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幽菱子

2、《烟》中卷

　　《烟》中卷
　　—— 前尘如幻影，似烟水，恍然才觉，一世已逝……

　　乐声止，舞袖停，柳之烟微微一笑，只浅施一礼便转身离去。
　　满座叫好声将司渊从失神中唤回。司渊看着那抹身影将要消失在视野之中，竟纵身从阁楼跃下，众人惊讶的看着他跳过俪台伸手拉住柳之烟。这过程太快了，快得就在柳之烟身旁的老鸨也来不及阻止他。
　　柳之烟转过头，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看着拉住她的人。司渊一时情急才从阁楼上跳下，然而此时他却不知要做什么了，那女子眼中的不悦令他不知所措。
　　“公子请自重。”柳之烟冷冷道。
　　司渊下意识的松开手，支支吾吾道：“我……那个……姑娘……”
　　没等他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柳之烟便拂袖离去。司渊不自觉地要跟上去，老鸨赶忙拦住他，劝道：“哎呦~我说这位公子，今日是百花节，阁里的姑娘任您挑，何必吓着我们烟儿呢。”老鸨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了出去，正好张元二人从楼上赶下来，一边给老鸨赔礼一边拉走司渊。
　　回到阁楼上，张书彦擦擦额头的冷汗，“我说司大人，您是不想活了吧？那可是柳之烟啊！”
　　“怎么了？”司渊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
　　元贺摇摇头，“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那柳之烟是绯雨阁的头牌花魁，而出入绯雨阁的人都该晓得那柳之烟是齐王的人。”
　　“齐王？”司渊仍是一副不解的表情。
　　张元二人便好心给他解释柳之烟与齐王的关系，司渊听着听着便有种感觉从心底里萌生，可他怎么也形容不出来。
　　柳之烟回到房里，刚才的令她很不悦。许是太久没人敢这样对她动手动脚了。对着铜镜将满头琳琅钗环卸下。镜中的容颜倾倒众生，而这光鲜外表下是已经腐朽的心。
　　正打算休息，门外传来齐王亲信的声音：“柳姑娘，我家王爷让带话给您，说他近日有些事要处理，就不来看姑娘了。还有，这里面的东西是王爷送给姑娘当做补偿的。”
　　柳之烟打开门，看着那人手里捧着的锦盒，淡淡道：“放里面吧。”
　　那人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便出去了。柳之烟没有多看一眼那锦盒，那里面是什么她更没兴趣看，只将自己陷在芙蓉软帐里。
　　第二日睡到近午时柳之烟才懒懒地起身梳妆。老鸨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听到里面有响动了，小心问道：“烟儿啊，起来了吗？”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一句“嗯”老鸨继续道：“昨儿那位公子说要见你……”
　　“昨儿那位是哪位？”柳之烟画着眉。
　　“就是那位从楼上跳下来的。”
　　柳之烟正要回说不见，可心下一转，左右齐王也不来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会一会那人。便答道：“让他进来吧。”老鸨一时回不过神来，这位自打被齐王看上后就在没随意答应见客了，今日这是……，唉，左右也不关她的事，便下去回话了。
　　司渊推开门，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气令他有种幻觉，好像飘在云端一般。那女子坐在梳妆台前，背影也是婀娜如斯。
　　“公子不是要见之烟么？怎的站在门口？”柳之烟含笑道。
　　“哦，打扰姑娘了”司渊进去关了门。 “公子不是要见之烟么？怎的站在门口？”柳之烟含笑道。
　　“哦，打扰姑娘了”司渊进去关了门。
　　柳之烟起身走向他，步履轻盈，没有钗环的束缚，如墨般漆黑的长发倾斜而下。
　　司渊又一次看痴了，呆呆的站在那里。
　　“噗~”银铃般的笑声令他回过神来，柳之烟轻笑道：“公子请坐。”
　　司渊很是尴尬的坐下，心下愧然，刚刚怎的那般失态了。
　　柳之烟看他这幅模样，勾着嘴角，给他倒茶，“之烟这没有琼浆玉液，只能请公子将就着喝点茶水了。”
　　司渊忙接过茶杯，“姑娘说的哪里话。”饮下杯中的茶水，他看不到柳之烟眼里的戏谑。
　　柳之烟一边给他续茶，一边道：“公子今日来找之烟可是有什么事么？”
　　司渊这才想起来着的目的，连忙起身揖道：“在下昨日冒犯了姑娘，今日特来赔礼。”
　　柳之烟强忍着才没笑出来，这天底下竟还有人对妓女用“冒犯”二字。心里冷笑着，面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意，“公子不必介怀，之烟早把这事忘了。”
　　司渊看着她脸上笑容，像春日里堤畔的垂柳笼在轻烟般的薄雾中，如梦如幻。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美色就已倒向他。
　　柳之烟故意踩着裙角，司渊下意识的抱住了她，怀里的人散着淡淡的脂粉香。柳之烟搂着他的脖子，宽松的舞袖顺着白玉般的手臂滑下。如此香艳的景像令司渊顿时红了脸，连忙将柳之烟扶起，慌张道：“在下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姑娘。”说完转身就走。
　　“噗嗤~”看着司渊慌乱而逃的背影柳之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真是个有趣的人。待在绯雨阁的日子连自己都记不清了，日复一日的陪笑，迎来送往，笙歌靡靡。什么样男人她没见过，而今日这人，当真是个很好的玩乐之物。
　　慌忙走出绯雨阁，司渊对自己刚刚的失态真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想自己沙场上的大风大浪都挺过了，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方寸，实在有失风度。只是那如烟般梦幻的笑靥总是拨动着心弦。
　　司渊的痴傻令柳之烟很是好笑，冲淡了那一点萦绕在心的哀愁。再过几日便是三月十七了，柳之烟闭了眼只感觉身在泥泞中无法自拔。
　　每年三月十七，柳之烟便要到长安城外去一趟，绯雨阁的老鸨没问过她原因也没敢去问。自柳之烟来了后，绯雨阁生意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到后来因柳之烟跟齐王的关系，绯雨阁更成了长安城达官贵人玩乐的首选之处。
　　十七日一大早，柳之烟便出了城，随行的只有一名车夫。长安郊外草木正盛，柳之烟到了一处荒地便让车夫停下，自己则提着篮子走入荒草丛中。车夫很是讶异可也不敢多问，只得在原地等待。
　　踏入一年未步的草地，柳之烟依旧熟门熟路的往前走着。不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块青石碑。柳之烟放下篮子，拨开石碑周围的杂草，整块石碑便露了出来，旁边还有一块稍小一点的石碑，正对着的上刻着“柳氏夫妇之墓”而旁边那个则刻着“柳芸之墓”。
　　柳之烟打开篮子，点了三炷香插在石碑前。目光停在旁边那个石碑上，柳芸，那个名字跟她隔着茫茫前尘，十岁那年她便死了，这世间在没有这个人。如今的柳之烟不过是行尸走肉。
　　她仍记得那场战乱前夕，行商多年的父亲欲带着母亲与她搬到江南去定居。那里有三月飘飞的柳絮。只是烽火起，江山易代，她失去了父母，而自己几经流离成了今日的柳之烟。
　　三月十七，她只记得那是自己入绯雨阁的日子，第二年同日她来到这里立了这两个衣冠冢。父母的遗体早已风化异乡，而自己也再不是柳芸了。
　　将带来的纸钱烧尽，柳之烟提了篮子头也不回的离去。走在荒草中，柳之烟心里空落落的。又一年往复，这些荒草如同长在心间掩埋一切原本的模样。心下正凝思着，冷不防从荒草中闯出一人，柳之烟惊住了，从未想过这荒郊野外还会有人。正不知所措，那人却道：“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