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一）》kashmir

4、去日苦多

　　不愧是有官家作后台，赭司华来到那雕龙画凤的楼台前暗自思忖，真是好大的气派，瞄一眼边上的沈眉，只见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浓艳的烈火，那是一种野兽瞄准猎物时的眼神。

　　如今的满香楼因为出了命案，已不似之前的门庭若市，流光飞舞，觥筹交错中人生是否早已受了限定？！虽成功进入官门，但面对生死之事，桡是安然如赭司华，站在这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前仍不免迟疑失神。沈眉扫过赭司华，表情收入眼中，毕竟是女子，要胜任四品护卫一职，怎是易事？

　　凶神恶煞的家院护卫和神情淡漠的官府侍卫在门口站岗，硬生生的把沈眉给拦在了门外，挑起横过入鬓的剑眉，伸手推开拦人的护卫，那护卫再想出手，赭司华挡在了沈眉的面前，手指握住腰间的刀柄，拔出少许，直抵对方的腰间关元。“看清楚，开封府尹沈大人你也敢拦？”护卫见沈眉的一品官服，再不敢拦，只得迅速跑去通知老鸨。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冲入大门，行过长廊，越过那些个莺莺燕燕来到了葵姑娘的房门前。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回头，是这满香楼的老鸨，带着一群狗腿子横扫而来。

　　“原来是沈大人，有失远迎，请见谅！”那老鸨浓妆艳抹的脸上堆满了职业微笑，“不过，李侍郎曾说过，这烟花之地并非大人们可来之处，久留了，怕是会影响了大人的一世清名吧！”

　　“哦？难道李侍郎可来，就那么不待见我沈眉吗？今儿个，本府为的是命案，与老什子的寻花问柳无关。进得去也得进，进不去也要进。你一个青楼老鸨想奈我何？”说到后面，这蛮横强势的男子就像一市井狂徒般滋事挑衅。

　　“大人说的哪里话，只是小女虽红颜薄命，但小女的房间从不曾招待过男子，这死者已矣，何必再去徒惹死者安宁呢？”老鸨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话锋一转竟渐渐有了哭意，作势用手巾抹了抹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珠，仿似死去的真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眉毕竟是不解风情的男子，面对女人的眼泪有些手足无措，张口还想说些类似：我管你死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圆是扁，我要寻的是案件的证据，查的是案件的谜底，体会的是案件的乐趣……却被身后一直沉默的赭司华跨上一步堵住了话头。

　　“妈妈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官府查案也是希望能还葵姑娘一丝公道，我们只是例行的检查，并不会损坏房内的一针一线，亦不会打扰妈妈的生意，也算给葵姑娘在九泉下的一个交待。还是说，房内有什么是不能让我们看的摸的？”说到最后一句，赭司细长的眉眼射出冷冽的寒光，吓得老鸨打了一激灵，顿时结巴起来，“哪……哪能呢！只是怕……怕大人们浪费了时间罢了……这个……大人……请……请随便……”

　　就这样，两人在老鸨和手下的“恭送”下进了葵姑娘的闺房。

　　行走在深长的宫闱长廊，悠悠传来脚步的回声，黄赖跟从着那阮秦正进宫面圣，前面这刑部尚书的背影肥厚驽钝，一步路走的巍颤颤，黄赖在后面百无聊赖的数着自己的步子，一边见那一步三喘气的身影，生怕还没见着皇上，自己负责保护的那人就要累死在去宫殿的路上，说出去，自己岂不是要被那些姐妹笑死？！抬头望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安排保护这货色，还真羡慕赭司华能去办案查证，那可比当镖师有趣的多了。

　　抬头想自己的事，浑不觉前面的阮秦正猛的停住歇脚喘气擦汗，一头就这样撞在了顶头上司的身上。不过，黄赖倒是没什么，只揉了揉撞红的鼻子。而那阮大人就这样被她撞得扑倒在石廊上，整一个狗啃屎的形象。黄赖憋着笑意把大人扶起。近距离的接触，让出了名好色的阮秦正发现眼前的女护卫竟出奇的娇艳。

　　黄赖柳眉如月，亮眸似星，不是那种柔弱的娇媚，却是那种清烈的鲜活。身上的四品官服平添了飒爽的英气，生动泼辣的豪气。憋出眼泪的星目恰似如饴的醉眼，波光流淌，阮秦正霎时觉得就像醉死在这琉璃波光中。血气上涌，手不自禁的就搭上了那常年握剑的玉手。“有没有撞疼你，黄护卫？”语气淫靡。

　　黄赖开始皱眉头，她讨厌这油腻的爪子搭上自己的手，她并不是那么的喜欢近距离的肌肤接触，而这个年纪足以称父的老男人竟就这样触到了她的底线。

　　于是，她快速的手法点了阮秦正的穴道，从怀中掏出上次研制的赖汁试验品，正愁没有试验的对象，既然自己找上了门，那就怪不得我了。不过算你好运，黄赖心想，不是为了要面圣，非让你尝尝惩罚赖汁，让你半年躺在床上当死尸。灌下那小瓶的赖汁，解开穴道，那阮大人捂着嘴指着眼前的女子，说不出话来。

　　“三，二，一……”阮秦正还没搞清楚被灌下的是什么，就见眼前的女子微笑着开始举着手指数数，到一的时候，阮秦正脸色一阵发青，抱着肚子跑了个不见人影。留下黄赖哈哈大笑，看来很满意赖汁的成果。

　　葵姑娘的房内干净利落，清灵飘逸，完全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屋中淡淡弥散着一种好闻的香气，闻到这种香气的时候，沈眉和赭司华同时皱了皱眉，相视一眼，看来有默契的想到了同一件事。

　　再巡视房间，檀香木桌上一尘不染，光鉴可照。琴瑟边是冷灭已久的焚香炉，赭司华和沈眉同时伸出手去触摸，指尖相触的一刹赭司华竟微红了双颊缩回了手。

　　“冷的，而且……”沈眉微微沉吟。

　　“不是。”赭司华接口，是的，焚香炉中香并不是屋中弥漫着的香味。

　　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凌乱，像是被人匆忙翻找过，但首饰并没有短缺，可见并不是为财，那，为的是什么呢？

　　思索中，抬头看见壁上的一幅字画。“葱郁默潜四五载，将铸如锋至秋霜。缘何劲竹穿墙来，使得倾阴覆玉台。”画的是一支乖张枭唳的竹节从郁郁葱葱的竹林中穿墙而过，倾覆了红瓦白墙。笔锋刚劲锋锐，不像出自葵姑娘这一弱质女流之手。

　　再翻视了一阵，见并未再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两人鱼贯退出了葵姑娘的房间，脑中皆在思索那诗中的含义。却见老鸨仍在房门口静候，默契的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挫败感，老鸨此刻再放下那紧张至极的心。恭送他们离开满香楼。

　　出了楼，两人的脸上都显示出兴奋，异口同声：“没错，那是龙涎。”赭司华点头说：“那是当年西域进贡的圣品，极品龙涎共两块，一块皇上赐与了我们的师傅，而早在一年前就被陈伊下药用掉了。而另一块……”

　　“另一块在九王爷手中。”沈眉接口，像猜着了谜语的孩子一般开心。“而且，那首诗中，四五载，四五不就是九吗？”

　　“嗯。”赭司华点头，看来他们又想到了一起。“而且，这满香楼内高手不少，那老鸨也不似表面看上去的简单，内家功力并不逊色武林上的二流高手。不过，此事如果和九王爷扯上关系，就不是一条命案那么简单了，恐怕还要死更多的人。”想到这里，心里竟隐隐什么在痛的哀伤，如果不是单纯的权贵象征，那死伤的必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

　　“无论如何，此事一定要追查到底，无论死多少人。西门空。”沈眉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隶属开封的女护卫。“你夜晚去九王府看看有什么线索。”

　　“是。”空为终于有发挥自己特长的事而开心。跃跃欲试。

　　“不可，九王府门卫森严，小空恐怕会有危险。而且如果打草惊蛇了，恐怕再要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赭司华护小只有这些姐妹才知道，怕空有危险，极力阻止。

　　“司姐，我的本事你还信不过？放心啦！一定完成任务，至多一见危险，我就撤退嘛！你知道，我很机灵的。”年幼的孩子，只是为有刺激的游戏而高兴，风险再大，也掩盖不了游戏的快乐。

　　“这，好吧！但一定要小心。”赭司华无奈的答应。西门空蹦跳着去探查地形去了。

　　有时，人生苦短，非要活得有声有色才不枉此生来人世一遭。等待和寻找一个灿烂的人生都需要足够的耐心和默契，就像等待一个人的坚定，有谁真会苦苦去等候十年之久？又有谁能在十年之后回头再看见身后的那个人？不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而是，当我们终于明白了要寻找怎样人生时，灯火阑珊处却已不见那抹身影了。

作者有话说

　　此段赖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