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幽菱子

1、《烟》上卷

　　《烟》上卷
　　——前尘如幻影，似烟水，恍然才觉，一世已逝……

　　繁华不过长安城，柳烟巷里鸳鸯梦。
　　这是长安街巷里捏泥巴的小娃娃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是了，举国上下又有哪里比得上长安城的繁华呢。只是那柳烟巷里的一缕鸳梦，结着她一世的浮沉。
　　繁华之处必有其消遣之地，绯雨阁便是这样一个地方。从长安城的世家子弟到王孙贵胄，谁能错过这样一个地方，又怎么能错过那柳之烟。
　　婉转娥眉频顾盼，旖旎钗罗正舞转。
　　绯雨阁纵是白日里也是人声鼎沸，到了晚间更是歌舞升平。
　　老鸨小心翼翼地隔着门道：“烟儿啊~今日那陆公子又来了，你看……”
　　桃木妆台前，柳之烟懒懒地画着眉，淡淡道：“我不舒服，让他找别人去。”
　　老鸨一时左右为难，但是里面这位可是不能得罪的主。只得硬着头皮去回了尚书大人的公子。
　　柳之烟搁下青黛眉笔，起身走向书案，一头如瀑长发逶曳于地。
　　案上的宣纸画着临岸垂柳，那柳絮纷飞，正是春时。
　　提笔落墨，东风可识柳絮衷，纷飞无处将身容……
　　墨迹未干，柳之烟便执了纸的一角，往案上的烛台轻抚，火舌顷刻便萦绕而上。转眼就只剩地上的点点灰烬。
　　柳之烟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在暮春画柳，画完之后又付之一炬。
　　十岁那年，她坐在马车上，偷偷掀起帘角，看到的便是沿岸的垂柳，风吹过，漫天飞舞的柳絮，她忽然觉得自己便是那柳絮，四处飘零。
　　战乱夺去了她的父母，几经辗转，她被卖入教坊学艺。因是起步晚，她学得总比其他的姐妹吃力，少不了被师傅打骂。
　　渐渐地身体麻木了，指间弹出令人陶醉的音韵，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曲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笈笄之年，她入了绯雨阁。只一年便成了绯雨阁的头牌花魁，婉转欢颜不过在眉眼之间。
　　屋外忽然变得喧闹起来，想必又是那些纨绔子弟闹着要找她。
　　柳之烟轻蔑一笑，外头不一会儿便安静下来了，柳之烟正疑惑着，门忽然开了。
　　狭长双目透着玩味，束腰的长袍将他衬得玉树临风。
　　柳之烟顿时疑惑全解，又走回妆台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
　　“怎么见了我也不笑一个？”那人随手关了门。
　　柳之烟冷冷道：“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不是说忙么？”
　　“不过几日没来，你就这么想念本王了？”那人握了一把柳之烟的长发轻嗅着。
　　“我这样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想齐王。”柳之烟懒懒地起身，齐王一把揽过她的腰。
　　“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接别的客人了么？那个陆远恒是怎么回事？”
　　柳之烟被迫看着他的眼，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玩物，齐王这样的人，怎会允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那你可要去问他了，他不把你放在眼里非要找来，我有什么办法。”柳之烟无所谓道。
　　“是么？”齐王手上加了几分力道，两个人身体便紧贴在了一起，柳之烟清楚感受到他的鼻息温热地喷在脸上。
　　“噗~”柳之烟轻笑着垫着脚尖贴近齐王的耳边：“王爷该不是吃醋了吧？”
　　衣料摩擦之声骤然响起，柳之烟只觉得眼前的事物一阵旋转，齐王已经坐在自己妆台前的凳子上，双手搂着她的腰，柳之烟一时失去双脚支撑的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以为呢？”
　　柳之烟凑上去吻他的嘴角，轻声道：“王爷不会的，全天下的男人都可能为了之烟吃醋，可王爷不会。”
　　“我的烟儿真聪明~”齐王顺势吻回去，屋内的空气顿时变得潮湿起来，唇齿相缠的感觉令柳之烟很压抑，从齐王第一次吻她开始，无论她怎么适应都没法摆脱这样的感觉，就像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一样。
　　不适宜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缠绵，“王爷，府里来人了，请您赶紧回去一趟。”说话的是齐王的亲信，敢在这时候来打扰，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柳之烟轻轻推了推他，齐王带这些不耐烦放开了她。
　　“进来”齐王的脸色很是难看。进来的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到底什么事？”
　　那人打了个冷颤，弱弱道：“说是宫里来了人，没提具体的事……”
　　齐王顿时皱了皱眉头，柳之烟站起来，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既是宫里有事，王爷还是回去吧。”
　　“陆远恒的事我会处理，你好好待着便是。”
　　看着齐王离去的背影，柳之烟舒了口气。
　　自从进了绯雨阁，她便知道自己将会是男人手中的玩物，渐渐学会讨男人欢心，学会将那些来寻欢作乐的男人玩弄于鼓掌间。
　　只是她未曾料到，自己会遇见他。
　　齐王，她看得透那么多男人的心却看不透他的。
　　柳之烟揉揉额角，她有些累了，不仅是身体更是心。
　　往香炉里投了些安息香，柳之烟褪下轻纱外袍，玲珑的身段隔着薄薄的里衣若隐若现。
　　明日是百花节，长安城里的贵公子和朝里的几位大人都会来，她这花魁不得不露一面了。她要好好休息一下，安息香很快便便让她沉沉睡去。
　　笙歌起，霓裳云。整个绯雨阁都浸在□□之中。衣香鬓影，蜂舞蝶依，所有人都在等待大厅上即将出现的人影。
　　几处贵公子谈笑着。阁楼上的雅间正对大厅中央的“俪台”。那里是只有花魁才能登舞的地方。里面坐着三个衣冠华美的男子，他们正是上州长史元贺，上牧监张书彦，还有新任亲勋翊卫校尉司渊。
　　张书彦执了酒壶给二人倒酒，“今日难得见到绯雨阁的花魁柳之烟，二位可要尽兴啊！”。元贺笑道：“那是，这柳之烟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说罢泯了一口酒。那司渊本不想来这种地方的，无奈被那两人硬是拉来说是要祝贺他升迁之喜。从一进绯雨阁便冷着一张脸 。
　　元贺调侃道：“我说司校尉，您不用这般死板吧，不就是喝个花酒赏个美人嘛。”边说边把酒杯递到他面前。司渊冷冷的接过酒一饮而尽。张元二人见他这样也懒得理他，便相互聊起来。
　　不一会儿，丝竹之声飘然而起。四周的人声骤然停下，人们纷纷朝那望向中央。司渊顺着人们的目光看去。俪台上一个纤细的背影映入视野，莲步轻转，带着淡绿的轻纱飘飘似烟。
　　柳之烟一袭鹅黄舞裙外搭着淡绿的轻纱，如春日柳絮令人满眼新意。金履踏翩跹，指凝流光旋。环佩叮呤，舞衣翻飞，倾世之容颜，似幻影浮现。
　　司渊痴了，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却看不出一点尘埃。她的身影就像一缕轻烟，萦绕在他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