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日正好 ...
-
“姐，今天我面试，借我套衣服穿。”
陆婉哼着嗓音，睡眼惺忪，一手按着手机，一手挠着头，
“面试？几点？才醒？”
杨光精炼概括，坐在床上睡意全无，陆婉翻身，换手继续挠头，哼唧道，
“恩恩，九点，半醒。”
杨光侧头望向闹钟，无奈叹气，八点十五，
“衣服是有，你开车来取？”
“昨晚喝多了，车不知道被哪个混蛋开走了，我现在头疼的要命，想不起来，曹老师要是问，我可就说你开单位去了啊。”
杨光望着窗外柔和的日光，满眼无奈，为什么她是独生女，却偏偏被她这表妹吃得死死的，她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殃及池鱼天天挨骂，
“喂，杨光，你睡着了。”
听着口气，看是醒透了，杨光起身下床，
“没，给你拿衣服，宝蓝白色你要哪套？”
陆婉蓬头垢面，胡乱刷着牙，哼道，
“宝蓝老气，白色太纯，没有豹纹低胸的？”
杨光走到门口边套着外套，边穿鞋，听到陆婉的话，脚底一滑，额头碰到防盗门，直撞得头昏眼花，却听电话那头陆婉吐着刷牙水问，
“什么声音？”
杨光揉着额头，皱着眉，昨晚急诊一夜忙碌，她和主治医都累的筋疲力尽，
“唉，你去面试，不是相亲，给你带白色的了。”
说完，不等陆婉回应，就挂了电话。
陆婉是她老姨家姑娘，因为老姨工作性质特别，要常常出国，陆婉从三岁开始便常年寄主她家，直到上了大学，她才搬回家。二人相差二岁，性格却迥然不同。
二十分钟后，杨光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下车，
“喂，姑娘，你的东西。”
杨光回头望见司机大叔一脸关切，微微脸红，赶忙接过东西道谢。刚回身就看见陆婉神采奕奕倚在门口奸笑，见她小跑过来，嘿嘿笑，
“笨，真不明白我妈怎么就那么得意你。”
杨光无视，将手中袋子塞到她怀中，向屋内走去，
“还有二十分，九点，你不急？”
陆婉接过衣服打量一番，撇撇嘴巴嘟囔，
“啧啧，这品味。哈，忘了告诉你刚接到通知，面试改到十点了。”
杨光打了个哈欠，卧进沙发里
“哪儿的面试说改就改？”
陆婉脱着衣服，笑得灿烂，
“真的。”
杨光点头，根本不纠结，因为想从她这表妹嘴里听到真话，可有点难度，费神费力，揣度分析，她没这精力。索性闭眼，睡个回笼觉。陆婉家境不错,住在这一带的非富即贵。只是姨夫走的是官道，姨妈退休之后便被返聘成了大学讲师，这两路都不是陆婉的志向，她是喜欢艺术，学的数学，最后工作找的是秘书。总之，她从不按常理出牌，也就间接锤炼了杨光强悍的心理素质，处变不惧，荣辱不惊。
正在睡梦酣甜，陆婉的追魂电话如期而至，
“忘了告诉你，我家邻居搬了。”
杨光睡眼朦胧，心想跟她有什么关系，轻哼应了声。
“你不好奇谁搬来了？”
杨光动动嘴巴，实在懒得回答，
“哎，你家谭秋白。”
果然，陆婉总有能力令她瞬间睡意全无，只是谭秋白这几年混得未免太好了些，短短五年就已经跻身富人。正在神游之际，便听门铃骤响，吓了杨光一跳，穿鞋开门，心脏一顿，
“就知道你在，下夜班？”
谭秋白的笑容一直很好看，干净，晴朗，令人舒服窝心，大概有三个月没见了吧，
“恩。”
谭秋白看着面前头发微微糟乱，表情蒙蒙呆呆的人，抬手点她额头笑，
“陆婉给我电话，下了命令，让我喂饱你。”
此刻日落西山，光线正暖，将身前男子镀得俊美无寿，杨光觉得刺目，微微垂眸，轻声应道，
“哦，这样。”
再无下文，二人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不知僵持多久，杨光才听到一阵闷笑，手腕一紧，人穿着拖鞋就被他拉出门外。谭秋白大步流星，杨光闷着头，一路小跑，也不多问，心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相见搅得闷热。谭秋白就知道二人一见面，她就变得这样沉默拘谨。果然他骤一停步，杨光就毫无悬念的撞了上来，
“唔…”
杨光没有准备，撞的实诚，额头还有旧伤，却忍着不肯喊疼，谭秋白见她模样，不禁又气又笑，抬手捏上她鼻子，
“疼吗？”
杨光抬头，皱皱鼻子，望了望他，老实点头，
“疼。”
“没良心，三个月没见，我不找你，你就挺着？”
见她垂眸不语，更无想念表情，谭秋白心情突然很坏，抬手坏心的摁上她额头红肿，惹得杨光咧嘴呵气，却不躲闪，仅是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任由他用力。谭秋白投降，松手叹气，她就是这样，一举一动都傻得让人心疼。
转身走出几步，心情酸闷，却发觉杨光根本没继续跟着，此刻正低着头，双手交缠着袖口，一脚穿着拖鞋，一脚仅穿着脏兮兮的袜子藏在脚踝后面，原来她刚才走得急，鞋子早就丢在门口，她却不出声，就这么一路磕磕绊绊走在这石子路上。谭秋白有些阴郁，可见她模样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微微团起的拳头，又无奈放下，起身几步，一个横抱便将杨光卷进怀中。终于听到杨光惊呼出声，
“干嘛？”
杨光脸红，她没被他这么抱过，他却笑得坦荡，
“我是你哥，怕什么？”
杨光心头一凉，是啊，他是她哥，虽然不是亲的，但胜似亲人。垂眸敛下内容，心湖再次归为沉寂。大学那五年她一直在练习一件事儿，那就是没有他，她仍旧可以活得好。所以他并非就是她的必须。
穿过他肩膀，杨光依稀看见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院子门口，一个模糊身影闪入对面院子林荫。
陶然刚从公司回来，赶了一夜通宵，本想到家洗个澡休息一下，还没下车，就不期看到对面院子搬了新邻居来，貌似是一对情侣抑或夫妻，那画面唯美温馨，好似油画走出来的人物，在这夕阳的余晖中异常生动感人。
晚饭吃完，谭秋白像往常一样，亲自送杨光回家，交到杨家二老手上，喝杯茶，停留半个小时，就起身离开，杨光一直沉默，直到谭秋白的车开出了小区，她才放下手中的窗帘，掩好边角。转头就对上曹学闵，探究的眼光，
“人都走了，看也看不回来。”
杨光低头，没有回应，
“闷葫芦一个，真不知道你像谁，你爸也没你这么闷。”
曹学闵拧着眉头，转身收着茶具，目光扫到看电视的杨乔邦，狠狠一瞪，而杨乔邦似乎毫无所觉，歪着头笑看着《非诚勿扰》。
曹学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迟钝反应，转头继续对杨光唠叨，
“你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你看人家小婉，那男朋友换得跟走马灯似的，妈倒不赞成你学她那么乱来，但起码你也张罗一两个回来，我也能帮你考察，培训，早上岗啊。”
杨光挑眉，她妈是老师，这说话都是一个套路，
“你刚才说啥？”
杨乔邦适时插嘴，杨光微微松口气，曹学闵脸色一沉，转过炮筒，对着杨乔邦开火，
“看你的电视得了，打什么岔。”
转头又对杨光语重心长，
“妈知道秋白不错，可他毕竟比你大了那么多，妈可舍不得把你给他。你要是真孝顺就另起炉灶，可别为了他一棵树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
曹学闵每次唠叨的内容基本差不多，这话却是头一次说，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的心思，哪能逃过当妈的法眼，杨光心里微涩，沉默了半天，才难得回应，
“妈，我知道，我也没非谁不可，那么执着。现在没交男朋友，不是恋着…谁，而是我不想将就。”
曹学闵总爱为这事儿唠叨，杨光从来都好脾气的听着，从不解释也不回应。今天突然这么说倒是令曹学闵微讶，继而闭了嘴巴，她虽唠叨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老三样，今天要不是看杨光那么恋恋不舍的望着谭秋白走，她也不能戳这痛处。
曹学闵当年没退休时，是成人教育的老师，与谭秋白认识也是通过授课，当时的谭秋白一身纹身，光头黑脸，虽是青涩年纪，却少年老成，来到她班也是十有八九的旷课，虽然成教多半松散管理，可曹学闵却是出了名的认真，知道谭秋白父亲不务正业喝酒打架，母亲精神失常多年住院，心里可惜谭秋白，就三番五次的上门家访，更是苦口婆心的劝他改邪归正，当然结果可想而知，后来，谭秋白父亲因为斗殴，重伤去世，母亲病情加重也随之而去，谭秋白就彻底堕落，成天酗酒打架，满身挂彩。
一次，曹学闵又去谭秋白住处希望他能继续上学，可是刚到门口就看见谭秋白被十几个人围殴，浑身是血，曹学闵急了，扬言报警，希望他们害怕离去，不想那几个人穷凶极恶，打红了眼，见她拨电话，竟直接搁刀子捅了，令曹学闵差点一命呜呼，抢救了三天才缓过来。
那件事儿过后，谭秋白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洗掉了纹身，留起了平头，常年穿着纯白的衬衫，笑得干净，晴朗，好似原来那个流氓谭秋白，从未存在过。在为人打工和自营小生意赚了点钱后，他又发觉没有文凭没有知识一切都太过局限，于是果断结束买卖，开始了求学生涯，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下来他顺利得到法律与金融的双学位，着实令曹学闵欣慰异常。常跟人说谭秋白是她家大儿子，孝顺听话。
也难怪曹学闵这么夸他，谭秋白的确会笼络人心，无论是在A市工作，还是到B市出差，每两天至少一个电话，嘘寒问暖，报喜不报忧。可比杨光会体贴安慰人，就连杨家二老现在用的电动牙刷，都是他特意从美国买来，专适合老年人用的。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杨光汗颜。
杨光坐在窗前沉默着，突然听到曹学闵一声惊叫，吓得她急忙奔向厨房，杨乔邦鞋也没顾上穿，二人挤到门口，就见曹学闵皱着眉头手里捧着个西瓜心疼道，
“真是脑袋进水了，好好半个黑美人就这么糟蹋了，七块八一斤呢。”
杨光看见冻得结实的西瓜，本能转头望向杨乔邦，眼神询问，你又惹祸了？杨乔邦眼睛睁得大大的，急忙摇头，
“这回可不是我。”
杨光撇嘴，
“也不是我啊。”
“都是你们爷俩不省心，让我年纪轻轻就提早进入更年期，这脑袋跟灌铅了似的。还能把西瓜给冻上了。”
两人听着同时低头，一个叹气，心道，妈你都六十了，已经不算早更了。一个无奈，心道，媳妇你从结婚就一直更着还不自觉。
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闭嘴转身，一个回屋一个看电视，因为经验提示，要是他们犯错误了，曹学闵绝对会小事儿大说，大事儿炮轰，你若回嘴一句，这番数落就会延长半小时，可要是曹学闵犯了错，你不但不能责备，也不能替她开脱，否则，都是不讨好。最终原因都会归到他两身上，落实到一个不长进，一个不省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秋日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