱也就多了。
王国瑞:“…………”这老谋深算的狼崽子还算是个孩子么!
“我会跟我舅舅说好,以后的几年保证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严学谨说。
王国瑞懒得理这臭崽子,直接进了屋。严学谨又烧了会儿火,觉得饭差不多熟了,把灶台内的火熄灭,端着锅进了屋。
严学谨拿过一只碗,盛上玉米粥,放在桌子上,去柜子里拿咸菜。王国瑞过来,非常自觉地把玉米粥端到手里,吹几口气,喝了一口。严学谨侧头,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碗,过来盛上玉米粥,而后拿起玉米饼就这咸菜吃了起来。
玉米粥很烫,王国瑞放下碗,夹了一片白菜叶放进嘴里,敦敦教导道:“严学谨,你这样不行,我知道你经历很坎坷,造成这种扭曲的性格不奇怪,但你还是要试着去相信别人,不然你以后会活得很辛苦。”
“我没有不相信别人,”严学谨吃饭的空隙说着,“相信人不代表相信所有的人,我会用自己的双眼来观察谁能相信谁不能相信。”
王国瑞:“……”所以说只是他不在严学谨的相信之列?操,他之前的好心都喂狗啦!
——他怎么就这么想抽这小子一顿呢?
晚上,十五平的小屋子里,王国瑞和妮儿吃了饭,王国瑞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打算打地铺,就听到几声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王国瑞去开门,门外竟是下午才走的严学谨。
严学谨背着个包袱,一句话没说,径自走进来。
“喂,严学谨,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王国瑞拉住他的手,在中秋的月亮照耀下,严学谨脸上深深浅浅的伤一展无余。
“没事。”严学谨甩开他的手,走进屋里。
王国瑞无奈摇摇头,跟着走进屋,“事情都解决了?”
严学谨“嗯”了声,把包袱放在床头,问:“我今晚睡哪?”
“跟我一块打地铺,明天我会做张床出来。”王国瑞拉开抽屉,拿出一瓶紫药水扔给严学谨,“自己擦吧,如果身上的够不着,再来找我。”
平时严学谨总是受伤,所以他随时都在家里准备着药水。
见严学谨开始擦药,王国瑞又补充道:“擦得时候离妮儿远点,她受不了这个味儿。”
严学谨抬头看他一眼,收起药水,走到院子里,王国瑞想了想,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