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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倪宸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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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汗水涟涟,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如何回答时,却有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
“伯伯,您就别难为他了,此事却是谷雨说的。”
女孩扶着身后丫鬟的手,袅袅婷婷的挪上前来,跪下。声音淡道:
“那日谷雨得知可以随御驾微服出巡,得蒙伯伯挂牵怜爱自是喜不自抑,便于阿玛闲谈时说起过。可巧的是,这西里门东家正是王府隔邻,自小两家就有来往,这点九哥也是可以作证的。谷雨生怕西里门鱼龙混杂,下人们照顾不周扰了伯伯出巡的心情这才开口提点了少东家,让他私下顾虑周全些,没曾想,这点雕虫小技还是被伯伯识破了.....谷雨一番好心却酿下大错,还望伯伯责罚谷雨。”
女子身子单薄,言语如泣如诉,动情之处瘦削身子也为之轻颤,让人不自主的想上前呵护怜爱。我心中暗暗称服,不仅仅为十年前那个生辰宴上挺身而出的女孩十年后依然能有拔刀相助的义气而叹服,更是为了她无中生有凭空扯淡天马行空的造谣却还一副泰然自若我见犹怜的演技!不做戏子真屈了大才了。我心中默念。
“儿臣可以作证。”一习白衣从我面前卷过,炝然的跪在我前面,只听他一板一眼的扯皮道:
“那年儿臣奉旨出宫,为谷雨贺生辰,确实见到了西里门东家倪峰和现在两位少东家,还是王爷叔叔把他们介绍与儿臣玩耍的,儿臣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天孩儿是记事起出宫玩的最开心的一次。倪府就在王府隔邻,想必如今依然未搬,父皇不信可以遣人去查。”
九贝勒字字铿锵,腰背挺直,一派誓死也要宣誓自己句句属实的正气,让我暗自微微扶额,叹了句:所谓,人生如戏啊.....
皇上听完二人所说,虽还有些疑惑,但脸色明显多云转晴。打开了染香扇随即轻摇了起来,还未等开口,一紫衣女子便从席上赶忙走了上来,像是要抢什么先机似的,跪下便说:
“皇上,今儿微服出巡所定下的酒楼,却是出发前两三天才决定的,谷雨早在半月前便接到旨意,随行者每日三次焚香沐浴,闭门学礼,又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得知用膳地点还有机会通知西里门呢?谷雨明显在说谎蒙骗皇上。”
此女此话一出,众人的心思全被搅动起来,连皇上刚刚转晴天的脸色又将连降暴雨,我心中叫苦不跌,暗恨道不知谷雨怎么会得罪了这种落尽下石的女子,一句话便压她个欺君之罪。我心中惴惴,也不知到底该不该摊牌大不了受人指使得保个小命就罢了,但是谷雨格格也是好心救的我们,万一实话一说,她的欺君之罪可就坐实了。我心中一抖,实话万万不可说啊,可是要是不说实话,如今可怎么办?万一皇上查出真相,倪府可不止抄家这么简单。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我嘴里干渴急了,更说不出话来,正没主意之时,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倪宸却突然发了话:
“不干格格的事,是小人的错。”
众人错愕。
“格格生辰那年,小人初见格格,沉鱼落雁,便心生爱慕......”
听到此处,我大气一喘,觉得快背气过去。
“......格格回王府后,小人屡次想得见格格都假以借口进入王府,格格地位尊崇又贤良淑德,自是不把小人越轨行径放在眼中,但日子渐长,格格心性纯善,对小人的愚痴也滋生几许可怜同情之心。前几天小人又借故探访,格格亦知小人生性拙笨,便私下告诫小人此次须得小心伺候,并嘱咐过兹事体大,不能予第3人知晓,这才导致今日局面......格格一片孝心可鉴日月,怪只怪小人愚笨,办事不力才惹皇上生气,小人万分惶恐又不忍格格为此蒙冤,才胆敢据实以告,望圣上明鉴。”
皇上停了手中的扇子,眼色微迷,转向谷雨问到:
“正是如他所说”
“.......正是。”谷雨也镇定的对上皇上的眼睛,皇上良久点了点头。
“若是如此,朕体谅谷雨一片孝心便不追究了....,西里门两位少东家明明早得到消息却在开宴前欺骗于朕,本应重罚.....但看在为御宴用上了几分苦心,构思奇特,色味俱佳的份上便免了罪责,你么都起来吧。”
“皇上,您就这样放了她们?”紫衣女子又开始叫唤,一副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行了清弦......”这次是坐在皇上边的美丽妇人发了话,紫衣女子也只好识趣闭嘴站起身来。
我悬空好久的神经总算放了下来,这场真真假假的战争终于以假话的胜利而告终,即使我还在倪宸编造的故事里浑浑噩噩,但还是没忘记在皇上一群人走出西里门时作了最恭敬的一揖。
上车时,俞谷雨格格神色仓促的望了倪宸一眼,我有看错吗?我瞧了瞧倪宸,那厮正像没事人似的驻在风中,朝九贝勒背影看去,眉头深邃,我按捺不住走了上去:
“人已经走远了,哥哥。”
倪宸轻叹出一口气,转眼向我,义正言辞道:“以后还是少与官家皇族打交道吧,当今圣上最厌结党营私,暗箱操作,此次显然也早已知道有人底下漏出口风,宴会也不过是打个幌子试探那人居心罢了。这次西里门如若一味装作毫不知情,皇上肯定会认为我们是同党,早与宦官勾结,刻意巴结着皇上,到时候无论我们是否无辜,皇上也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所以我们最后以菜名向皇上服软以示忠心,虽然兵着险招但也是正确的选择。”
我暗暗思量着倪宸的话,想起刚才命悬一线的场面不禁有些后怕:“要不是多亏谷雨格格临危相救,恐怕皇上也不会相信,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吧....”
“虽说是这样,但怕只怕的是,到现在,皇上依然一个字都未相信.....”、
倪宸此刻愁眉紧锁,我心中也是乌云密布。这次的罪魁祸手分明是九贝勒,但他是真想借机讨好皇上,还是想陷害西里门我们却无从得知。只知此次西里门一不小心和皇室纷争扯上关系,以后多少都要当心了。
此事过后,夕阳渐染。我和倪宸也觉得耗干了所有精力便早早回府休息去了。晚餐时分,倪宸先猛塞了两碗米饭才像是有了点精神插说道:
“今日格格也算对我们有恩,赶明儿,我们去登门王府拜谢吧。”
我一听便忍不住“扑哧”一笑“哥哥莫不是又寻了个由头想去一睹格格芳容吧?”
倪宸一听慌张的放下筷子,一瞬,脸便泛起红晕:“妹妹休要胡说,那样说是权宜之计罢了,从此此话休提!”
见倪宸正经的摸样,我更觉得十分有趣了起来,赶忙好笑问道:
“哥哥今年也一十七了,旁人这个年纪的早就娶妻生子却不见哥哥对哪家姑娘小姐动过一点凡心,莫非真如你自己在皇上面前说的,从小就对格格情根深种?”
“啪叽”倪宸恼怒的摔下筷子,我的笑容也僵在当场,见到他眼中怒火四溅,我才知这次玩笑开得大了些。
“倪裳,以后不许你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是,哥哥心中却有心心念念的女子,但绝对不会是格格,你这样顽笑被旁人听去,我倒不打紧,不要污了格格的名声才是。”
“哦。”
家庭晚饭最后在一片尴尬的静默中结束的,虽然我对倪宸忽然发火的原因不解,对他心中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的神秘女子也极为好奇,但此时他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待以后慢慢观察。
第二天早晨,穿戴整齐走到大厅,便见到倪宸锦衣华服,穿戴整齐的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管家也早早备好了登门谢礼,看来如今明摆着只差我一个“瞌睡虫”归位便可出发。我赶忙上前佯装掂量下谢礼的轻厚,夸赞下倪宸今日的仪表堂堂之类以博他欢心,却不想被他拿眼一斜,一脸不屑的邀管家拿上谢礼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好一个不识好歹。我心中怒骂,赶忙踱着小步子紧跟上去。
深秋的王府,依旧花团锦簇,暗香疏影。好事的王爷叔叔也是一贯的主友客恭,恬淡平和。只是那日不知为何却没见到谷雨格格当面道谢,我心中还是觉得多少有些欠缺。回家后,我和倪宸就各忙各的回归以前的平静生活,偶尔,杜逸,刘淮安他们会跟着倪宸在西里门大耍酒疯一番再扔下烂摊子拍屁股走人,渐渐地,我也就习惯了。只是没曾想,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居然能和班若璃成为无话不谈无事不喷的好朋友,这让一直深受其害的若璃的未婚郎君啧啧称奇:
“从小至今,若璃便是这种野蛮性子,我从未见过有什么大家闺秀敢上前跟她说上一句半句话的,大多都是被她吓哭了。我曾以为这辈子也只有我能忍受她这坏脾气,谁知半路杀出个不要命的倪裳倒对了她的胃口,瞧她两如今好的,似乎连我都快要忘记了吧....”
众人听了杜逸满嘴酸涩醋意都不禁哑然失笑,其实,若璃生于京中一不入流的小官吏家中,父亲自幼与杜逸家便是世交,所以若璃杜逸也算是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青梅竹马。在我看来,虽然每次都是若璃发脾气一甩皮鞭打骂杜逸,俨然一副“女汉子”形象,但是私底下却是货真价实的俊俏妹子,可爱的紧。
今日,刚跟倪宸一屋众人打完招呼,抬脚出门,叶掌柜便慌张跑来:
“少东家,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慌张?”
“少东家,您知道西里门的酒一直是前街东林酒坊供应,两家也是多年老主户签订了契约的,但从这个月初,东林酒坊那边便一直拖延不送酒来,中间我还催促了多次。眼瞧着门里储量不够,昨儿我便遣人去打听下那边状况,一打听可不得了,东林酒糟那陈老东家上月底就已经病故,家里几位儿女为了争分家产如今已大打出手,闹到鸡犬不宁,还谈什么生意。这才导致了各个酒楼酒水供应缺失,好几家酒楼饭馆以前也都是东林的老主户,如今也另选别家酒糟了,您看我们......”
我沉思了一回:“掌柜,您在西里门干了快三十年,对这京城酒坊方面肯定比我熟悉,如今这个情况,您怎么看?”
“实不相瞒,少东家,京城酒坊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处,而知名优质的酒坊却也就那么几家且购者甚多。以前我们门里的酒一直由东林酒坊专营,与别的酒坊很少打交道,如今狼多肉少,除非高价引进,否者别家酒坊也不会给我们加这个塞呀.....其实知道东林这个事后,我已派下人出去打探各个知名酒坊的状况看看还有哪家预定还有些个空缺........但就算有酒坊肯供酒给我们,冲着西里门多年威名,也不能随意引进砸了西里门的牌子,因此,这一时半会的,肯定有些难度........”
听到此处,我着实有些头疼,便挥手让叶掌柜下去了。父亲一走,倪宸又一向不问门中生意诸事,有了难题也不知找谁商量才好,偌大的重担此刻压得我透不过气,凉风萧瑟,我慢慢走出西里门,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刚上拱桥,只见河底一泛着红光的花灯正顺着夜风渐渐游移而来,正在愣神处,一只手兀然朝我肩上一拍,熟悉的声音令我眼前一瞎:
“丫头,果然是你,这下你可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