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百戏》只记得夏日炎炎

7、第七章

　　五天后，乾大夫有事，需到外地去出诊，要好多天才回来，还带走了海棠。本来乾大夫只是不二家的大夫，并不给其他人看诊，但由于不二家是做药材的，经常有病人来买药。一次有个病人来买抓药时不知是搞错了方子还是给他看诊的大夫医术不精给开错了方子，乾大夫一看那方子再看看那病人的情况便有些怀疑，就亲自给他扎了脉，不出所料，果然药方有问题，便改了药方治好了他的病。这样一来二去，找乾大夫看病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乾大夫的名声也渐渐响亮了起来。

　　原本乾大夫是不肯给人家看病的，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由天命，老是妨碍老天爷收人，死了以后可是会下地狱的。我便问他，那这世上为何还要有大夫这一行业的存在，为何还要学医。他回，我学医是因为有趣有挑战性，而非悬壶济世。这世上大夫那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

　　却无奈我实在看不得那些病人苦苦哀求，便以“你是我不二周助的人”这一原则强迫他给人看病，当然我也不会是得寸进尺，只有病重的别的大夫治不好的病人才同意让乾大夫出手。

　　而这次的病人家里挺远无法亲自前来，便遣了他的儿子来找乾大夫，希望乾大夫能出诊。而且由于病得很重，乾大夫还需要在他那边待一段时间。

　　因为乾大夫不在，给幸村换伤药的差事我就自动地揽了过来。乾大夫给我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还重新给了我一张药方，说是等他能下地后需要减轻药量，还要更换两种药材。我细细地听着，并将药方放在了衣襟内收好。

　　撩起幸村的衣服，缓缓地解开绷带，将棉刷沾了水轻柔地擦拭残留的药膏。

　　“不用那么小心，不会很疼的。”

　　我白了他一眼，虽然伤口已经结疤，但怎么可能不疼。

　　“其实我想说，你弄的我很痒啊。”幸村无奈地说，还装无辜似的歪着脑袋眨眨紫色的眸子。

　　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还不是怕你疼嘛。本着病人最大的原则，不跟他计较，手势略微加重。

　　涂上新的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住伤口，换药就完成了。

　　“我说，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绑蝴蝶结···太没有天理了吗？”他又一次开始怨念我把纱布绑成了蝴蝶结。

　　“哼，病人没有权利质疑医生的手法。”现在我可是你的代理“医生”，所以幸村君，要乖乖听话哦。

　　“好吧，不过，蝴蝶结什么的，不是姑娘家玩的玩意儿吗，你怎么如此娴熟，莫不是你···”

　　这一刻我很想朝他吼过去一句“你才是姑娘家呢，你们全家都是姑娘家的”，不过我可是有教养有风度的好少年，怎么可以做这样没形象的事呢，所以我只是微微一笑，轻声柔语地对他说道：“这也是要分人的嘛，幸村君这样美丽的人，当然要用美丽的蝴蝶结来衬呢。”

　　“呵呵，这样说来，像周助这样的美人也要用这美丽的蝴蝶结来衬咯，怪不得手法那么娴熟，想来平日里没少用它来衬吧。”

　　我眼睛一眯，手毫不留情地按上了他的伤口。

　　“嘶~~~疼疼疼，谋杀啊你。”幸村狠狠瞪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瞪出个洞来。

　　“幸村大人不是觉得痒痒吗，我帮你去去痒。”我勾起嘴角笑得狡黠。

　　“嘿，我这不是怕伤口裂了，让你白费了那么些功夫呢么。”

　　“嘿嘿，这合着也不是费我的功夫啊，伤口坏了，再让乾大夫给治治就好，你要相信他的医术。”

　　“个小没良心的。”幸村咬牙切齿地丢出这句话，手盖在伤口上，以防我再次偷袭。

　　“诶？！你可别乱说话，我可是满腹才学风度翩翩心地善良的大好少年，别随便破坏我名声。”

　　事实上我下手也没多重，只是幸村夸张了一些。这种“针锋相对”的调笑已经成了我和幸村平日里必不可少的娱乐了。幸村总有办法逼得我跳脚，不过我也时常将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每天除了学习的时光，都窝在幸村的房间里，他给我讲江湖，讲立海山庄，讲接手山庄之前一人一剑闯荡江湖的日子，讲之后如何打败众高手当上武林盟主，还讲他的入室弟子多么多么可爱。幸村的嗓音低柔却不尖细，很是动听。幸村的所见所闻大多是我没经历的，引人入胜。幸村讲故事的节奏恰到好处，意犹未尽。

　　以前，总是我在讲，手冢听，虽然已成习惯，却也总有些遗憾。如今幸村的到来，使我不必再一人“自言自语”，有了什么想法，可以共同分享，互相谈论。我和幸村成了····忘年交吧，算是。

　　大约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所以一段时间过后，幸村就可以自如地下地活动了，虽然照乾大夫的说法，大概五天前他的外伤就已经痊愈了，但是，我还是坚持让他在床上躺了五天。

　　幸村也是个呆不住的主儿，这段时间的伤残生活弄得他发誓再也不要受伤了。其实，他以前也受过伤，也有伤的比这次还重的。人在江湖，恩怨皆是用武力解决，没受过伤的还能称江湖人吗？

　　一夜，我躺在自己院子的草地上看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以前总有手冢陪着我看。可是，现在，他很忙，越前也很忙，父亲也很忙。只有我是闲散人，所以才能躺在这里看星子。

　　“做什么呢？”哦，对了，还有一个闲人——幸村。

　　“你瞧，多好看。”我指着星空对他说。

　　幸村躺在我的边上，肩挨着我的。

　　“是很美。”他侧头看我。

　　“幸村，你多大了？”

　　“而立之年。”

　　我瞪着眼睛，张大着嘴巴，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搞笑。我知道他比我大，但没想到大那么多，整整十六岁啊。

　　“妖孽啊妖孽，还真是张欺世盗名的脸。”我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感叹。

　　“哼，你小子怎么如此没有礼貌，照礼，你喊我声叔叔不过分吧。”

　　“切，就你这张脸，有没有谎报年龄还不一定呢。”

　　“不信算了。”

　　“喂，你娶妻没有。”

　　“怎么，想嫁给我呀。”

　　“你嫁给本少爷还差不多。”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不害臊。

　　“呵呵，江湖人，生活太过血腥，也太过不安定，怎好祸害人家。家庭，怕还是太累赘了。”

　　幸村的眼睛告诉我，虽然他已习惯孤独，却还是渴望摆脱孤独。所以，我衷心祝福他，未来有个很好很好的女子能并肩站在他身边，给他一个美好的家庭。

　　“这样啊。”

　　“其实，还有个原因，至今还未有让我心动的人。”

　　幸村的身子好利索之后，并未着急离开，直到那天，一个自称是幸村徒弟的少年（好吧，虽然他的脸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少年，但年龄上确实是）找上了门。那少年皮肤略黑，面无表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手冢有的一拼。

　　其实他能找到这里，恐怕也是幸村的意思吧，我曾见过他用信鸽给人传信。我问他是不是想走了，他只是揉揉我的发心，说道，只是报平安而已。

　　那少年大约是说，江湖有点乱，想让幸村去主持大局。我心里偷偷地想，江湖人那么多，立海山庄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幸村不可，如果没了幸村，江湖就没办法生存了？你作为幸村的入室弟子，怎么就没学到幸村的半分呢？

　　幸村终究还是责任心比较强的，第二天就跟那少年离开了。

　　离开之前，幸村问我：“要不要去外面看看？”

　　我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这里还有我在乎的人。”

　　“你哪天想去江湖闯闯了，就来找我。”

　　我使劲儿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