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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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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县, 位于黄河、淮河和大运河三河交界的地方,人口只得十几万人,但因为地处水陆交通要地,朝廷在这里设了粮道。盐道,连接南北大运河漕运的船只,无不都要这里打尖、上税,清江县城也由此而逐渐繁华。但是,三河交界的好地势也致命的缺点---那就就只要黄河、淮河和大运河其中任何一条河水猛涨都会危及清江县的安危。这本来应该富庶的县城从来不曾显示出繁华的景象。
这时正值秋汛,阴沉沉的天空彤云密布,时不时还放个闪电轰个响雷什么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吕莳一行来到清河县南门城墙外,面黄肌瘦的难民排出蜿蜒曲折的长长队伍,他们拖家携口,背着仅有的细软—可能就是几件衣服或是几只家禽,偶尔有些比较有钱的乡绅拥着马车或牛车,狗仗人势的长随挥舞着鞭子,在挤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企图抢出一点空隙进城。城门口几个衙役手忙脚乱指挥着,队伍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不少人一边麻木的向前挪动一边低低的抱怨。
“看见这么高的城墙,心才定一点”
“这些爱钱如命的老爷们,捐款修堤时多一两银子好象割他们的肉一样,现在要决堤了他们跑得比耗子还快……”
“要死一起死……他的命值钱些?”
“小声点。小声点,小心给赏你一鞭子……”
“听说水离堤顶不到两尺了,今个儿再下雨只怕就漫堤了。”
吕莳扶了扶头上的大箬笠,将身上的斗蓬拉紧了点,南方人都怕冷, 吕莳尤其是其中之最,她一直穿着那件羽绒服—幸好是登山用的,比较不怕脏, 胤祥看她行李简陋,给她和小乔置办了许多漂亮的皮草,身上的这件斗篷是她最喜欢的,裹紧了就象盖了棉被一样温暖,还有个很长很古怪的名字--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斗篷。
一行六人好不容易进了城,悄悄来到了清江驿。墨雨机灵的走快几步先去安置。
驿丞是位50多岁的老头,闻说有京城来的皇商,忙急急迎出来,一见胤祥就拱手说:”爷,小的给您请安了。爷你来的不巧,这几天几夜下雨,黄河,淮河水位暴涨,听说有些清江段已有了决口,大人吩咐了,驿站空出几间给逃难的人暂住,爷您老就住上房,伴当们得挤一挤。”
“不碍事,你给我三间房就好。”胤祥倒不太介意。驿丞很殷勤的跑前跑后,送茶送水,一会儿送上几盘馒头说:”爷请慢用。这清江城里的店铺全都关门了,驿站里就剩下这几个馒头了。爷别嫌弃”
吕莳拿了个土黄色的馒头,小小咬了一口,入口又涩又干,还有种土腥味道,南方人本来就不喜欢吃麦面制品,她更是连馒头包子都不怎么吃,这种东西她那里吃的下, 差点就吐出来。转眼一瞧, 胤祥虽然皱着眉,却一口一口的吃,不禁有些佩服。这一口馒头就没敢吐,千辛万苦的吃进肚去 。
“馒头是拿来吃不是拿来玩的!”墨雨见她苦瓜似的脸,不以为然的说:”你要不吃就给我,再过几天,连这馒头也没得你吃。”
“嘿嘿~我胃不是很舒服,等下再吃。”顺手将那个馒头塞进口袋里。
“驿官,听说这里设了粥场是吗?”
“是啊,逃难的人命苦啊,”驿丞是个热心肠的人,眼睛湿湿的说:”大水一来,物价飙升,一个油饼卖到一吊钱的天价,谁家有钱买得起?这不,听县衙里的吴来六说,这两天就饿死了五六十人呢!”
“这么说,你们县官不管事?” 胤祥的脸色阴下来。
驿丞摇头说:”陈县官倒是好人,连衙门都搬上堤了,说堤在人在,堤亡人亡。要不是他逼着富户出粮出钱,又向粮道借了五千石粮,又穷又小的清江县这粥场那里设的起来!这粥场设不起来,就死的人多了。”
“朝庭有人过来巡视吗? “ 胤祥问:”最近的邸报有没有?”
“有消息听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要到安庆府查看河政,” 驿丞道:” 只是河道断航了,半个多月都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那么有没见到一个二十来岁,很严肃很修边府的青年?” 胤祥描述道:”从人中有个三十岁左右,白白胖胖,嘴角有个绿豆大黑痘的叫高福儿的人。”
驿丞道:”这个小人倒没有见到。要不小人帮您问问。”
墨雨塞了个十两重的银锭给他道:”那大叔帮忙留意一下。找着了,重重酬谢。” 驿丞没想到有此重赏,他一个月的俸禄也没这么多,当下眼睛笑成一朵菊花般,连声应是,匆匆去了。
胤祥长身而起说:”走,上粥场去看看。”
问明粥场在那里, 胤祥留下小乔好好看守行李, 带着其余的人出去了。
粥场设在关帝庙里,庙前的广场里搭了几列芦棚,地上污水横流,泥泞不堪,甚至汇集成一个个黑色的水塘。这里挤满了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难民。空气中迷漫着古怪而难闻的气味。因为没到舍粥时间,那些人就在微雨中瑟瑟发抖的淋着,无神的眼睛麻木不仁,毫无生气。只偶尔有小孩哭闹声传来。
胤祥一行牵着马,小心翼翼的掂着脚尖在稍为干一点的地上行走着。不过这行为显然徒劳,裤脚很块就溅成黑色了。难民们一见有衣服好一点的人过来,死灰般的眼睛一亮,挣扎着爬起,围了过来,哀求道:”老爷,行行好,施舍一点零钱吧!”“少爷收下小人吧……。自卖自身,一个子都不要。”或者干脆就扯过个小孩磕起头来。阿泰他们连忙将胤祥吕莳围起来, 吕莳看的心头发紧,脸色发白,虽然知道难民很惨,但是亲眼看到感觉强烈的多。
吕莳找了个一脸黄腊的干瘦青年---他看来是维持秩序的,身前身后的衣服都有个勇字(吕莳忍不偷笑,又觉得悲哀:这样瘦得风吹就倒的兵勇,怎么打仗?难道招兵时候都不用体检的么,真是只讲数量不讲质量。),问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淋着雨?不能找些房子让他们待一下吗?这样子很容易生病,要是发生疫病就糟了。”
那个人曳着眼看她:这些纨绔子弟好看不看,竟然来粥场看热闹,还要指责自己,好象他们才会怜悯穷困,一肚子的没好气,大声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要用你来教。能空出来的房子连庙宇道观城墙跟屋橼下通通住满了。”
吕莳有点被吓着了,还是鼓着勇气问:”那搭些草蓬总可以吧!”
那人不耐烦的说:”那些全都运上堤了,堤保不住的话,我们也用不着住草棚,直接去见龙王住水晶宫了。”
吕莳脸红耳赤,却仍是坚持道:”或者跟城里的富户商量一下能否暂时收容一些妇孺老弱,以免她们餐风露宿了?”
干瘦青年哼了一声, 不屑的说:”你算那根蒜,大爷做事还要你来罗唆。”
。胤祥本来饶有兴趣的看吕莳无措样子,这时脸一沉。阿泰叉住干瘦青年的脖子将他提起来,一亮二等侍卫的牌子,喝斥道:”没规矩的干柴棒子,这样对吕先生说话,想死不成。快照先生的话去做。” 吕莳连忙去扯阿泰的手, 干瘦青年虽然说话口气不好,却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伤了他就不好了。
干瘦青年憋的满脸紫涨,挣扎着下来请了个安,道:”是,大…。。大人,那么可否借用您的腰牌?”
阿泰将腰牌丢给他:”事情办好了,牌子送到清河驿。”
突然一骑绝尘而来,马上衙役打扮的人”噹”的敲响手中的铜锣,一边大声叫到:”县令有令:17岁以上的青壮男丁上堤守堤。”他叫了三遍后,穿过广场去了。
胤祥道:”走,我们上大堤看看。”
墨雨大惊,连忙劝阻说:”爷,不能去啊,正发大水了,太危险了。要不,赶明儿雨停了再去。”
胤祥笑了:”就是这时候去才好。”